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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着非洲血统的富贵竹,怎么就成为了东方的神秘力量?

紫鹬 物种日历 2020-11-06

重阳节,香港人放假一天。在这个登高、敬老、赏菊的日子,旺角花墟里的菊花还是盖不过富贵竹的风头。基本上,不论你什么时候去香港的花市,成吨的富贵竹总是在那里,仿佛是南粤文化中不可或缺的符号。

比如,旺角花墟里有许多店几乎就是富贵竹专营店。图片:紫鹬

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

富贵竹的商品名又叫财神竹、开运竹、长命竹、万年竹、状元竹……可谓求什么得什么,让人不得不感叹“风水文化”的博大精深。

富贵竹有优秀室内植物的“祖传”属性:不需要太多光照,在室温下生长良好,且易于扦插和水培,因此在日渐庞大的观叶植物市场上占据了重要的地位。

因为摆在家里某些位置可改善“风水“,富贵竹尤其受到了华人世界的追捧,加上符合又宅又省事的当代消费观,又衍生出了许多盆栽艺术造型。最终,代表东方“神秘力量”的富贵竹,甚至火到了美国、印度等地。

宅+省事水培举例。图片:Ksd5 / wikimedia

在英语里,它也叫“中国水竹”(Chinese water bamboo)或“比利时万年青”(Belgian evergreen)。呃,所以它究竟是哪里来的?

事实上这些五花八门的名字,并不是完全没有根据。

嗯……求什么得什么,知道了。图片:Clyde Robinson / Flickr

起源并不在中国

大家或许已经猜到了,富贵竹的培育,并不是什么古老的中华传统,它本来也不是真正的竹子,只是茎节看起来像罢了。

今天在网上能找到的最久远的有关“富贵竹”的文献,来自1987年的《中国花卉盆景》杂志。文中开篇就写:“港澳同胞和外地人到广东,临走时都喜欢带一二盆花儿,其中最受人喜爱的就是富贵竹。”

作为观叶商品植物的富贵竹,大概是在改革开放之际被引入内地。它很快在广东、广西、湖南的交界区域广为栽培,并造就了一批花卉产业万元户。这既坐实了“富贵竹”的好彩头,也让中国成为了它的生产大国,甚至在相关文化上都拥有了最终解释权,随后劳动人民各种巧夺天工的创作也引领了世界人民的相关审美。

富贵竹在广东,是一项重要的农民增收产业。图片:李满青 / 东方IC

如果再往前翻老黄历,欧美园艺花卉相关的文献则展示了另一个故事。维多利亚时代之后的植物猎人,为了个人名利在全世界搜集能养在花园的物种,同时刷新着西方科学界对自然的认识,层出不穷的新物种因此被命名。今天,邱园(Kew)的植物名录显示,富贵竹可能的两个学名都发表于1892年

为数不多的在非洲拍到的可能是野生富贵竹(Dracaena braunii)的照片,摄于加蓬。其实它与园艺上我们熟悉的富贵竹长得很不同了。图片:African Plants / Senckenberg

今天物种日历上采用的学名Dracaena braunii,有学者认为是富贵竹的野生种源。它由J. Braun从喀麦隆带到柏林植物园,并且作为存留的模式标本而幸运地没有毁于二战。

另一个学名D. sanderianna对应的植株则是由德国园艺商人H. Sander引入欧洲,并在比利时的根特第一次向公众展销,因此人们认为它可能更接近今天栽培种富贵竹的起源。可惜的是,一直活在园艺世界的D. sanderianna当初发表时并没有留下绘图和标本,所以后来被认为是D. braunii的同物异名。


1893年,根据Sander一年前发表的物种补充的绘图,更可能是今天的富贵竹。图片:Gard. Chron.(1893)

古老的非洲“龙”族

历史上该留何名的迷案,今天已没有太多人关心。几乎可以明确的是,富贵竹在进入宅居之前,是在非洲大陆几内亚湾的东侧海岸,生长于那片被称作“几内亚—刚果特有种地区”、年降水量3000mm以上的森林中。

这里有富贵竹所在的龙血树家族最高的物种多样性,今日主角只是以根状茎在沙土里匍匐、偶尔从地面的芽冒出一支花茎的“幸运儿”而已。

不容易见到的富贵竹开花照片,分类学家只能根据这样的证据窥见它与其它物种的亲缘。图片:Beary / blogspot.com

龙血树属的血统颇有来历。正如其名,Dracaena来自希腊语的“母龙”,传说中有一只(腰以上为人身的)母龙与英雄海克力士(Heracules)结合,诞下了斯基泰(Scythia)的君主,造就了这个盛产女战士的草原马背民族。这一家族的属长龙血树(D. draco)生长在撒哈拉西边的非洲海岸和群岛上,在神话中也是被海克力士屠过的多头龙怪。

不过神话之外也另有传奇:德国博物学家洪堡(Humboldt)来到加那利群岛时,估计那里最老的一棵龙血树有6000多岁了,若是如此,那也该是比真的斯基泰女王更加古老。

富贵竹的大个子亲戚:西班牙加那利群岛上古老的龙血树。图片: Esculapio / wikimedia

洪堡的估计可能太夸张了,但龙血树这一支,属于地质史上古地中海的特提斯植物区系(Tethys Flora),确实也可以说是从白垩纪的热带森林延续到了现在

在非洲另一侧的索科特拉岛(Socotra),也有另一个树形雄伟的相似种(D. cinnabari)。我们可以想象当年第一次从马德拉群岛出航绕过好望角、再驶过非洲之角的葡萄牙人的惊叹——这些绕过一整个大陆、又再次出现的形状奇特的树,它们的生长方式绝无仅有。

索科特拉龙血树,特提斯植物区系的奇观之一。图片:Rod Waddington / Flickr

龙血树的树干可以变粗,并产生类似年轮一样的特征,这是其它单子叶植物都没有的一种次级生长方式(富贵竹是躺着长出根状茎的,所以看不出来)。

不过也正因此,龙血树们的分类一直让人困扰。在多次分分合合之后,新的APG IV系统还是把它放入了世界性的单子叶植物大科天门冬科——虽然龙血树属与亲缘关系很近的虎尾兰属(Sansevieria)以及夏威夷的百合竹属(Pleomele)总是自成一个小集团。

“龙血”没有万能的魔法

看吧,身份为“辛氏龙血树”(还记得前文的园艺商人H. Sander吗)的富贵竹,家里确有成员是“树”,而“龙血”也不是空有其名。

在瓦格纳的歌剧 《尼伯龙根的指环》中,屠龙英雄齐格菲在吮吸了手指上的龙血后听懂了飞鸟的语言。古代欧洲和中国,都崇拜着来自龙血树树脂、颜色类似朱砂的结晶,把它几乎当作是一种治疗百病的“神药”。

瑞典古代的Ramscund石刻,描绘Sigurd(即日耳曼神话里的齐格菲)吃下龙血以后得到灵性的场景。图片:wikimedia

欧洲的“龙血”来自前面说过的属长龙血树和非洲另一侧的索科特拉龙血树,在古希腊和罗马时代,就已经有人将索科特拉产的“龙血”通过贸易由红海带到地中海了。而中国的龙血称作“血竭”,取自的物种区分更不严格,除了前面两种龙血树外,还来自分布于云南南部石灰岩山地和东南亚的剑叶龙血树D. cochinchinensis,此外甚至还有其它科属的不相关物种。

血竭,魔法神药般的红色树脂。图片:Andy Dingley / Wikimedia Commons

不过,对原生于非洲大陆的许多龙血树属物种,我们的了解还远远不够,分类与生态都还是糊涂账。

比如香龙血树D. fragrans,它的果实在非洲原产地是几种狒狒的重要食物,其种子萌发与狒狒粪便有很大关系,同时又以“巴西木”闻名于园艺市场,深受人们重视。

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壮观的龙血树与索科特拉龙血树,却因为居于孤岛、天然更新不足而被IUCN红色名录列为易危(VU),甚至富贵竹在野外可能的祖先,也都因数量稀少,前景不容乐观。

野外在狒狒粪中萌发的香龙血树幼苗。比起“巴西木”,这些在非洲真正的生态功能更值得我们关注。图片:Geoffrey Mwachala / University of Koblanz-Landau

不论是富贵竹的“风水”,还是龙血的“魔法”,都只是人类文化在认识自然时的插曲,它们随着大众流行的价值观,一时兴起。而那些随着漫长演化而积淀下来的物种本身,还需要我们更谦逊地去探知,只愿它们不会随着我们的兴起而消失吧。

本文是物种日历第4年的第290篇文章,来自物种日历作者@紫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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