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EM专业大行其道，美国人也不想学“语文”了

逐渐失宠的英语专业

文科冷、理科热并不是我国特色，对美国人来说，英语专业，也就是他们的“语文”学科的生存，也已经进入了hard模式。

从各个高校的专业申报人数的变化中就可见端倪，先从顶端学校说起吧：1991年，耶鲁大学有165位学生获得了英语语言和文学的学士学位。到了2012年，这个数字变成了62。1991年，耶鲁最热门的两个专业是历史和英语，而到了2013年，变成了经济和政治科学。2013年春天，波莫纳学院总共1560位学生中，只有16人从英语专业毕业，少得可怜。

“头部学校”都这样了，“腰部”和“腿部”学校呢？2015年，马里兰大学帕克分校的数据显示，三年多的时间英语专业的学生就下降了约40%，每年流失的学生在60至80多个不等。

乔治梅森大学20年前约有800名英语专业学生，当弗吉尼亚州不再以英语专业作为教中学英语的必须要求时，这个数字很快下降至600，到了2015年秋，只有422名英语专业学生了。佛罗里达州立大学的情况和马里兰大学帕克分校的情况差不多，英语专业的学生正以每年10%的速度流失。

个体学校中英语专业的“衰落”正是整个大环境现状的缩影。根据国家教育统计中心（National Center for Education Statistics）2017年提供的数据，英语学士学位的完成数量就从2012年的53,840个下降至2016年的42,868个，降幅达到20.4%。无独有偶，其他人文领域的学科也没能逃过“失宠”的命运，历史、非英语的语言专业、哲学和宗教学专业的学位完成数量也分别下降了27%、15.3%和18.7%。

按照四个专业（英语，历史，非英语语言，哲学和宗教学）的“市场占有率”绘制的曲线图，红色曲线代表英语专业

而在过去的三十年中，学士学位的完成总数量每年都在稳步上升，从1987年至2016年，从1,003,532上涨到1,944,127，几乎翻了一倍。说得直白点就是，大学生越来越多了，而学人文学科的越来越少了。

英语系协会（Association of Department of English）对协会成员大学和学院的英语系作了调查，就学生数量的变化而言，2/3（66.5%）参与调查的学校回复说英语专业的本科生数量不是下降了一点，就是下降了很多。只有8.7%的英语系称数量有所上升。对于大部分学校来说，英语系的学生数量是持续下降的。

为什么不学了？

一个用脚都能想到的原因是：就业。当代的美国学生和家长在作专业选择的时候有更多实际的考量——这一点和中国的学生和家长倒是很像，而人文学科的就业前景在他们看来不如其他领域的学科。马里兰大学帕克分校的艺术和人文学院院长Bonnie Thornton Dill认为这背后更深层的原因是，在当前的经济环境下，人们把高等教育看作是一种个人的优势而非社会的优势，因而不能完全理解人文和艺术的经济价值，结果就是在本科阶段就开始追求名利地位。

一味地指责当代人功利心太重似乎也不太公平，因为当代大学生确实承受了来自多方的压力，有来自于自己的：我寒窗苦读十几年为了啥，不就是为了投入工作，实现自我价值吗？有来自父母的：我们在你身上投资了这么多，总要看到回报吧？不找份高薪又体面的工作，让我们情何以堪？更有来自社会的：大学毕业生就应该从事高端工作，否则就是浪费教育资源，辜负国家的培养和人民的期望。正是这些现实的因素迫使他们选择能将学到的本领在工作中“快速变现”的专业，对于背负助学贷款比例相当高的美国学生来说更是如此，那么最佳的选择莫过于当下需求很高又十分有“钱途”的STEM专业，而人文类专业并非是能在短时间内看到回报的专业。

毕业生都过得好吗

为了捍卫人文学科的价值（或者反之），一个绕不开的话题就是“学了人文专业的学生后来怎么样了”。我们必须要知道的是，人文专业的毕业生在职场上表现如何？人文专业学习中get的本领，在未来的人生中重要吗？在人文领域的资质才能，是否能让一个人在未来十年不断变化的职场上脱颖而出？

我们让数据来说话。美国人文科学院（American Academy of Arts and Sciences）2018年发布了一份名为《人文学科2018：在职场及以后的毕业生》的报告，针对大家关心的重要问题，比如毕业生们的薪资、职业满意度以及在职场上的表现等，提供了有用的数据和分析。

在大家最关心的薪资方面，不得不承认的一个事实是，平均而言，人文专业的毕业生确实没有工程专业的毕业生赚得多。2015年人文专业的本科毕业生年收入的中位数是$52,000，显著高于高中毕业生（$34,000）和大专毕业生（$40,000），但是明显低于工程专业的毕业生（$82,000）。

不过，工程专业的优势会在大约十年以后逐渐消失。报告称，人文专业毕业生和其他（除了生命科学之外）领域的毕业生在收入方面的差距会随着时间而逐渐缩小。这个结果和另一项哈佛大学去年发布的研究结果十分一致。STEM专业的学生毕业后起薪高是因为他们在学校里习得了更多与工作直接相关的技能。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技能终将过时乃至被淘汰，而STEM专业的毕业生的薪资增长幅度会越来越小，其中一些人会在步入职场大约十年后退出STEM的劳动力大军。相反，人文专业的毕业生则逐渐走向薪资更丰厚的管理岗。到了40岁左右，他们的薪资待遇和其他领域的毕业生们就几乎看不到差距了。

收入只是底线指标，现代人在选择工作时已经不再只是着眼于谋生，而是这份工作能不能给我带来更高层次的价值。参与这项调查的毕业生们还被要求在才智提升、对社会的贡献、责任感和独立程度等不同维度对自己的工作进行满意度评估。结果显示，毕业于不同领域学科的毕业生们的职业满意度一致的高，每个维度的满意程度都在80%-90%之间。

值得注意的是，人文专业的毕业生分布在各个职业，但在管理、行政支持和教育方面的代表最为突出。这个结果并不令人惊讶，不过也许在这看似理所当然的结果后面，存在着某种关联，那就是人文方面的资质和才能是否满足了职场中组织管理方面的需要？

人文学科的价值何在

近几年不断有政客，比如肯塔基州的州长，提出根据工作安排和薪酬来评估评估和支持学术项目和专业。虽然是一个比较极端的例子，但多少也传递了一些信息。关于人文学科是否有价值的争议一直存在，Quora上也有网友认为应该废除英语专业，那么人文学科的价值究竟何在？

如果把人生比作一场赛跑，那么人文专业的学生未必是跑得最快的，但一定是跑得最远的。由AAC&U和国家高等教育管理系统中心共同完成的一项研究《人文艺术与科学专业的学生的就业情况》报告中提到，在这一方面，人文和社会科学专业的学生胜过其他领域的学生——满足雇主的需要和期望。雇主们自始至终表示，他们希望聘用知识面广，能够共同解决问题、辩论、交流和批判性思考的人，而这些正是所有的人文学科一直在积极努力教授和培养的能力。

丰富的基础知识，思辨能力和清晰流畅的表达，这不仅是让我们在职场上获得更多青睐的能力，更是我们身处在信息爆炸的时代中作为一个独立的、会思考的人所需要具备的素质。

那么学英语专业到底有什么好处呢？高校英语系的网站会告诉你，是阅读能力、写作能力和思维能力。从实用的层面上来说，是的。但我想，英语专业，或者说所有的人文专业给予我们的恩赐，是说不尽道不明的，也许是清晰的思维和写作，是丰富的思想和语言，是能以理智且慈悲的方式与世界对话，是走到哪里都能给那个地方带去更多鲜活的思想的魅力。你无法对它明码标价，但拥有它的人都知道这是稀有而宝贵的资产。

参考：

https://www.insidehighered.com/news/2014/01/22/see-how-liberal-arts-grads-really-fare-report-examines-long-term-data  utm_source=slate&utm_medium=referral&utm_term=partner
https://www.insidehighered.com/news/2018/02/07/study-finds-humanities-majors-land-jobs-and-are-happy-them
https://scholar.harvard.edu/files/ddeming/files/dn_stem_june2019.pdf
https://www.ade.mla.org/content/download/98513/2276619/A-Changing-Major.pd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