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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谷爱凌,但我不想被代表」

Stoooges三士渡 2023-11-22


本文作者

疫情前在第三世界国境里流浪,现加州大学生,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想写的文章总是赶不上说出来的废话。


谷爱凌,这位牢牢占据各大主流社交媒体数周的“顶流明星”,最终以两金一银的耀眼成绩结束了此次冬奥之旅,成为第一位在一届奥运会上同时赢得三枚自由式滑雪奖牌的运动员。


对于这位满头金发,操着一口流利北京话,喜欢吃韭菜盒子的18岁姑娘的讨论,从她出人意料赢得大跳台比赛就开始以各种维度展开。她身上的阶级、种族、性别等不同特质给舆论场充分发挥的空间。


谷爱凌就像一个投影,以不同角度放大关注者自身的面向。


此文试图抽离开作为个体的谷爱凌,去提供几种思路审视谷爱凌现象和被她代表的人们。



以此角度出发有两点原因:


一是因为你真的很难不喜欢这个女孩,她身上所拥有的美好品质不由得让人向往。我有理由相信,她是发自内心认定,为了她的热爱,为了人类共同利益而努力的目标,这种纯粹的感情本身就是宝贵的。我也真诚地相信竞技运动能够让人类放下隔阂,去感受超越极限的力量。


二是因为在绝大部分的讨论里,她的“人”的部分被忽视了,相反的,她被塑造成了一个方便解读的代理人。所以我希望能够通过强调谷爱凌现象这个词做一定的区分。


谷爱凌现象第一个争论的焦点,在于其华裔美国人的身份。在中美对抗大背景的今天,它更容易被两国人民放大。北京市政府和旧金山市政府都第一时间在谷爱凌夺得金牌后,分别表达了对作为北京市民和作为旧金山市民的她的庆祝。谷爱凌身上的特质被分门别类的收纳到了美国性和中国性这两个小盒子里。



她美国性的一面包括在社交平台上积极参与公共讨论,在运动中展示出来的竞争性和冒险性,和不吝于展示自己身材的大方。而对应的中国元素则是韭菜盒子,勤奋努力脚踏实地,和海淀黄庄的数学补习班。


非黑即白的讨论无限挤压了作为一个华裔美国人的中间地带。她身上既有美国也有中国元素,这种复杂性被简单二分成了国族的区别。我们似乎总是需要通过一个他者来寻找自己,确定自己的存在。


也许,我们早该跨越狭隘的国族想象,用更开放的视角去看待她的身份:难道我们只希望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千篇一律的典型美国人或是中国人吗?



但由此引发开去,谷爱凌又不是一个普通华裔,她是一个拥有特权可以在中美国界里自由穿梭的精英。


这让无数像我一样的普通留学生羡慕但又神伤。她期待里的中美一家亲,在无数熔断的航班和日益高发的亚裔仇恨犯罪下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从小被家庭保护得很好的她,可能无法真正想象另一圈层里日常生活里的种种琐碎。


就像在丰县之后,无数新一线白领们才恍然大悟人口拐卖仍然在华夏大地上像皮肤下的血管一样悄悄流淌。所以我和我身边的很多朋友对于谷爱凌的代表感到不适,她作为一个世界公民的完美形象,让社交媒体更加放大了一个观点:世界是平的。


与此同时,我们的声音,真实的褶皱生活被淹没在对她的赞美声音里。



同时,对于谷爱凌家庭教育的讨论凸显了人们心里的优绩至上崇拜。


一句话概括就是,成功可以归结为自己的努力,失败是努力还不够。这个词的发明者迈克尔·杨假想了一个每个人拥有绝对平等机会实现阶级流动的社会。


但这种理想社会与现实生活差距太大,绝对平等机会的世界很难真实存在,盘根错节的结构性因素制造着很多个人无法控制的“巧合”。优绩至上在鼓励个人奋斗的同时也更加容易导致精英阶层忽略自己的特权,从而导致社会的更加分化和撕裂。


“我的成功是我辛苦大半辈子白手起家获得的,那些穷人他们之所以有这种处境是因为他们懒惰或者说还需要更加努力。”放大到极致的优绩至上似乎是另一种更广义上的社会达尔文主义,天分和努力让所有人在社会里占据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许多人对于谷爱凌似乎是有一种迷思般的崇拜,把她视为宣泄自己关于阶级下降教育内卷焦虑的出口。


每个人都渴望自己或自己的孩子成为谷爱凌,但以谷爱凌为榜样的拼命努力却并不是焦虑的答案。我并非想表达谷爱凌的身份是她的原罪,而更希望能剥开优绩叙事自由选择背后不平等的结构性因素。



回到最初的那个问题,人真的可以被代表吗?


答案好像是不行。没有人只是一种单元素集合。全球化推动了文化的融合和接触,但也制造了一种简单单一的身份叙事。


“我是中国人,我不喜欢你,因为你是美国人。”在如此语境下的代表,更多的是一种拥有话语权的人们不用成本地降低自己,去和苦难者共情的姿态。


但同时,我们也不应该否认谷爱凌代表着的“她自己”,作为一个女性,突破圈层,用积极向上的笑容告诉人们运动不只是男人的竞技场,每个人都可以去用身体感知运动过程中的专注和汗水,克服自己的恐惧。这份狭义的代表里抽象出的美好同样真实存在。


上下茫茫,哪里是出路?


落脚点也许只有回归生活的复杂性,看到每个个体身上的复杂,然后以更具体同情的方式去爱他们。不要再试图去证明自己文化的优越性,不要把人放到层级国族的次序里分类看待,把他们看成是一个人,和你一样的“人”。


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卡拉马佐夫兄弟》里写过:要爱具体的人,不要爱抽象的人;要爱生活,不要爱生活的意义”。


这绝对不是一个完美的答案,但这是当下的我思考后能给出的最好答案。


参考内容:

https://www.stovol.club/080

https://m.jiemian.com/article/6776039.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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