从前有个人不好好说话，后来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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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子最近在和大毛闹离婚。看上去，他们是如此般配的一对。年龄相当，外貌相当，学历相当，连财富也相当。离婚？光是分割两人的房子、车子以及若干股票基金就要费上一整天的时间。更重要的是，两个人的孩子才刚刚半岁。

离婚是桃子提出来的，她说和大毛完全过不下去了，已经到了一看见大毛那张脸，就要气背过去的程度，他一张嘴，她就汗毛竖起进入备战状态。但是她那些槽点跟周围的男性朋友一说，他们就笑了：啥？这还叫问题？你俩就为这离婚？

没出轨没家暴没婆媳矛盾，就是大毛不会说话。也不是不会说话，而是不会好好说话。一张口，千万滴吐沫星子全化成了箭，诸葛亮草船借到的，都没大毛嘴里喷出来的多。这在桃子看来，还不如不会说话。

怎么个不会说话法呢？桃子怀孕的时候开着大毛的捷豹出去，跟人追尾了，给大毛打电话，大毛第一句话问的是：车没事吧？

就这一句话，气得桃子想去医院打胎。两个人磕磕绊绊到分娩，桃子躺在产床上吱哇乱叫，大毛一脸“有这么疼吗你是在夸张吧？”的表情。

桃子五个小时生完的，后来一直念念不忘这份疼。月子里别人来看桃子，说起生娃的艰辛，大毛一边喝茶，一边悠悠地说：她这不算啥，人家有的生了一整天呢。

他没注意到桃子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如果不是有外人在场，桃子恨不能当场就冲大毛扔把刀。

放在刚谈恋爱的时候，桃子还能把大毛的不会说话当单纯率性。如今，这样的口无遮拦简直就是面目可憎。

现在的桃子，就想让大毛有多远滚多远。为了避免和他的接触，桃子在家听见大毛扭钥匙的声音，就抱着孩子去卧室，门一关，眼不见心不烦。

大毛感受不到家的温暖，找桃子聊天，一张口：你这一天天摆副死人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丧偶呢。

桃子的愤怒瞬间被点燃，跟你在一起，我还不如丧偶呢。

于是两个字，离婚。

这么多年的感情，离婚，其实是有点舍不得的，桃子也纠结也反省：究竟是大毛不顾别人感受，还是自己产后抑郁症上身太矫情。大毛不想离婚，他跑来劝桃子：你说你，一把岁数了，人老珠黄还带个娃，离了婚你能嫁给谁？

这句话一出口，桃子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她想明白了，就是大毛的问题，狗嘴里永远吐不出象牙。这婚得离，而且必须赶紧离，她不想活到老，气到老。

有人给大毛出主意，女人产后敏感，送点礼物就好了。这两年口红特别火，也不知道是哪个脑残编的金句：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儿是一根口红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根。大毛最无助的时候在朋友圈看见了这句话，好像迷雾里见到了灯塔。七夕那天，他真跑专柜买了一打，带回家，桃子连看都不看：赶紧拿走，我还在喂奶，送口红是想毒死孩子吗。

大毛说：你闹得差不多就得了，一直没完没了有意思吗？我一不赌二不嫖，像我这样的男人你上哪找？！

桃子说：我跟你的问题，一根口红解决不了，一百根都解决不了。

廖一梅在【柔软】里写过一句话：在我们的一生中，遇到爱，遇到性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了解。桃子恨大毛这张嘴，更恨大毛从不了解女人。他不懂她受的苦，也不懂她的付出。

大毛有什么问题，大毛自己意识不到，大毛的朋友们也意识不到。他们说，不能惯着你媳妇，就你这条件，关起门来姑娘能排到长安街。

是的，大毛挺有钱的，离过婚，也还是黄金单身汉，姑娘们排不到长安街，十几个总还是有的。

第一个姑娘是个95后，年轻漂亮，直观点说就是长了一张标准的网红脸，坐在大毛的车里从头自拍到尾，下了车，大毛就把介绍的朋友骂了一顿：以后这种小野模，就别介绍给我了。

第二个女孩是个大龄女青年，做市场的，画一脸浓妆，人很热情。这份热情也不被大毛待见，他说上次见了个野鸡，这次换了个妈妈桑。

第三个，第四个……反正大毛总是能挑出各种毛病，每个相亲对象在他眼里都是奇葩。他不知道的是，你看一个人牛逼，这个人未必觉得你牛逼，但你看一个人傻逼，人家多半也觉得你是个傻逼。社交论坛吐槽极品相亲男的帖子最多，如果你看到女孩们义愤填膺地骂一个长相一般、说话噎人，有几个臭钱就不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的直男癌晚期极品患者，嗯，这个人一定是大毛。

时间久了，朋友们也不给大毛介绍了，大家背后说，现在明白了桃子为啥要跟他离。也有人说，你懂什么，大毛是还惦记着桃子。

大毛认识桃子的时候，事业还在初创期，桃子看上了大毛说一不二的爷们劲儿，辞了高薪的工作陪大毛筚路蓝缕，身兼商务财务和法务，因为过劳，三十七八才要上孩子。

不过大毛还是找到了新的结婚对象。女孩叫李子，脾气比大毛还火爆，说话比大毛还直接，也算是一物降一物。有一次两人吵架，大毛问李子，你是不是看上我的钱才跟我在一块？

李子说，是啊，你脾气这么臭，不看你的钱，难道看上你的脸吗？

大毛和桃子在一起的时候，桃子喜欢把“你好好说话会死吗”当口头禅挂在嘴边，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原来不好好说话真的会死。这一天大毛开着车，被一个开奥迪的小平头不打灯给抢道了。大毛的火噌就被点燃了，非要去教育小平头。他变了线追上去，摇开窗：臭傻逼，你丫赶着投胎吗？

小平头也把头从窗户里探出来：孙子，你说谁呐？若是车多，两个人也顾不上闲扯，毁就毁在了这天路上车并不多。两个人你追我赶，一边追赶，一边互怼。大毛一分神，脚下没踩刹车，撞上了迎面驶来的一辆大货。小平头没投成胎，倒是大毛一下子比人快了几十年，当场就没了呼吸。

大毛鼻孔没了气儿，眼睛却睁得比谁都大，两片嘴一张一翕，像要表达什么，就是不肯闭上。李子看不懂，叫来了大毛最好的哥们大熊，大熊也看不懂，他说这种事还得叫桃子来。

桃子正抱着孩子在超市里挑卷心菜，接到电话，卷心菜滚落了一地。大毛看见桃子，嘴又动了动，像了了一桩心事，眼睛终于闭上了。

桃子看懂了，这两片嘴里吐出来的是四个字：你不容易。

—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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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马：青年作家、咨询师，壹心理最佳专栏作家，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上海文学短篇小说大赛一等奖，公众号【油炸绿番茄】（ID：tomato2050）创始人，微博@斑马的后花园。新书【从今天起，不活在别人的期待里】各大渠道同步热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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