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收音机｜旅途打开收音机，感受电台魅力
作者：flowersgone
旅途中挂着耳机听音乐，是旅人们再普通不过的习惯了，但却很少有人会想到打开收音机，听听当地的电台节目。旅行，不过是为了跳出自己的世界，去异地看看别人的生活，绝对本土的电台音乐给了我们这样的机会。
开车驶入美国与墨西哥临界的边境城市El Paso，无数的调频电台都在播放着墨西哥式管乐舞曲和西班牙语流行歌曲。我听不懂歌词，但这不重要。对于自驾旅行的人来说，电台的意义不仅是放个曲子，而是将眼前的地貌音乐化了。El Paso市郊的淡红色土壤便是这样与电台的声场汇合在了一起。
美国是一个以汽车为基础的国家，这个国家的电台产业也主要面对汽车中的听众。在各个洲际公路边，总能看到一个个电台广告牌。从广告牌的内容上，就能大概知道这个地区的音乐特色。比如在Appalachian山区要听最原声的老式弦乐，在田纳西要听最有酒吧感的电声乡村，在密西西比要听原味布鲁斯，去新奥尔良要听爵士，而在东西海岸，去听听黑人音乐吧。在驾车进入到某个城市之前，从特色分众电台中听到的，基本上就是这个城市的音乐了。毫不夸张地说，电台是北美的城市招牌之一。
在北美的分众电台中，校园电台无疑是特殊的。电台在北美高校中的地位，堪比他们的大学生体育联盟，学生们对于音乐有着最为充实的想象力，他们制作电台节目的方式常常能让人耳目一新。2000年后兴起的Indie（独立唱片），就是其中的典型。在校园调频广播中，年轻人喜欢听干净、直白的音色，同时钟爱于同龄人独立创作、没有商业味的编曲和歌词。到了2003年，美国的Indie校园电台已经成为了一个全国现象，这类电台网络甚至有了足够的社会力量去影响人们的音乐审美习惯：听校园电台已经不再是听一些“不成熟的音乐”，而是感受一种“特定人群的音乐”的过程。对路过大学城的旅人来说，他们往往还能从电台中了解到校园乐队的演出信息，这也是校园电台的意义之一。
为城市旅游产业而发展的公共音乐电台也造就了不少音乐的普及。巴西的桑巴音乐就是这样一个例子。上世纪60年代，调频广播逐渐进入了巴西的公交系统。相对高保真的音效使得人们对公交车上的音乐格外有兴趣，而不再是去笼统地听一些政治新闻。当时里约热内卢的电台业者们为了服务这样一个新的听众群体开始有意识地播放一些好听又本土的音乐。巴西的印第安土著有着自己的节奏感，这时，电台所需要的正好就是爵士音乐的元素。一种结合了爵士音律与土著节奏的音乐就这样从电台进入了人们的视野，它就是著名的Bossa Nova。可以说，现代社会中的任何流行音乐都免不了受电台的影响：希腊的Rembetika、南非风格的灵歌、北欧的民族弦乐等等。和唱片流通不一样，人们只有在电台中才能认识到一种民族音乐的社会意义：到了落基山脉才知道印第安人的笛声与大自然轮廓的联系，到了苏格兰高地才知道大风笛与红树绿河的融通……电台能帮助我们体验到“身临其声境”的感受。
在城市的分众电台中，当地的DJ自然是最懂得如何选择音乐的人。这类人通常是当地音乐圈中最有人脉的，因此他们往往能获得大量的当地音乐素材和消息。这些都能把我们对当地的旧有印象刷新一遍。我自己在美国参加一次音乐节时，全程聆听了该城市的民乐DJ在音乐节期间制作的电台节目。节目不仅全天候地介绍着各位音乐家，而且随着音乐节的深入，DJ们还不断将新的实况录音播放出来。在走马灯地观看了一天的演出后，通过电台来回顾、对比现场聆听前后的感受，感受很不一样。
我的一位朋友曾告诉我，她在新疆的家邻近哈萨克斯坦，每当她听收音机时，经常搜到哈萨克语的电台。虽然语言不通，但每次听，都能让她想起祖辈的迁徙。可见，电台能为我们带来的是怎样的情感经验。在旅途中听当地电台，往往能让我们忘记民族的边界、语言的边界、以及旅途中的陌生感。我曾沿着土耳其的地中海沿岸行走，在电台中听到过希腊的民间舞曲。我相信，从科西嘉岛，到横跨土耳其、伊拉克、伊朗和叙利亚四国山区的库尔德人聚居地，再到我国新疆等多语言的地区，电台音乐能提醒着我们旅行的边界在哪里，并说服我们去接受音乐文化的渐变（而不是剧变）。我国中原地区的音乐也大抵如此。坐火车走在陕西与河南的边界，通过电台去听那里方言的变化能让我们体会到秦腔和豫剧是如何在方言中被传递的。教科书上从来没细致地描述过音乐是如何随着地界而变的，但电台却给了我们这样的机会。强大的纸媒和书面描述，往往让我们对音乐的感知过于僵硬，而听跨地域的电台则是打破僵硬的好办法。
我们记忆中大喇叭广播的时代已经一去不返。随着移动网络的兴起，人们对电台音乐的关注开始转向了Podcast、 Itunes这样的网络工具上。在这个数据爆炸的年代，网络电台给了我们一种“久违”的随机性。各个电台软件不仅能让我们收听来自世界各地的民歌实况节目，还能让我们在旅行前发现一些不期而遇的目的地音乐。通过网络，我们可以提前搜索到目的地的音乐家和音乐机构。这种随机的聆听中，我们会先听到音乐，然后再在旅行中去体验。网络电台彻底改变了我们固有的寻找音乐的时序。传统电台带来的是“从邂逅到了解”，而网络电台的体验已经变成了“从了解到邂逅”，像是在旅途邂逅一位旧友。
其实，在网络年代，我们每个人都是一个内容丰富的电台。在旅途中的某个咖啡厅，打开Itunes，看看能搜索到哪位当地陌生人的音乐库。如果有的话，点开它，按下随机播放，它们也算是另一种很本土的音乐电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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