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子:拯救穿山甲的唯一办法
在寻找中国新冠病毒流行病的动物源或其它源头的过程中,穿山甲成为最新候选者。目前还不清楚被认定为病毒宿主对穿山甲来说是好是坏。这可能会减少穿山甲贸易,也可能引发对它们的强烈抵触。
由于中医大量地使用穿山甲鳞片做中药,导致这种身披鳞甲、以蚂蚁为食的哺乳动物已是濒危物种。如果要真正保护穿山甲,那么中国就应该取消穿山甲鳞片的用药标准,禁止穿山甲入药,把库存穿山甲鳞片全部销毁。
文 | 方舟子
每年2月份的第三个星期六是“世界穿山甲日”。为什么要专门给这种动物设立一个节日呢?因为这种独特的动物快要灭绝了。穿山甲共有8个物种,其中4个生活在亚洲,4个生活在非洲。生活在亚洲的两个物种——中华穿山甲和马来穿山甲——属于极危,另两个亚洲种——印度穿山甲和菲律宾穿山甲——属于濒危,非洲的4个种,属于易危。
穿山甲非常独特,8个种就自己组成一个目,叫做鳞甲目,是唯一披着鳞甲的哺乳动物。鳞甲是穿山甲的自卫武器。它们行走缓慢,遇到威胁时跑不掉,就把全身缩成一团,外面都是坚硬、锋利的鳞甲,连狮子都找不到地方下口,所以穿山甲在自然界实际上是没有天敌的。它的敌人是人类,主要是中国人。因为中国人觉得穿山甲的肉是美味,而且更关键的是,认为穿山甲的鳞片是可以治疗很多种疾病的良药,所以见到了穿山甲就捕杀。穿山甲用来保护自己的鳞片反而给它招来杀身之祸。穿山甲对付肉食动物的那套防御办法,对人类是完全无效的,只是让人抓起来更容易。
中医大量地使用穿山甲鳞片做中药,有几十种常用中成药都用到穿山甲片,全国一年需要杀掉大约10万只穿山甲才能满足中药材需要。中国境内的穿山甲早在20世纪90年代就差不多被杀光了,资源耗尽,属于商业性灭绝,要靠进口才能满足市场需求。为了满足市场需求,东南亚的穿山甲遭到大规模捕杀。东南亚的穿山甲被杀得变成濒危动物,满足不了中国市场需求了,就又在非洲大规模捕杀穿山甲,把原本很多的非洲穿山甲也杀得成了易危动物。穿山甲目前是全世界非法交易最多的动物,时不时地能见到海关查获几吨穿山甲肉、穿山甲鳞片的报道。按目前的趋势,不加强保护的话,穿山甲很快会灭绝。
中国早已经把穿山甲列为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根据野生动物保护法的规定,禁止出售、收购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或者其产品,如果由于科研、饲养繁殖、展览等特殊情况,需要出售、收购、利用的,一级保护动物要经过国家主管部门批准,二级保护动物要经过省级主管部门批准。按照这个规定,穿山甲不仅不能吃,它的鳞片也是不能出售的,因为做药并不属于科研、饲养、展览等特殊情况。但是实际情况却是,吃穿山甲如果被发现了,至少表面上还有人管一管,而穿山甲鳞片作为中药却是列入了国家药典,公然合法地销售。
穿山甲肉只能偷偷地吃,又非常昂贵,一斤上千块钱,一般人吃不起或没有渠道吃到,市场并不大。相比之下,穿山甲鳞片的市场要庞大得多。要获得穿山甲鳞片,就必须把穿山甲杀死。中国药典把穿山甲鳞片入药,众多中成药都含有穿山甲片,这个庞大的市场,就是在鼓励、刺激偷猎、走私穿山甲。这才是导致穿山甲濒临灭绝的最重要的因素。如果要真正保护穿山甲,那么中国就应该取消穿山甲鳞片的用药标准,禁止穿山甲入药,把库存穿山甲鳞片全部销毁。
中医相信穿山甲片有药效是因为穿山甲的名字引起的联想,以为它的甲连山都能穿,那么吃了它的甲就能够通乳、通经络,所以就可以用来下奶、治疗各种疾病。实质上这就是巫术、迷信。其实穿山甲鳞片的成分是角蛋白,和我们人的指甲成分完全一样,里面并不含有特殊的神奇成分。人不能消化、吸收角蛋白,即使能消化、吸收,也不过是多摄入了一点氨基酸,不可能有任何药效。同样的,犀牛角、羚羊角的成分也是角蛋白,也不可能有任何药效,但是也都由于中医的迷信,让犀牛、高鼻羚羊濒临灭绝。中医,是生物多样性的最大敌人之一。
延伸阅读
穿山甲是新型冠状病毒的中间宿主吗?
文 | JAMES GORMAN
在寻找中国新冠病毒流行病的动物源或其它源头的过程中,穿山甲成为最新候选者,这种身披鳞甲、以蚂蚁为食的哺乳动物已是濒危物种,被大量进口到中国用作食物和药材。
穿山甲的市场非常庞大,据信是地球上被非法贩卖最多的哺乳动物。所有四种亚洲穿山甲都在极危状态,目前还不清楚被认定为病毒宿主对穿山甲来说是好是坏。这可能会减少穿山甲贸易,也可能引发对它们的强烈抵触。
目前也还不清楚穿山甲是否真的将这种新病毒传给了人类。蝙蝠仍被认为是病毒的原始宿主。如果穿山甲也与疫病传播有关,它们将扮演中间宿主的角色。到目前为止,科学研究只是提示性而不是结论性的,由于这种病毒引发的强烈关注,一些断言在经过传统科学评审程序之前就已经公开了。
这些主张引起了动物到人类疾病传播专业研究者的沮丧,因为它们缺乏公开的数据以及经过其他科学家审核肯定的研究方法陈述。
当科学家们正等待基因研究的细节时,在更平凡但同样重要的疾病路径追踪过程中,却存在一个巨大空白。为了确定这种新病毒究竟经历了什么,研究者需要明确武汉市场上出现过哪些可能对疾病传播起到重要作用的动物。
该病毒在与市场有关的人和市场环境中被发现——比如在表面或在笼子里。但一些早期病例,包括可能是第一起病例,都出现在与市场无关的人身上。纽约生态健康联盟(EcoHealth Alliance)的科学与推广副总裁乔·爱普斯坦(Jon Epstein)表示,这意味着病毒从动物到人类的第一次跃迁可能并没发生在市场里。人们可能在另一个地方或更早的时候从动物身上感染了这种疾病,而可能有尚未了解的病例在市场感染并传给了其他人。
更复杂的是,武汉市场的动物似乎很快就被处理掉了,尽管来自中国的报道称,这些动物样本的新冠病毒检测结果呈阴性。
“那就是我们的黑匣子,里面有哪些动物,有哪些参与了传播,”爱普斯坦说。
在疫情发生前的一份报告早已显示,穿山甲可能是人类感染冠状病毒的一个源头。中国研究者在去年10月发表的一份报告中记录了穿山甲可能携带多种冠状病毒。他们将分析得到的基因序列发布到公共数据库以供研究。
而在周五,新华社报道称华南农业大学(South China Agricultural University)的研究者在穿山甲身上发现了一种病毒,与感染了四万多人、致死超过900人(截至2月10日24时,死亡人数已达1016人——编注)的新冠病毒有99%的匹配度。这是迄今为止最接近的匹配。
报道中没有说这一发现是决定性的,但这个结果意味着“穿山甲或是病毒的潜在中间宿主”。该领域的科学家正迫切等待研究结果的发表,但在此之前,他们不可能对其进行评估。
此外,Virological网站上的一篇文章指出,来自蝙蝠的冠状病毒可能与来自穿山甲的冠状病毒重组,形成这一新冠病毒。
美国贝勒医学院(Baylor College of Medicine)的约瑟夫·彼得罗西诺(Joseph Petrosino)说,在他实验室工作的生物信息专家马修·王(Matthew Wong,音)发布了他的分析报告。彼得罗西诺表示,他相信这份报告不久就会在bioRxiv上发表,他和同事们已经将其提交给了一家同行评审的期刊。
他说,基本上,对过去12个月发布的基因组数据——其中最重要的是去年10月发布的穿山甲报告——的挖掘表明,穿山甲中冠状病毒的一部分与新冠病毒中的一部分几乎完全相同。这部分包含了病毒入侵人体细胞的方式。因此,他们提出蝙蝠病毒与穿山甲病毒可能已经结合,或许在野生穿山甲中,或许在其它动物中。
彼得罗西诺说,他在期待开始同行评审程序,但外界对此新病毒的强烈关注使公开讨论在某种程度上已经不可避免。他说,Virological网站像是“极客的Twitter”,一般不是会产生新闻的地方。南非新闻网站Daily Maverick最早报道了他的实验室的研究。
这些在另一种语境下的早期假设或初步发现的可能性,如今也吸引了全球的注意。进行濒危物种分类的国际组织CITES在Twitter上表示,可能是穿山甲把冠状病毒传染给了人类。
研究过SARS和MERS病毒的澳大利亚生态健康联盟科学和政策顾问休姆·菲尔德(Hume Field)对此做出了回应,他表示:
“我很欣赏CITES对穿山甲和破坏性非法贸易的真诚关注,但企图通过宣传这篇未经证实的新闻报道来推动自己的目标,只会增加混乱和谣言。”
公共数据库让任何地方的任何实验室都能够调查分析有关蝙蝠和穿山甲冠状病毒的基因序列,并推测可能发生了什么。
德州农工大学(Texas A&M University)生物系主席本杰明·诺伊曼(Benjamin Neumann)是在实验室里观察这些序列的科学家之一,他与其它研究这些序列的科学家进行了讨论。“现在世界各地的实验室都在进行类似的分析,”他说。
但他说,“虽然与穿山甲相关的病毒似乎与人类感染的新冠病毒有关联,但这还不是可以告诉我们2019-nCoV如何起源的确凿证据。”2019-nCoV就是引发这场疫情的病毒名称。
他指出,穿山甲可能感染了与人类相同的病毒,但只是另一个受害者,而不是源头。
确定病毒从动物传播到人类需要更多信息,爱普斯坦说。
他表示,“找到在接触穿山甲或其它动物之前是健康的人,才能有确凿证据。他们接触了动物,之后被感染了,而感染他们的病毒也存在于他们接触过的动物身上。”
巧合的是,这周六,也就是2月15日,正是世界穿山甲日。
2020年2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