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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德生军旅拾零之一:云雾山啊云雾山

2016-03-14 陈德生 晓东




《云雾山啊云雾山》

 

——陈德生军旅拾零之一

 

1980年9月13日结束了云雾山上的野战训练,又徒步行军四天,回到驻地南充。一走出云雾山区,便是夏日炎炎。连续行军,浑身上下汗臭味冲人。垫的盖的、穿的戴的、从里到外,皆为脏兮兮的,面目全非。9月16日回到驻地的当天下午,端起脸盆就到宿舍旁的自来水蓄水池,痛痛快快的冲个澡。洗过澡,穿上干净的衣服,蹬上锃亮的皮鞋,总觉得又年轻了好几岁。换下来20多件脏衣、被装满几脸盆。在云雾山上70多天的军训和往返一个多一星期的徒步行军,汗水、雨水、污垢厚厚地凝结在每一件衣物上,掺和上洗衣粉一泡,用自来水冲好多遍,都很难改变泡衣物的酱油色脏水。洗完这些东西,我深深地嘘了一口气。军人的光荣和自豪全浓缩在一个“脏”字上。


人们都知道《红岩》小说里有个传奇人物双枪老太婆在川东华蓥山打游击,战功赫赫。我这里说的云雾山就是华蓥山重要山峰之一,它位于四川达州市大竹县城西乡10多公里,常绿阔叶林茂盛,原始性高,马尾松苍翠葱茏,还有大片的云雾茶山,因常年云雾缭绕而得名。

 

部队要到云雾山上搞野外战术训练,先是作为一条马路消息在全团干部战士中传着,后来真的成为一项战斗任务交给大家了。198075日早上,全团兵力携带武器装备离开了南充驻地,向云雾山开进。

 

南充到云雾山有100多公里,上级要求徒步行军5天到达。每天平均不过30多公里,说来也不算很艰巨。可老天爷偏给我们出岔题。白天行军,太阳大哥秀“肌肉”,晒得大地冒烟,我们挥汗如雨。当我们夜间行军时,月亮大姐却羞答答地躲在厚厚的云层里,害得我们高一脚低一脚地跋涉在崎岖的山间小径上,临到目的地的那天,雷神爷又大张旗鼓地呼风唤雨,一阵阵大雨淋得我们像个水鸭子,有的人干脆不穿雨衣,让云雾山清凉的雨水浇个彻底。还有人摔了几跤,倒像条泥鳅。连续几天在恶劣的气候条件下徒步行军,磨人的程度可想而知。

 

步兵行军练的就是铁脚板,有大路偏不走,专往山沟沟里钻,吃住在穷乡僻壤。部队首长说,只有平时吃得苦中苦,战时才能打败敌人。的确,1979年对越自卫还击作战时,我们在实战中的确得到了验证。川东北地区丘陵地带,水资源缺乏。几十户人家的村寨,仅有一眼视可见底的水井,大部队一涌进村子里,就闹水荒,可我们从不与民争水。吃饭的碗筷没有水洗,吃前从挎包里掏出来用纸擦擦,吃完后又用纸擦擦放进挎包里。待下一餐吃饭时又拿出来用纸擦擦再吃,擦碗的纸都是从本子上撕下来的,那时候还不时兴餐巾纸。就这样擦一擦,每餐吃半斤米饭,体重增加还不生病。水越少的时候,越用不完,战友们都你推我让,大家都不好意思用那点水,真是水少情多!

 

苦与乐是一对孪生兄弟。越是苦的时候,即使一点点乐趣也是被放大了享受。经过三天的跋涉,开始进入云雾山区,山峦滴翠,云雾缭绕,时常东边日出西边雨。从华北平原入伍的战友们对山顶部位已是大雨倾盆、而山下却太阳火似红,远处的瀑布挂天,近处山涧洪水落千尺,倍感新奇。山在云雾里,我们行进在山中。团政治处搞宣传工作的小李拿出“海鸥牌”相机准备拍照“雨中行”,结果“海鸥”不听话,快门就是打不开。

 

晴天,云雾山上的夜晚,明月当头,微风拂面,山里的树木、奇花异草散发着馨人芳香。虽说时值盛夏,但在云雾山,像初秋季节凉爽宜人。天黑了,为数不太多的蚊虫闹得人们不很安宁。再者山里又没有电灯,啥事都办不成。团政治处的几个小伙子都坐在驻地的草地上,一边乘凉一边谈论天上月亮星星、山上禽兽植物、世界形势、家乡风土人情,议题无所不及,有时为一个问题争得面红耳赤,甚至你推我搡,企图用武力征服对方,引起哄堂大笑。说着笑着,已是九点,我打开收音机正好收到广东人民广播电台专题音乐节目,播送年初评选出的《祝酒歌》等15首优秀歌曲,这些都是战友们喜爱的歌曲。众人一听到那抑扬顿挫的歌声,欢声笑语戛然而止,都说,别说话了,我们听歌曲吧!每听完一首歌曲,大家都各抒己见要评论一下,歌声拨动了每一个人的心弦。当听到《泉水叮当响》时,都异口同声地说好听极了,没有出现不同意见。是呀,“不要想我也不要想家乡”的词、曲演奏、演唱引人入胜,唱在了军人柔情似水的内心世界里。


        尤其在云雾山下午或傍晚上刚下过雨,晚上能睡舒服觉。我们躺在四面透风的破屋里(一处茶厂废弃的工棚),徐徐凉风会把你很快带入梦乡。有一天,大约早上四点钟的时候,一阵风吹得未糊牢的窗户纸沙沙作响,将我从梦中惊醒,眼角还留下泪水。再闭上眼睛,想继续进入梦乡,可是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把被子捂住脑袋,还是睡不着,就这样一直折腾到天亮。睁眼看着晨曦中被风吹响的窗户纸,是诅咒风无情,还是憎恨谁干事不认真,为什么不把窗户纸糊牢。


在长江岸边长大,鲜有了解海拔千余米云雾山气候的犟脾气。阳历7月末,要是在四川南充,受中国四大火炉之一重庆地区气候影响,白天军训归来,热得不思饮食,晚上躺在床板上热得睡不着觉。可在云雾山上,早晚都要着外衣,夜里睡觉还盖上被子,用四川话说,安逸惨喏!但是,大山里的气候时常也不温顺,发起脾气来,可以说是怒不可竭。烈日高照时,晒得心烦意乱,风雨来临之前,天空低沉,大气层念”紧箍咒”紧得人大脑欲裂,瞬间大风呼啸而来,或者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这瞬息万变的老天爷,可富于诗情画意了,给野外军事生活增添了许多乐趣。

 

729日,我跟随韩副团长到七连检查指导连进攻战术演练,随着七连不断向敌人防御阵地纵深推进,我们也不断翻山越岭,穿过草丛荆棘。赤日炎炎似火烧,烤得脸上火辣辣的痛,口渴得发麻,汗水湿透了衣服。为了一鼓作气打垮“敌人”,韩副团长命令七连要乘胜追击,不可给“敌人”留下揣息机会。

 

大约下午四点,微微北风推动着蒙蒙菲菲的雨雾从远方向我们的阵地飘来。烈日在眨眼中不见了,七连整个阵地很快埋在雾海里,能见度从几百米、几十米到几米,七连充分利用有利气候近战全歼了“敌人”。我和韩副团长也来到七连阵地的山顶上,分析研究七连战法。这时,云雾山的怪脾气气候越发不训,雾里带着依稀的豆大雨点向我们砸来,韩副团长即叫大家停止作业,班师回营地。说时迟那时快,震耳欲聋的炸雷催生暴雨劈头盖脑向我们泼来,不到一分钟就淋透了全身衣服。开始我们还拼命地往回跑,跑着跑着,雨水顺着军帽沿往脖子里灌,胜过淋浴花洒。至此,大家索性放缓脚步,让从天而降的大雨淋个彻底。回到驻地,随身携带的54式手枪枪管里能倒出许多雨水,手表表盘里起了好多雾气,笔记本上的字迹模糊连成一体。可是,天老爷似乎故意跟我们开个玩笑,我们一到驻地,雨就停了,轻风吹走云雾,眺望刚被雨水洗涤的大山,给人留下一派清新和舒畅。

 

2016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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