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让金砖国家成为新全球化发动机
作者王文系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执行院长,刘英系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研究员,本文刊于《财经》“2017预测与战略”年刊。
正值金砖国家机制成立十周年:2016年金秋十月,以打造有效、包容、共同的解决方案为主题的金砖国家峰会在印度举办。金砖国家与G20、联合国及上海合作组织是我国参与全球治理的四大战略平台,而金砖国家又是中国发挥作用最为突出的一个重要平台。2017年在中国举办金砖国家峰会,将是中国最重要的主场外交。
当前全球贸易锐减、全球经济复苏脆弱且不均衡,保护主义抬头,英国脱欧等逆全球化日益严重。IMF总裁拉加德日前指出,世界经济复苏缓慢,发展中国家今明两年对全球经济增长的贡献率将超过四分之三,成为世界经济增长的主要贡献力量。金砖五国中,不仅中国印度继续保持经济中高速增长,巴西和俄罗斯也显露出复苏迹象。作为发展中经济体的领头羊,金砖国家经济增长前景光明、后势可期。
快速机制化的金砖国家正成为全球治理的重要力量
2001年,时任高盛首席经济学家的吉姆·奥尼尔首次提出金砖国家概念(巴西、俄罗斯、印度和中国首字母BRIC),到2050年金砖四国将与美日一起跻身全球六大经济体。三亚峰会上南非也成为金砖国家一员。截至目前,金砖国家(BRICS)的人口占全球的43%,黄金储备、外汇储备占全球的40%,GDP占全球总量的21%,过去十年金砖国家对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率超过50%。虽然受到大宗商品价格暴跌影响,以资源为主的俄国、巴西、南非等金砖国家经济增长有所下滑,但作为整体,金砖国家的经贸和投资表现仍相对较好且增长潜力巨大,成为全球经济增长中的一抹亮色。
金砖国家加速机制化建设,触发点是百年不遇的2008年金融危机。2006年金砖国家首次举行外长会谈,为应对金融危机,G20央行行长及财长会升格为G20领导人峰会。2009年举办了首次金砖国家元首会议。
共同的全球治理诉求加速了金砖国家机制化进程。目前金砖国家已形成全方位、多层次、宽领域的合作治理架构。
最高层面是起引领作用的金砖国家领导人峰会,峰会之下是务实合作的部长级会议,包括外长、安全高级别代表、财长、央行行长及贸易、科技等部长。部长会议下设国企、经贸、城市化论坛等高官会和工作组会提供技术支撑;此外还有提供智力支持的智库、工商理事会、友好城市暨地方政府论坛及工商论坛等。
2013年金砖国家在南非召开的德班会议上达成了一致意见:逐步将金砖国家发展成为就全球经济和政治领域的诸多重大问题进行日常和长期协调的全方位机制。随着金砖国家在经济和政治上的崛起,金砖国家在全球经济、政治事务中越来越发挥重要的作用。
习近平主席强调,金砖国家合作要做到政治和经济“双轮”驱动,既做世界经济动力引擎,又做国际和平之盾。因此,发展金砖国家经贸合作已超出一般意义上的互惠互利,上升到在国际政治经济各领域深化协调与合作的战略高度。
通过金砖国家组织这一平台参与国际经贸规则谈判及经贸体系重构,在双多边及诸边经贸投资规则中建立以金砖国家为主,代表发展中国家和新兴经济体的全球经贸和投资规则,促进金砖国家内部及金砖国家与全球的贸易和投资增长,不仅能对全球经贸投资产生影响,而且将引领新一轮的全球化进程。
中国已发展成为俄罗斯、巴西、印度和南非的最大贸易伙伴和投资国,经济规模和贸易总额比其他四国的总和还多,在金砖国家中处于龙头地位。作为全球货物贸易第一大国,服务贸易、对外投资第二大国,中国如何发挥核心作用,促进金砖国家经贸与投资合作,引领金砖国家融入全球价值链及参与全球治理,扭转世界经济疲弱的现状,也成为中国所必须面对的问题。
金砖国家正在成为新一轮全球化的引擎
WTO和UNCTAD(联合国贸发会议)预计今年国际投资将下降10%-15%。IMF预测2016年全球经济增长3.1%,贸易增长2.8%。全球贸易增速将连续第五个年头低于3%。美元特里芬难题依旧无解,全球主要经济体严重分化,美国经济复苏退出量宽进入加息通道,欧洲和日本则正在加码量化宽松货币政策,但即使步入负利率后其经济仍难见起色。
2008年金融过度自由化导致了金融危机,进一步发展为经济危机引发的贸易保护主义又抑制了全球化,进一步导致贸易锐减,世界经济复苏乏力,亟待新一轮全球化。
随着发展中国家经济快速攀升,世界经济格局发生根本改变,经济总量上,2008年发达国家GDP占全球的65.7%,2013年降至45.7%。贸易投资上,G7占全球进口的比重从50%降至37%。经济增量上,2008年至2011年全球经济增长近90%来自发展中国家。预计2030年,新兴经济体占全球GDP的比重将从38%升至63%,贸易额将占全球的40%以上,贡献全球70%的经济增长。
而代表广大发展中国家利益的BRICS,正在引领着创新、普惠、共享和包容的全球化浪潮,成为新一轮全球化的引擎。刚结束的G20杭州峰会首次提出包容性增长这新一轮全球化理念,不仅邀请包括金砖五国在内的众多发展中国家与会,而且首次将发展问题纳入宏观政策框架,并落实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提出支持最不发达国家及非洲工业化进程。
金砖国家之间的经济互补性强,经贸合作潜力大,不仅应采取切实有效的举措来加强金砖国家之间的经贸合作,避免经济下行,而且要增强金砖国家在全球经济治理当中的发言权和影响力;不仅要成为新一轮全球化的倡导者,而且要成为推动全球经济创新增长的动力源泉和新规则制定的主要贡献者,从而引领新一轮的全球化。
金砖国家资源禀赋各异,经济互补性强,在全球经贸中各具优势,是全球重要的消费品市场和全球主要的资源供应国。
其中,巴西是“世界原料基地”,农牧业发达,矿产资源丰富,工业体系较完整。俄罗斯是“世界加油站”,油气资源丰富,产业结构较单一。印度是“世界办公室”,劳动力资源丰富,IT优势明显。南非作为“非洲门户”,拥有丰富的资源。特别是中国,作为“世界工厂”,拥有完整的工业体系,制成品出口优势明显,为世界提供物美价廉的商品。
金砖国家作为新兴经济体国家,正处于经济增长期,拥有相对充裕的劳动力优势、资源优势、市场优势,经济活力旺盛,在全球价值链中不断向上游攀升,具备经贸快速增长的潜质和成为新一轮经济全球化引领者的条件。
2001年-2010年间,五国间的贸易年均增速达到28%,规模增长了15倍,近五年来,五国间的贸易增长速度超过世界经贸增速10个百分点,同时我国与四国的贸易增速也超过同期对外贸易增速10个百分点,占中国对外贸易接近10%。作为世界经济增长的重要引擎,金砖国家在全球经贸投资格局中的作用日益凸显。
金砖国家在发展中也面临多种挑战
受国际金融危机冲击影响,全球经济复苏乏力,金砖国家经济增速放缓,美联储加息及欧日量化宽松的负面溢出,也给经济发展分化的金砖国家带来挑战,金砖褪色论及崩溃论也甚嚣尘上,面临经济增长等各种严峻挑战。金砖国家亟须面对挑战进一步加强合作。
首先,金砖国家产业结构的相似易引发贸易战。金砖国家同属于新兴经济体国家,产业结构很多处于产业链低端,产品技术含量低。从生产结构、消费结构到贸易结构,甚至在全球产业链和价值链中的地位都较接近,容易产生竞争。
其次,部分金砖国家受到欧美金融危机和欧债危机的冲击和影响,面临经济增长困境。尤其是巴西经济增长率出现连续下降,在政治更迭中经济下行风险压力加大,主要依靠能源的俄罗斯在大宗商品低迷及欧美制裁下,经济增长难度加大。南非同样面临大宗商品价格走低影响,经济出现下滑。
最后,在全球各种双多边的区域贸易协定下面,金砖国家也面临各种挤出效应。目前全球的双多边经贸协定达3304个,规则碎片化严重造成了意大利面碗效应。尽管TPP和TTIP问题重重面临难产,但发达国家不会就此放弃对国际经贸规程的主导权,这些发达国家主导的区域协定和经贸规则对金砖国家仍可能构成严重冲击。
金砖国家应加强内部协调,共同推动“一带一路”建设
2009年-2014年的金融危机期间,金砖国家国际贸易总额年均增速仍超过30%。
在目前能源、农产品、矿产品等大宗商品价格持续低迷的情况下,金砖国家的经济增长出现分化,2015年巴西、俄罗斯、印度、中国和南非的GDP增长率分别为-3.8%、-3.7%、7.6%、6.9%和1.3%。
除了中国和印度经济增长良好以外,其他金砖国家的经济形势下行压力较大,因此,为拉动金砖国家的经济,推动和重振金砖国家之间的贸易和投资这一引擎势在必行。今年1月-8月,巴西对中国投资同比增长48%,印度对中国投资增长55%,南非对中国投资同比增长91%。除了投资基数低以外,更多的是说明金砖国家内部的巨大投资机遇。
金砖五国是新兴市场国家中最有代表性的国家,处于经济增长期。2012年金砖国家间贸易额就超过3360亿美元,其中我国与其他金砖国家的双边贸易额合计超过3000亿美元。金砖国家经济平均增速高于发达经济体的2倍,到2020年,金砖国家经济规模将达到全球25%。要保持金砖国家的经济发展,必须加强五国间的伙伴关系,增进内部协调,使贸易投资带动经济增长,推动金砖国家结构调整优化升级。
首先,金砖国家不仅要通过G20、APEC、UNCTAD等平台开展政策沟通与协调,更要充分利用金砖国家这一平台,来推进贸易投资规则等谈判,引领新一轮的全球化进程。作为重要的贸易投资平台,金砖国家最能代表发展中国家和新兴经济体利益。2014年金砖国家就通过《金砖国家投资和贸易便利化行动计划》,并实施了《金砖国家贸易投资合作框架》以及金砖国家关于国际投资协定的观点,加强金砖国家间基础设施、金融等领域的合作。
其次,金砖国家内部要率先落实G20贸易增长战略及全球投资指导原则。今年G20杭州峰会通过了首个G20全球贸易增长战略及G20全球投资指导原则等。金砖国家作为G20成员国应当积极落实这些贸易增长战略和投资指引,率先垂范,并带动G20和全球经贸投资增长。
最后,金砖五国都地处“一带一路”沿线,近年来印度经济的快速增长为金砖国家的贸易与投资带来了新的机遇,俄罗斯在欧亚经济联盟上面与“一带一路”的对接与合作也存在经贸投资的重大合作机遇。而南非和巴西矿产资源丰富,随着“一带一路”建设的推进,国际上对应基础设施建设所需资源的需求必将出现增长,同样存在大量经贸投资机遇。因此,金砖国家应当加强经贸投资合作,共同推动“一带一路”建设,加强经济发展规划与“一带一路”对接,发挥合力,共同推动经济一体化发展。
发展工业是经济增长之本,金砖国家多是资源富集国,人力资源、技术优势明显。通过协调制定投资贸易增长战略及规则,共同推进“一带一路”建设,将有助于促进金砖国家间的经贸往来,推动金砖国家参与全球产业链,促进高附加值产品出口,提升在全球价值链中的位置,推动经济发展,并有效提高金砖国家整体的国际竞争力。
金砖国家应共同努力,引领新一轮全球化
新一轮全球化的核心是数字经济为代表的新产业,标志是发展中国家的崛起,2008年金融危机重创了欧美发达国家,以G20为代表的全球治理架构替代由发达国家所组成的G7,在应对金融危机拯救世界经济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从2009年开始举办的金砖国家领导人峰会也在新一轮全球化中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金砖国家发挥着世界经济增长发动机的作用。
在新一轮的全球化过程中,金砖国家需要掌握全球贸易和投资的规则优势、制度优势,才能提升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推动并带领全球经济强劲、包容、可持续增长。因此,促进金砖国家间的贸易与投资、加强规则制定和谈判,应成为金砖国家的核心议题。
金砖国家应充分利用这一平台,加强贸易投资便利化,降低贸易投资壁垒,为各国的基础设施建设提供金融支持,促进金砖国家间及全球贸易投资增长,重启贸易和投资这两大经济增长的引擎。
当前全球基础设施建设资金缺口巨大,而包括世行等加起来也仅能提供3000亿美元,远不能满足全球特别是发展中国家的资金需求。为此金砖国家2012年领导人峰会上提出成立金砖国家开发银行,2014年巴西金砖国家领导人峰会上签署了《成立金砖国家新开发银行的协议》和《关于建立金砖国家应急储备安排的条约》。2015年1000亿美元的金砖国家开发银行(NDB)宣告成立开业运营。在提供开发性金融的同时,金砖国家还设立了1000亿美元的应急储备安排(CRA),帮助金砖国家应对流动性压力,加强金融稳定。
NDB与CRA不仅支持发展中国家实体经济增长,为新一轮全球化提供重要公共品,而且将促进金砖国家经济一体化发展,更重要的这是为金砖国家提供的金融安全网。
2013年美国与欧元区、英国、日本、加拿大、瑞士的央行签署协议,将原来的双边货币互换网络(BSA)固化为无限额、无限期。这实际上是给发达国家加强了应对金融危机增强金融稳定的保护罩。NDB和CRA则有助于为金砖国家及其他发展中国家提供融资支持和加固金融稳定,在完善国际金融治理体系的同时,促进包括IMF及世行份额在内的国际金融体系改革。
新一轮全球化的典型特征是建构于网络化、智能化的新产业基础之上,因此,需要创新经济增长方式,建立新型经贸、投资规则。金砖国家要更好引领新一轮全球化,首先要加强结构性改革,通过经济结构调整和优化升级,促进创新增长。
正如中国针对经济新常态提出了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要做到三去一降一补,加快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步伐,坚持创新、协调、共享、绿色、开放的发展理念。为实现新一轮的全球化,金砖国家也要结构改革,创新增长。
金砖国家要坚定支持WTO多边贸易体制,落实WTO贸易便利化协定,推进包括电子商务在内的经贸投资规则谈判,并积极落实《金砖国家经济伙伴战略》,实现金砖国家经贸合作的蓝图,即推动金砖国家建设“一体化大市场、多层次大流通、陆海空大联通、文化大交流”,促进彼此之间的经贸和投资。
为此,要加快落实金砖国家经济伙伴战略。在结构调整和创新增长下,推动金砖国家间的产业内贸易,带动和提升金砖国家利益共享,促进金砖国家的大市场的发展,进而带动新兴经济体融入全球价值链,引领新一轮全球化。
此外,还应深化金砖国家间金融合作,利用人民币加入SDR成为世界货币的契机,增强金砖国家间货币互换规模,增强金融实力,支持人民币在金砖国家的使用。金砖国家还要充分利用新开发银行及应急储备安排,加大对贸易融资等的金融支持力度,加强基础设施的互联互通建设。通过加强国际金融合作,增强金砖国家的金融治理能力及发言权。
最后,金砖国家要积极引领新一轮全球化的规则制定。金砖国家贸易部长会议将在峰会前举办,2011年中方倡导金砖国家经贸部长会议机制建立,迄今举办五次会议并通过了《金砖国家贸易投资合作框架》、《金砖国家经济伙伴战略》等合作规划。
考虑筹划金砖国家自贸区建设,共建“一带一路”,推动经济一体化进程,引领新一轮全球化。发挥印度、巴西、俄罗斯、中国在服务与货物贸易的比较优势,在新一轮全球化背景下,金砖国家推动制定符合发展中国家和新兴经济体利益的经贸规则,引领全球经济实现持续增长。(欢迎关注人大重阳新浪微博:@人大重阳,微信公众号:rdcy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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