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

马治权:李和生与李默海

2015-04-29 书房记

文.马治权


李和生与我认识久了,老早说给他写点文字,他也就惦记着,前不久打来电话,说他们父子俩要合搞书画展,起名“父父子子”。我思忖着这文债得还了。

现在的艺术家,都想在外观上与众不同:或长发或留须,或穿中山装,或着道袍僧服,总之,越另类越好,术语叫“形象设计”,俗语为“能跳出来”。

李和生的“形象设计”是成功的,在陕西诸多书画家中、在稠人广众之中,一下就能“跳出来”,独标一帜。不过他似乎跳得有点高,有点不着边际和离谱。我每次看他总要端详半天,这是李和生吗?肯定是的。我交往多年的好朋友、书法家、西安市书协副主席、魏碑大家呀!但看久了,又仿佛不是,分明是鲁迅嘛!尤其是他坐在哪里,叼个烟斗,腿摞在一起,就更像。一次我与他开玩笑说:“你能演鲁迅。”他笑着说:“坐着的。”

“为什么?”

“个子太高。”

我笑了,突然脱口说:“给你写篇文章吧?”

他说:“好啊!”

我说:“文章名字不好听,你能接受吗?”

他说:“你写吧。什么名字都能接受。”

我说:“《中国最大的形式主义者》”。

他说:“这个题目好。人能一下子记住。”

其实我从心里不同意他这种装扮的。说他是形式主义也有充足的理由。鲁迅何许人也!你装扮成那模样就好了?我觉得不好,因为那个样子老在干扰我的记忆,见到你就仿佛想起了鲁迅。世界上没有两粒相同的沙子,做人也是,要做你自己,活出“这一个”来。我说李和生呀!尽管你多年习练书法,饱读诗书,气质中有浓浓的学人气息,尽管你文章写得老道趣味盎然,但你仍然不是鲁迅。退一步讲,即使是鲁迅,也只是在人家阴影之下,屈居第二,永远成不了第一。因之,说到底是形式主义而已,而且是“中国最大的形式主义”。

由此再说李和生的书法。他师从杜中信,在魏碑上下过很大功夫,可谓功力深厚,称他与杜中信为陕西“魏碑两家”实不为过。但他太像他的师傅了,几近乎克隆一般,而且连习气也克隆过来了。前边说,你成不 32 29912 32 9784 0 0 4189 0 0:00:07 0:00:02 0:00:05 4190了鲁迅,后面仍然要说,你同样成不了杜中信。贝多芬只有一个,颜鲁公只有一个,杜中信也只有一个。于右任说,学我者死!为什么?要学他的书法精神。于右任之所以为于右任,就是他与历代前贤拉开了距离。他遍临名帖,集众法至腕下,然后独僻蹊徑,写出了自己,一个与历代前贤不一样的自己,有独特风标的自己。

李和生勤奋好学,书法功力深厚,如果能脱乃师窠臼,自立门户,寻找适合自己的路径,一定会在短时间内别开生面,更上层楼。像他的同道石瑞芳那样,跳出乃父的樊篱,上溯魏晋,踩巨人肩膀,然后面貌大变,气息大变。

古人讲,取法乎上得其中。学书法,一定要学经典,学古人,不能学今人。为什么?因为今人一是历史地位没确定,二是即使确定了历史地位,也未必每幅作品都是经典。所以要沉淀。另外如果要学某人,也要从某人的源头学起。譬如学于右任,一定得从魏碑起家;学苏东坡,一定要从颜真卿入手。以此类推,举一反三。所谓凤凰涅槃,所谓鱼跳龙门,所谓脱胎换骨,所谓“澡雪”和“老鹰重生”,皆一个理:否定之否定。能否定之否定者,大家也。这是我对李和生的期望,也是高标准严要求。想必他能理解,也愿意继续攀登,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至于儿子李默海,与他父亲相比,那就相对简单了。他像朱自清笔下的“春”,“刚起头儿,有的是工夫,有的是希望。”他科班出身,基本功扎实。如能像自己的名字一样,做沉默的大海,静水流深,循序渐进,不急不躁,尊重艺术规律,十年不鸣,一鸣惊人。

李默海一米九三的个子,他自己说是画家中的“巨人”。我很赞赏,同时想起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一句话:“这是一个需要巨人而又产生了巨人的时代。”对李默海,我比李和生有信心。我以为他如果坚持,一切障碍都将被粉碎,真正成为“画家中的巨人”,不唯身高。

如此,李和生能否从杜中信的影子中走出来就不是太重要了,因为他播撒下了“巨人”的种子。一个人能成为毕加索更好,成不了毕加索养育一个毕加索也足以骄傲。不过,这是“父父子子”书画展,我还是希望他们父子俩能成“双雄”,当然更希望李默海“雏凤清于老凤声”!


·续篇·


春风大雅能容物
文.马治权


为朋友写文章有多难?这次算是体会了。其实大多数人让你写文章,是让你“花花轿子大家抬”,而不是希望你做诤友,“好处说好,坏处说坏”。李和生李默海《父父子子》一文虽然答应得较早,但写得时候,手头正在写篇长文,故脑子没有完全挪开那个长文就开始动笔了。老早的构思只是从他的外貌开始,说他像鲁迅。沿着这个思路往下走,又引申出他的书法。一路偏斧头砍下去,就把李和生写成了一个“克隆高手”:相貌上克隆鲁迅,书体上克隆杜中信。


克隆好不好,其实历史上的书法家都是克隆出来的。克隆分两种,一种是维妙维肖,比如王羲之、王献之,欧阳询、欧阳通,苏轼、苏辙,米芾、吴踞,颜真卿、钱南园等。一种是先克隆,后开宗立派,即通常所说的“先与古人合,再与古人分”。

李和生 作品


我说李和生克隆杜中信,只是说他克隆的对象距离我们太近了,应该取法乎上,克隆古人。然而这也不尽其然。王羲之王献之父子,欧阳询欧阳通父子相距就比较近。所以克隆杜中信未必就不对。


不过,历史长河中克隆成功的例子不足为榜样,因为这有个巧合,恰巧他们克隆成功了,并经过了历史的检验,像前面所说得王羲之、王献之等。后人为什么不主张克隆今人呢?我文中已讲过了,一是今人能否在历史上站住脚,这是需要时间检验 ;二是今人即使在历史上站住脚了,也未必每幅作品都能成为经典。所以我提出尽量不克隆今人。如果要克隆,那也尽量沿着这个书法家起根发苗的源头临写。从这一点出发,我对李和生提出忠告:另僻蹊径,塑造自我。


文章写出来之后,我给几个朋友看。强弱先生说:“写得好,文笔诙谐,调侃有度。”理询先生说:“旁人看了能接受,本人看了未必赞同,因为马老师把人家的不足说得太足了。尽管真诚,尽管在理,但人的秉性都喜欢听好的,且放大了听最好。”五味子先生说,“我觉得写得好,因为还有李默海,一味说好有‘捧杀’之嫌。”宫烨文先生是李和生先生的至友,他看了后说:“您写李和生父子的文章,角度和分寸都把握得很好,我反复读了几遍,很佩服您的文字功夫,想必李和生能读懂你的文章的善意,比一味说好要强。”也有几个朋友反馈,建议先不要公开发表,让李和生本人看了再说。


我觉得也是。我即使修改,也要知道李和生先生的意见,最好是他先提修改意见,然后我再以我的节奏和语气融合进去。于是便拟短信:“文章写得匆忙,可能正面说得不足,不足却说得太足了。还可以调整,你先提意见,我最后融会贯通。”李和生回短信说:“发我qq邮箱。”


接下来便是我的等待,心情十分地复杂:这篇文章虽然在写得时候准备不足,但修改时还是颇费了功夫的。我身边没有电脑,就让打字员将文章录入电脑后转我微信,然后在微信上修改,熬油点灯,前后花了几个小时。


文章修改好后我还是信心十足、心情激奋的——李和生是好朋友,终于还了他的一篇文债,也算是一种友情的馈赠吧。许多年前,商子雍主持《西安晚报》周末版,发我一版书法作品。他担心出错,让我去盯版。我到晚报后,他正在看。我说真是劳驾老兄了。他说:“弟兄们的事,弄就弄好。”写李和生这篇文章,其实也是这样的心情。


但为什么文章发给李和生后,又心情忐忑、恂恂不宁呢?一是有朋友们的建议,一是我自己也觉得批评得有些太不客气,近乎于直白和直接,特别是看了狄马先生的留言“应酬文章说真话,不容易”,让我真正感到下笔仓促了!因之担心李和生弃之不用,或者骂我一通;更担心泥牛如海,一去没有消息。有朋友说,他最怕给人送礼,精心挑选了半天,朋友却说他不喜欢。我写文章,也最怕遭此命运一一辛苦为朋友操刀,引来得却是一片抱怨!

李默海 作品


谁知这次自认为批评失当,他人也觉得“有些过火”的文章,李和生竟然径直发了博客。我接到他的短信后,真有几分动容,随即便把这消息告诉了理询,理洵回短信说:“你遇上了好人!”


写文章如此纠结,今后为人造文,一要谨慎答应,二要小心斟酌。古人让人修改文章喜欢用“斧正”。这是个高难度的动作,正如调侃。文章不调侃不好看,但调侃不好作者会难堪。调侃是斧正的孪生兄弟,需要调侃者与被调侃者之间的会心与宽容。理洵说 “你遇上了好人”的言外之意就是说诤友难当,真话难说。


这次文章初稿出来后,我发给朋友,也是想真心听听意见。朋友们的认真反馈是我始料不及的。我是担心大家看了后都回一个“好”字,当然更担心的则是大伙说好而被写者不买帐!


李和生先生一字不改地将文章发他博客,让我悬着的一颗心落地了,同时心存许多感激,好像他为我写了一篇文章似的。这种心情绝不是矫情,因为在这之前,的确发生过为人捉笔而泥牛入海的悲催事情。


文章的结尾,《延安日报》的主编孙文珍正好来短信求写一幅书法作品,内容是:“春风大雅能容物,秋水文章不染尘。”我顺手拿过来送李和生,这不正是李和生的胸襟吗!

书房记

王刚出品丨微信号 shufangji2013

书房是异乡人最后的精神家园

新浪微博丨@陕西秦客

合作邮箱丨1515168135@qq.com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