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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岳归来不看山,新疆归来藐五岳

2017-05-29 邝海炎 快刀书评

中国的旅游产业近些年蓬勃发展,国内景点却愈发乌烟瘴气,一是太商业化,去哪都要你买东西;二是人太多,去哪都是看人。但新疆和西藏似乎没有这两大毛病,加之这是国界线内的神秘“异域”,所以,哪怕是“有些不安全”,我对新疆游还是梦寐以求的。

同学雄飞在乌鲁木齐做中药工作,常到新疆各地采药,熟悉当地情况,人也热情;另一同学海东则在新疆当过兵,鼓起肱二头肌说能保护我们;还有一个同学燕飞,比我还发福,有他在我就不是“照片里最胖的人”。于是,哥几个在同学群里酝酿了半年,索性说走就走了。

本想带本李娟的书去,但想想还是算了。我很赞赏余光中的一个观点,作家的本分就是要在描写事物的细节上放手一博,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进行描写,而不是依靠古诗文、典故、书袋偷懒。更何况,我要不受人干扰的感受最原处的新疆。

这里且将当时的原处感受记录下来,以后再慢慢反刍吧。



21日


12点半,与同学海东、燕飞从深圳作飞机到达乌鲁木齐,飞机上看天山,非常壮观。雄飞接到我们后带我们去一家维族烧烤店吃饭,初来乍到,我的味蕾却很不客气:酸奶第一,羊腰、羊肝第二,包子第三。

红柳烧肉以红柳枝串肉烤,香气不错,但羊肉去了膻味,反而不够味道。羊腰羊肝,鲜嫩浓郁,将羊膻的美妙发挥得极好。


吃完饭后办酒店入住手续,然后去雄飞家喝茶并商量自驾游路程。晚饭在一家哈萨克族饭店,里面有歌舞表演。其中,马肠抓饭最好吃,马肠单吃的话有些咸,也有点塞牙,但跟饭一起吃就顺当了。饭里加的黑加仑葡萄很重要,这甜具有提味的功能,把马肠的香醇恰到好处的提了出来。

哈萨克饭馆的歌舞表演本来也没什么惊艳,跟电视里看到的差不多。但互动环节还是震撼了我,不管是维吾尔族,还是蒙古族,抑或哈萨克族,似乎西北少数民族都从小就能歌善舞,不像我们这些笨拙的汉人只能看着别人载歌载舞而羡慕妒忌。有一中年骚货男,对着哈萨克姑娘的肚脐眼扭呀扭的,有欧弟之才,想必也不是汉人。



22日


早上7点,我们拿到租来的车子,就从乌鲁木齐出发,沿天山北麓的连霍高速一路向西自驾游了。

9点在北大法学教授贺卫方流放过的石河子吃早餐,1点在《敖包相会》的路口吃午饭,一路戈壁绿洲,景色平平,心情也没有起伏,只有3点到达赛里木湖才有惊艳。

赛里木湖正在开发中,环湖路都没修好,但正因为这样,反倒保持了原始风味。这湖不像我家乡的东江湖那样温柔,她远处看像一颗巨大的蓝宝石,走近看才感觉是中亚姑娘的明眸,第一瞥,清澈单纯;第二瞥,冷冽热辣;第三瞥,渊深神秘。雪山像她的白眉白发,一声鹰叫,仿佛白发魔女要下天山了,让人既疼爱又敬畏,既退缩又艳羡,既怜悯又品叹。

过了赛里木湖,向伊宁出发,一出隧道就到了塞上江南。让人绝倒的是转弯后撞见了果子沟大桥,此桥仿佛银色飘带,将近处的几位青山美人拦腰而抱,蓝天羡慕,白云点赞,苍鹰喝采,远处的雪山则像一个密友,总能给桥最知心的回复。


23日


上午从伊宁去巴音布鲁克,途经伊犁河畔,见牛羊逐水草而居,有些陶醉。马在河里戏水,突然起身向人走来,鬃毛清俊飘逸,眼神不怒而威,确有一种征服的气势,这才理解中国历史上北方民族“有饮马长江之志”的况味。

自从见了温柔多情的东江湖,我就想化作一条自由的东江鱼。下午见识了辽阔美丽的巴音库鲁克草原,我便想到草原上做牛做马了,牛哞哞把大地叫得更厚实了,草羊咩咩把水草叫得更鲜美了,马嘶嘶把天空叫得更辽阔了。草原是地球上最类似阿凡达星球的地方,一切动物和植物都是邻居,都互相依赖生存着,即使要吃掉对方,也仅仅是满足食物链的需求。用海德格尔的话说,新疆人对自然资源的使用只是现场的“去蔽”,而不是惹是生非的“挑起”,他们不会囤积起来显示奢侈,也就不会滥杀。我好喜欢这里的和谐,既然不能把身体留在草原,就把身影留下来吧。所以,很多照片里,我都故意把自己的半个身影拍了进去。


24日


上午看天鹅湖,感觉就是噱头,环保主义者的煽情曲目而已,几只老弱病残的天鹅,非常无聊。

九曲十八弯还算凑合,但草还是太短,还没有哥的胡须浓密。这花钱看的草原还不如昨天那不花钱看的草原,旅游团很多的地方基本都不行。当然,也有朋友说,我们去的太早,雪水刚融,草还没有长出来。

好在当代一家饭馆的手抓羊肉饭不错,羊骨头肥瘦合宜,炒饭因为有葡萄干而香醇甘润,25元一份,我们连吃两顿也腻歪。

下午从巴音布鲁克镇开车到库克县城,主要是翻越天山。从巴音布鲁克草原看天山,就好比尹志平从终南山偷看小龙女,冰清玉洁,宛如仙人。

在即将进入天山的草原边缘,发现一只狐狸,瘦子海东下车像箭一样狂追,我和燕飞两个胖子则抱着肚子气喘吁吁跟上,可惜,速度还是慢了点,狐狸已进洞。不甘心的我们索性捡了两斤牛粪堵洞口熏之,可冒烟十分钟后,仍不见狐狸从另一洞口出来,加之怕担“猎杀野生动物”的罪名,我们只好悻悻上山。

从天山北麓的峡谷往上爬,一路灰蒙蒙的,仿佛进入幽冥之界,冰川融水与盘山马路更恍如忘川。但到达山顶,经南麓往下开,则一路青山绿水,似乎《倩女幽魂》里的书生从狐魅世界醒来了。

不过,山脚可不再是塞上江南,而是真正的戈壁,刘欢说谭维维唱的华阴老腔“掉在地上都能冒烟”,戈壁就是每踩一脚都会冒烟的土地。张爱玲难得张扬:“我的每一脚踩在地上,都是一个响亮的吻。”如果她的脚踩在新疆的戈壁上,只会是吻在一个未卸装的花旦的脸上,恐怕响亮不起来吧? 在西北少数民族的隐喻中,似乎只有马蹄的“得得”声才像一个响亮的吻。




25日


上午从库克县往东走,到轮台再南下,经轮南镇、塔里木河,总算见到了久违的塔克拉玛干沙漠。首先让我震惊的是胡杨木“活着千年不死,死了千年不倒,倒了千年不朽”的强悍生命力。

再往前走,就被沙漠惊艳了,那圆滑的沙丘,多像一个个比基尼美女光着屁股趴在海滩晒太阳啊,等夕阳洒下金光,这美女的臀部便会像擦了防晒油一样锃亮吧?

 我兴奋极了,狂叫着从沙丘跳下,就像丰收农民从麦垛滚下来,没有狼狈,只有狂喜。

从沙漠折回的路上,遇到了龙卷风,胖子冒死靠近拍照,龙卷风开始还很乖乖,似乎就等着我靠近抚摸它。可当我在2米远的地方拍了一张,它就像一匹受惊的烈马突然向我的方向转来。幸亏胖子跑得快,否则就被它包成沙肉卷了,555555

出沙漠后,回库尔勒参观新疆中药研究所基地,感谢三位基地朋友的热情招待,醉了,跟新疆人喝酒,哥真怕了。



26日


上午从从焉耆驱车到博斯腾湖,那里的海鸥不错,但怎么都像普通青年。


更让我迷恋的是新疆中药研究所基地的野生白鹭,嘴尖如笔、毛白如雪、腿长如模特。戏水好似在湖里刺绣,飞针走线就织出一件明代扬州花鸟刺绣。盘旋则好比在天空作画,线条流畅,皴擦得法,旋了几圈便在天空中勾描点染出一幅宋元水墨江山图,很正的文艺范啊。


博斯腾湖看完后,就往托克逊赶,代表嘉禾三十万人民(我又不县长,哪有资格代表,呵呵)亲切慰问了我的好兄弟援疆干部李雪峰同志。雪峰饭桌上还谈笑风生,告别也很洒脱,可当我们的车才离开三分钟,就打来电话,聊了几句声音似乎就有些哽咽,又只好匆匆掩饰着挂了电话。

我们从焉耆到鄯善,正好是逆着“玄奘西游”来的,当年玄奘离开大唐帝国控制的疆域―往西北行百余里沙漠,水尽,险些丧命―行径八百里瀚海(莫贺延碛)-伊吾(哈密))―白力城(鄯善)―高昌(吐鲁番)-无半城(布干台)-阿父师泉(托克逊县阿拉本布拉克) , 宿于泉侧―西上银山(天山南脉库木什山,南北疆之界线)― 焉耆(阿耆尼)-王城(焉耆县城四十里旧城)。据说,玄奘进高昌国时,打听到一所寺院,便在这寺里投宿。这寺里有汉僧三人,内中有一位老和尚,听见玄奘从中国来到,来不及穿袍结带,光着脚出来迎接,抱着玄奘痛哭起来,哽咽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好容易挣出一句话来道:“谁想到今天,我还能够看见故乡人!”玄奘听了,也深为感动。雪峰见我,当然没有老和尚这么悲情,但恋家之情,人同此心。何况女儿一岁不到,他就来援疆了,估计很想女儿吧。



午饭后赶往鄯善沙漠,找到一家牧民,骑骆驼200元。本以为是很文艺的事情,可牵骆驼的新疆小伙子实在太帅了,他像小长工一样牵着骆驼在前面,我像土财主一样骑在骆驼上,仿佛有了那么一点点罪恶感[调皮]可惜这帅小伙子才会几句汉语,否则上“快乐男声”肯定能火啊。




27日


本来准备去南山牧场骑马,却遇大雨,只好改游天池。天池好看,但王母娘娘洗脚盆的传说实在不高明。环湖的山上云朵变幻莫测,初看倒像是王母娘娘这老太婆在抽大烟,吞云吐雾的。再看则像仙女在山巅挥舞云缎,戏鹰暖场,等待池里蛟龙飞出。

逛完后在天池下面的蒙古包里吃野鸡、野菜,兄弟四人拟定了租种新疆土地的计划。要知道,现在广州的有钱人买房都是一条街一条街的买,人称“街主”,可气派了。我觉得,在新疆当地主也挺气派的。以后哥就是新疆有地的人了,矿工就是新疆的“邝地主”喽,哈哈哈,我勒个去!




28日


上午买新疆特产,红枣5千克,无花果2.5千克,核桃2.5千克,牛肉干2.5千克,满载而归。下午去机场飞回深圳。

子曰:“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泰山真有这么大的气魄吗?我不知道。

但我很清楚,从新疆归来,我觉得整个中国都变小了,尤其汉人聚居区域,不只是东中部的山变小了,县城变小了,人的气局似乎也变小了。可以说,网上关于新疆少数民族的种种“污名化“都是没有事实根据的,它们只是反映了某些人心里的”小“。

我们所接触的新疆少数民族,大都淳朴善良,绝没有地方人这么奸诈。我们没油了,是当地警察帮我们找油;我钱包丢宾馆,服务员也主动还我,等等。新疆西藏之大,不只因为地域,更因为信仰。这个问题深入谈下去会比较敏感,就此打住。

这7天行程,或许我需要很多年来咀嚼反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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