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 | 致命的冷漠
“我仍旧无法对恐惧免疫。”
文 | 里马·卡迈勒*
最
开始在战区从事人道工作时,我以为我迟早会对人类苦难时变得麻木不仁。在我从事的这个行业中,死亡和损毁随处可见,痛苦和不幸无处不在。
然而在一线工作多年以后,我仍旧无法对恐惧产生免疫。
萨那老城区,一名红十字国际委员会工作人员与当地儿童交流。
在过去的一年里,也门一直是我的家。这是一个极度贫穷的国度,北部与国土面积大得多的沙特阿拉伯接壤,东边是阿曼。
在这个动乱的国度里,武装冲突已经持续了超过18个月。有300万民众失去了家园,7000人丧生,还有无数人受伤、致残或落下心理创伤。没有哪个家庭能逃过这场战争的影响。然而,在中东地区暴力局势盛行的大背景下,国际社会似乎对也门正在上演的危机局势漠不关心。
在死亡人数背后,我们多数人都没有时间和精力去退一步考虑那些活生生的民众。
我们听到的为数不多的关于当前局势的新闻都是在关注统计数字和死亡人数,而对那些因这场战争而生活支离破碎的民众的真正疾苦,新闻却丝毫没有提及。就像我在今年早些时候遇到的一位名叫萨达姆的中年鳏夫,他的经历代表了也门人民遭受的苦难,而这些苦难却鲜为人知。
在废墟中努力搜寻物品的人。这里昨天还是他的家,如今已成一片废墟。
这场残酷的冲突给萨达姆造成的创伤永远地改变了他的生活。在他家乡塔伊兹最近爆发的战争中,他的房子被炮弹击中,他和家人当时都在屋内。妻子和唯一的女儿被严重炸伤,无法逃离,只能慢慢痛苦地死去。萨达姆不顾一切地想要把她们送去医院,但如果要去医院,他只能用驴驮着她们在枪林弹雨中前行。因此,他想等待战争间歇时再出发。令人心碎的是,这个间歇来得太迟了
一年前,在战争迫使当地一所重点学校关闭之后, 萨达姆也失去了他在这里当门卫的工作。 由于当地的就业机会几乎为零,不久之后他就只能流浪街头去解决一家人的吃饭问题。他语带挑衅地告诉我:“是的,我成了一名乞丐。我和几个儿子在街头流浪乞讨,寻找残羹剩饭;有时会去垃圾桶里找吃的。”
平民逃离时往往未能携带任何基本生活用品。7个月之后,这一地区就已经完全空了。
“这场冲突夺走了我们的一切。我失去了一切,包括尊严。在我身上已经找不到任何过去的影子。”
不幸的是,萨达姆的经历并不是一个特例。数以千计的也门人民都有类似的痛苦经历要诉说。然而他们的绝望已经被国际社会所忽视,众多冲突和灾难的新闻报道似乎已经让国际社会感到无从应对和疲惫不堪。在死亡人数背后,我们多数人都没有时间和精力去退一步考虑那些活生生的民众。
尽管如此,萨达姆的故事仍旧值得一说。他有权让人们听到他的故事。我们关心的是人,而不是数字。
父亲从一片瓦砾中把儿子的自行车扒了出来。一夜之间,他们的家已变为一片废墟。
我们担负不起在面对人类苦难时无动于衷的代价。
目前,在也门,民众已经万念俱灰。无数家庭支离破碎。孩子们失去了上学的权利。青少年见证的暴行远远超出了他们年轻的心灵所能承受的限度。
作为人道工作工作者,我们竭尽所能去应对冲突导致的需求,然而,只有国际关注和解决战争的政治意愿才能帮助也门人民结束这种绝望的生活。
杀人的不仅仅是武器,
冷漠也同样是致命的。
里马·卡迈勒
红十字国际委员会工作人员,曾在也门代表处担任传播主管及发言人。
扎姆扎姆和她的三个孩子都是流离失所者。他们住在她老父亲的帐篷里。由于家里没有了挣钱养家的人,他们的生活条件非常困难。她说:“八个月前,我丈夫离开家加入了战争。之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我希望他还活着。”说起她的梦想,她补充道:“我的梦想很普通,我梦想能过上和平的生活,我想回家。”
西丽阿是一个六岁大的也门小女孩,跟家人一起背井离乡。她天真地说:“我好不容易带了一个玩具出来,但我不知道其他玩具现在怎么样了。”她哥哥给她装了一个手工制作的秋千让她在帐篷外边玩。“我喜欢这个秋千。我还想要一包彩色铅笔和图画书。爸爸已经答应我了,回了家就给我买。”
艾哈迈德刚刚回到家,手里提着一袋面包。他是一名补鞋匠,收入微薄。“我一直盼望着马上能回到家乡,过上原来那样的和平生活。这里的生活太艰难了。没有水、没有食物、没有药,生活很不安定。”
达马杰今年12岁。随着战争在他们家附近愈演愈烈,他和家人一起逃离了家园。他说:“我不愿回想那可怕的一天。我梦想回去上学。我想跟朋友们玩。我想家。但在我们回去之前,我会一直跟兄弟姐妹们玩,并帮妈妈做家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