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末，李征明从国考的考场走出来后，又叹了一口气。今年国考，全国共有200多万人报名，相比去年增加了34%，仅招录31242人，竞争比达59:1。其中湖北招考899人，报考过审62445人，竞争比高达69:1。也就是说，每69个报考过审的考生中，只有一个人可以被录取。公考热，仍在不断地升温。“考公是年轻人唯一的出路”这一说法，似乎越来越深入人心。
如果让他重新回到三年前，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再做出考公的这个决定。那个时候，李征明刚刚大学毕业，进入了武汉当地一家互联网大厂工作。互联网大厂，谁能拒绝呢？这是李征明当时的想法，也是他许多朋友的想法。大家都想去的地方，一定是好地方，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想的。在所有人，也包括他自己眼中，李征明的前途都是一片光明。但很快地，他开始厌倦：“加班太累了，事情做起来也没什么意思。”半年后，忍无可忍的他选择了裸辞，走上了考公这条路。那公务员就不累、有意思了吗？他说：“我也不知道，应该吧，大家都在考。”接连碰壁了三次后，全职备考、没有收入的他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不得不考虑重新找一份工作。但此时的他发现，与社会脱轨一年多，合心意的工作比以前更难找到了。现在的李征明，跳槽多次后，在一家仍旧不那么满意的公司里蹉跎着，用着每天挤出来的一点时间准备着考试。“我这个状况，想要翻身，只有公务员这一条路了。”他这么说。我问他，如果公务员上岸后，发现还是适应不了，又该怎么办。他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父母催了不知道多少次，想要我回老家考公务员。”说这话时他的眨了眨眼睛，“我就一路跑，离家远一些，他们就管不着我了。”
张青松的爱好是摄影，从大学开始，他就兼职给人拍照，用攒下来的钱一路走一路拍，跑遍了大半个中国。他给我看他的相机，里面都是他在各地拍的照片，有人，也有风景。
“我当然知道公务员稳定，但就是不适合我。太固定的生活，能遇见的风景就少了些。”
“能拍一年是一年，拍到拍不动为止。”他说这话时笑得很开心。
“多少还是想实现一点自己的社会价值吧。”他看着我说，又补充了一句，“是真的这么想的。”有一次，段超和同事接到情报，要上门抓捕一名疑似持枪的嫌犯。“谁能不怕呢，但是必须得上啊，总有人要上的。”段超这么说着。他不高，但是穿着警服显得很挺拔。相比之下，加班熬夜、通宵执勤，反倒不算个事了。还有各种社会纠纷、邻里矛盾，往往也少不了警察的身影。
段超承认，他也不是没有烦躁过，但是当有一次他收到一面锦旗后，扑面而来的成就感让他非常开心。其实不只是警察，如今的基层公务员，工作压力都不见得小。许多我们看得见和看不见的场合，都是他们冲锋在第一线。“偶尔会感觉工作无力、辛苦，但一路走来，常阅世事生死，自知无论能力、才华都算一般，相较于自己的付出，如今收获的一切都算值得！”
同样是公务员的林清，谈到这个话题时显得很淡然：“就只是一份工作而已，对我这样的普通人来说。”考上公务员之前，作为一名游戏爱好者，林清在如愿成为游戏策划时，非常的兴奋。然而，996的作息尚且能因热爱而不介怀，哪怕偶尔会在办公室看日出，林清也可以忍受。可当发现自己的想法和公司并不一致时，她开始感到痛苦。关于考公的原因，林清说：“首先是离家近一点，方便以后照顾父母。然后嘛，体验过企业工作后，感觉一昧追求赚钱也不是自己想要的。”上岸后，虽然遇到重大事项也会很忙，比如疫情期间就曾连续一个月无休，平时也经常会有一些临时性的安排，但总归还是会有相对清闲的时候。而在这些时刻，林清就可以开始做一些自己喜欢做的事。“喜欢游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也是喜欢写东西，想把自己想出来的故事用游戏展现出来。现在游戏做不成了，但是空闲时候用文字写出来，也不错。”她这样告诉我，“其实，还是看自己的追求吧，你得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很多人认为公务员的生活“一眼望到头”，但在林清身上，我却又看到了梦想的萌芽。考公这座独木桥上，这边的人争先恐后，那边的人也有自己的忧愁。不可否认，公务员这份职业有着相当明显的优势：稳定、具有一定社会地位。可同时，我们也该看到，他们当中有多少人，每天都在重复着并不有趣的工作内容，披星戴月，鞠躬尽瘁。有人选择考公，图个安稳清闲；有人选择考公，则是为了回报社会、实现人生价值——这不是口号，实际上，在我所认识的公务员中，抱有这种觉悟的，不在少数。但，就像林清说的那样，如今，“公务员”这三个字眼，承载了太多原本不该承载的东西。这只是一份工作，世界上有千千万万份工作。是金钱，是安稳，是远方，是梦想，是平淡，是不凡，还是别的什么。如果没有弄清楚这件事，那即使是公务员，也无法成为我们最好的出路。设计 / 青山秀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