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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原丨“性压抑会死吗?”“会”

2017-06-02 自由之丘 书房记


冷秋月的悲惨人生是从嫁给鹿兆鹏新婚的那一夜开始的。



新婚头一夜,兆鹏拒食合欢混沌,更不进新房睡觉,是被自己的父亲鹿子霖一记耳光才打到新房去的,婚后勉强住了三四天就进城去了,这一进城就整整一年再没回白鹿原,留下了刚过门的秋月在家侍奉公婆,早起早眠。

 

秋月在兆鹏走后,经常有事没事回味起她和他在新婚之夜仅有的那么一回事:没有欢乐,也没有痛苦,他刚进入她的身体就发疟疾的颤抖起来,吓了她一跳,以为他发羊癫疯,甚至有点好笑,而现在,在经历了新婚之夜的羞怯与慌乱后,她已从无知到有知,从朦胧到清晰的思想着他的颤抖,渴望着自己也和他一起颤抖。


在梦里,她和他一起撕搂着颤抖,从这种奇妙的颤抖的滋味中醒来后,就辗转反侧,再难以入眠,索性天不亮就穿好衣服去给阿公阿婆倒尿(旧社会都这样),看见闭着眼的阿公阿婆,脑子里突然又想到了那种颤抖,阿公阿婆昨夜大概刚刚颤抖过了。她开始失眠,整夜睡不着,对于那种颤抖再不觉得好笑而变成一种焦灼的渴望。


 

当她去场院麦秸垛下去扯柴禾,看见黑娃的女人小蛾提着竹条笼子上集回来,她忍不住又想,这个婊子大概和黑娃在哪孔破窑洞里夜夜都在发羊癫疯似的颤抖,而她的男人兆鹏过年都未回家,这更令她失望,也不禁使她起了疑心。


在这之前她是毫无察觉的,她不知道兆鹏和她完婚是阿公三记耳光抽搧的结果,头一记是在城里抽得(不回家),第二记是刘谋儿牛圈里抽得(不同房),第三记是兆鹏不进祠堂拜祖宗抽得,只有第三巴掌她看见了,她只晓得是兆鹏不喜欢拜祭这种封建礼仪,丝毫没有看出他与她有什么不和。


而今,她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兆鹏为什么不回家?她独自做着各种各样的猜测,她强颜欢笑着招待亲戚,作为一个旧时代的女人,没有多少文化的女人,在这场婚姻中,她一开始就处于最被动的地位。从这一天起,她的命运就和鹿家联系到了一起,然而她名义上的丈夫的一切又似乎与她无关,仅仅跟她维持着一种形式上的夫妻关系。

 


将她这种情绪扭转的是她阿公鹿子霖的一句话,鹿子霖走了一套西安回来后故意对所有人说兆鹏去了遥远的上海,她也天真的相信自己的男人是到远方干大事去了,当晚她又梦见和兆鹏发羊癫疯似的颤抖起来,颤抖过后她惊讶的发现从她身上扬起的脸不是兆鹏,而是她的小叔子兆海,随后她有梦见和黑娃在一搭颤抖,更糟的是昨夜她梦见和自己的阿公鹿子霖在一搭颤抖………种种怪梦整的她心虚气弱,致使她不敢扬起头看任何成年男人的眼睛,而那种乱七八糟的梦却越来越频繁地出现。

 


过完年的一个春天,她日夜思念的丈夫鹿兆鹏,回到了白鹿原,还在白鹿镇头一所学校担任校长,她怯生生地望着回到家的丈夫,有些手足无措的坐在炕沿边,说不出话也抬不起头,只得满心欢喜却也无比紧张的等着天黑,那种只有新婚才有的羞怯与慌乱重新席卷来漫过她的心头,很快,她潮起的热情被彻底粉碎了,她的丈夫搬进了学校潮湿的屋子,一连几个月都没有主动回来住过一夜,就算中间被老爷子强行拖回来一次,也只是和她和衣而睡,至至鹿兆鹏经历了投身国民革命的头一遭危机,险些被捕之前,她都没有感受到丈夫的温存,丈夫逃出白鹿原后,她唯一的一点光亮也幻灭了,内心也越发的荒芜起来。

 


在这场荒漠的婚姻中,一点风吹草动都使她的内心似波澜诡谲起来。


那是一天深夜,鹿子霖喝的醉醺醺的回到家用脚猛踢街门,她搀扶着阿公回屋时,刚开始阿公只以为是阿婆——


不禁慨叹着的“老婆子,还是你对我受用”


她低声辩解道:爸,你尽说胡话——不是俺妈是我!


鹿子霖眼睛一瞪,站住脚,:“咋哩?你妈咋哩?都一样!


随即变出一副柔声憨气的调子说:“俺娃你…….孝顺的很……”


说着就伸过右臂把儿媳抱住了,毛茸茸的嘴巴在她脸上急拱,喷出热骚骚的烧酒气味,几乎同时就有一只手在她只穿着一件单衫上揉捏,她惊叫一声,浑身燥热,双腿颤抖,几乎陷入昏厥的恍惚中,


又本能的央告:“爸呀,这成啥话嘛…….快丢手….”


.鹿子霖说:“这怕啥嘛……俺娃身上好软和……”

 


她还是在慌乱中恢复理智,猛力挣脱后奔进厦屋将门关死,她镇静了一会,从小木窗朝外看去,阿公仍然躺在砖地上,阿婆也去三官庙烧香守夜去了,她叹口气,断定阿公喝多了,真是醉了,糊涂了,恻隐之心催死她开了厦屋小门走出去,再次把阿公拖在炕上,阿公顺势倒在炕上,依然呼噜打鼾,她把一条薄被搭在阿公身上,随即回到了自己的厦屋。

 

这一夜她睁着眼坐到天明。



第二天醒来后,鹿子霖在穿鞋时才想到昨天没脱衣服,渐渐悟出自己可能在酒后有失德的行为,但他怎么也回忆不出具体过程,而冷秋月却没这种风淡云轻,她陷入了一种灾难:

 

她脑子日夜都在连续不断反覆演示着给阿公开门的场景,在拉风箱做饭的时脑子清晰的映现出阿公搂她的样子,她踏着织布机抽动绳子的时候,会突然冒出“俺娃身上好软和” 的声音;尤其是晚上,她躺在床上能感到阿公那双揉捏胸脯的大手,能感觉到他那急拱她脸颊的毛茸茸的嘴巴,可以嗅到阿公身上像骡马汗息的气味…..


 

她想着那些捏,那些醉话,那种骡马的气息,不由得害羞,又忍不住渴盼,她对那些情景十分惊异,原来除了颤抖竟然有这种奇妙的感觉,她得到了具体的新鲜的被揉捏奶子时的酥麻,被毛耸耸的嘴巴拱着时的奇痒难支,以及像骡马汗息一样的男人气味的浸润和刺激,如此具体,如此逼真,如此勾魂荡魄,她无力阻隔那些诱惑,她有时瞅着阿婆掉松弛发黄的脸颊愣愣的想,阿公大概夜夜都用他那毛茸茸的嘴巴在那脸上蹭呀拱呀,肯定用手揉捏阿婆那两只吊垂的奶子,而那种沉迷消退后,她又十分清楚这些全部都是罪恶。

 

她不停地在地里场里和灶间里赶活,唯有沉重劳作产生的疲倦可以使她睡上半宿的踏实觉,然后麦收一过,她又陷入了那种奇异的境界,她躺在炕上,一想到阿公的大手和毛茸茸的胡子嘴就浑身骚痒,在这种强烈的荷尔蒙驱使下,她趁阿婆又去烧香守夜的时候,主动勾搭阿公鹿子霖,却惨遭阿公羞辱,被告诫:“学规矩点!


 

她羞得无地自容,想哭又哭不出来,听着阿公离开的脚步和关插门栓的响声,她四肢麻木,浑身打颤,竟不知不觉滑跌在地上,垂下无法支撑的头,她意识到自己的头永远也抬不起来了。

 

从这一夜起,她便不再说话,阿婆吩咐她做什么她就一声不吭的去做,可怕的是在她摇动纺车时,脑子还是会出现那种奇异的景象,她默不作声地任凭那种感觉发生和消失…….

 

这种哑巴式的生活持续了三四个月,那是秋末冬除的一天,她正盘着腿坐在纺车前纺线,突然从身体某一部位爆起一串酌亮的火花,便有一种被融化成水的酥软,迫使她丢开纺织车摇把,双臂不由自主的鞠抱着胸脯,像冰块融化,像山崩塌一样倒在纺织车浑身抽搐颤栗,她期望着这种美丽的颤栗永不消失直至死亡,却猛乍听见脑子里嘎嘣一声,她便一跃而起跑出厦屋,跑出街门,跑出村巷…….


 

她疯了,她总是轻手飘脚的蹦到村巷里,哈哈大笑着又戛然而止,然后瞬间转换出一副羞羞怯怯神神秘秘的眉眼,不断嘀咕着重复着“俺爸跟我好……..我跟俺爸好…….”引得四面八方的人来看热闹,鹿子霖便把她的父亲冷先生寻过来给他的女儿治病,几服药下去,她昏睡了四天。

 

醒来后,她就哑了,从此她不再喊叫,不再疯张,不再纺线织布,连扫院做饭也不干了,三天两天不进一口饭食,随后日渐消瘦,形同一桩骷髅,在冬至九交的那天夜里,她死在了炕上。



她死了,在左邻右舍的女人们给死者脱净衣服换寿衣的时候,闻到一股恶臭,发现她的下身糜烂,脓血浸流…….

 

她死得这样凄惨,这对于她一个寻常女子似乎有些用力过猛,她循规蹈矩,恭德贤良,无可挑剔,却从来没有男人爱过她,甚至,连她的亲人也不在乎她的死活,她只能跌跌撞撞摸索着前进——没有任何人可以扶她一把,她只能对自己说,走过来就好了,走过来就好了,却不料这条路的尽头是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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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鹿原》剧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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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班编辑=董小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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