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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烛:慈禧一生中哪一天不敢穿旗袍?

2017-04-21 洪烛 二马看天下


 看慈禧太后的老照片,可以对清代的旗袍有较直观的印象。我手边就有一幅,估计是她六十大寿时在颐和园拍摄的。穿旗袍的叶赫那拉氏,花样年华时迷倒过一国之君咸丰,电影《火烧圆明园》演绎过这一段艳史,刘晓庆扮演的慈禧,在亭台楼阁间暗送秋波。

再美的人也会老的,慈禧晚年的形象,却依然雍容华贵。她的旗袍不同凡响,刺绣着繁复的花鸟图案,而且镶嵌金边。袖口和下摆都呈喇叭状。慈禧虽未像武则天那样正式称帝,但掌握政权达四十八年,实际上已相当于女皇(或女太上皇)。

她垂帘听政时所穿的这一身礼服,恐怕算所有旗袍中最尊贵的一件,多多少少带有'龙袍'的性质。在那风云变幻的半个世纪里,大清的江山是由一袭旗袍所控制的。旗袍啊旗袍,曾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慈禧之所以能牢牢抓住咸丰的心(一如杨贵妃之于唐明皇),一方面因为 她非花瓶式的女人,颇具心计,另一方面,还在于她很会打扮,常有新意,是宫中难得的一大'摩登女郎',使三千粉黛无颜色。她甚至对发型与头饰加以变革,从而领导时尚新潮流:'孝钦皇后时制成新式,较往时之髻尤高;满洲妇女咸效之。'

荣登皇太后之宝座后,对服饰的要求更加苛刻:'常御之服为黄缎袍,上绣粉红色大牡丹花',而且'外边罩着用三千五百颗珍珠串成网状的大披肩,头上常是并排几朵大花,再加各种珠宝流苏,风流之极,为宫中一大奇谈。'(苑洪琪语)估计英国的维多利亚女王以及俄国的女沙皇叶卡捷琳娜二世,日常也不敢如此铺张浪费。

据清内务府档案记载:光绪十年十月初十日,'皇太后五旬万寿,臣等照常恭进寿意:红绸九九件、吃食九九盒……'这还算是额外的。慈禧每年享有绸缎布匹一百六十匹的份额,但几乎总要'超标'。要这么多的绫罗绸缎做什么?做旗袍呗!慈禧拥有帝国最好的时装设计师与缝纫师。

慈禧终生都穿旗袍。惟一一次改穿平民化的汉族服装,是八国联军兵临城下,十万火急,慈禧只好化装成农妇(怕被追兵发现),去西安逃荒要饭去了。那一路上凄风苦雨,慈禧不仅披着老棉袄,而且吃了窝窝头。吃腻了山珍海味的'老佛爷',居然还觉得窝窝头是天下顶好吃的东西;事后还宫时曾令御膳房仿制。她是否还觉得旅途上的老棉袄,要比宫廷的黄缎袍更实用更温暖呢?

而旗袍本身的价值并未因之贬低。恐怕因为慈禧太后穿过,它所隐藏的皇家之风、王者之气,或者说贵族格调,似乎至今尚未完全湮灭。毕竟,它曾经倾国倾城,装扮过整整一个王朝的妇女,除了慈禧之外,还有珍妃,还有紫禁城内寂寞无名的三千宫女,还有大大小小的福晋(王爷的妻子)、命妇(有封号的官员的妻子)、格格(皇族女儿的称号)……估计连赛金花之流的娼妓,也靠穿旗袍附庸风雅?

今人只知道华清池是杨贵妃的爱宫,却不知道它还跟另一位名女人有关。那就是慈禧太后。公元1900年,八国联军打进北京,慈禧太后同光绪皇帝也走上逃难之路,躲到了西安。在西安避难,慈禧伤还没好就忘掉痛了,习惯了荣华富贵的她贪图享乐,下令仿照盛唐的格局重修华清池园林。今日华清池的建筑大多是慈禧时修造的。不仅在建筑式样上保持唐代的风格,诸多建筑物的名称都延用唐代时的称呼。譬如大门仍叫作津阳门。进门后经过宫廷式建筑的少阳汤,再穿越三洞门,就是原先依山修筑的华清池屋宇庭院。

华清池侧旧有小亭一座,据传是杨贵妃沐浴后晾干头发的地方,称晾发亭。今已找不到踪影。庭院中央是荷花池,池中有荷花阁,“长恨歌”里描绘太液池的芙蓉,指的就是这个池塘里开的花吧?唐朝王建《温泉宫行》诗以志其事:“十月一日天子来,青蝇御路无尘埃。宫前内里汤各别,每个白玉芙蓉开。”我来的时候,花还在开着。

说起与北京有关的女人,人们首先会想到慈禧太后,她是北京历史上的名女人。寓居北京的当代影星刘晓庆曾顾影自怜:“做女人难,做独身女人更难,做出了名的独身女人,难上加难!”其实这三项条件,也被一百多年前的慈禧太后集于一身,1861年咸丰皇帝驾崩以后,作为其遗孀的慈禧也基本上算独身女人了,垂帘听政,大权独揽,实际上相当于大清帝国的女皇。跟这位统治朝政达数十年之久的女强人相比,刘晓庆只能算小巫见大巫,不过巧合的是,她恰恰因《火烧圆明园》等清戏中饰演慈禧而发家的。她是否真正体会到慈禧作为女人的难处?

外国人布兰德和柏克豪斯,写过一部《女皇治下的中国人》,慈禧太后在西方也出名了。若论名气与地位,她在古今中国女人中算一流的,恐怕只有武则天跟她旗鼓相当。只不过她的名声不太好,遭后人唾骂。林语堂评价她时还留了点清面:“当代的维多利亚女皇,曾控制政治舞台达半个世纪之久。想比之下,慈禧具有政治的睿智,刚毅的性格,果断的决策天赋和牢固控制政权的能力。她具有能影响人际关系的典型女性魅力……但不管怎么说,她毕竟是个愚昧、顽固的女人。在中国那个存亡悠关、面临西方挑战的半个世纪内,她阻碍了国家的发展。”

作为中国最有权势的女人,慈禧太后在北京城里作威作福。颐和园就是她下令修建的,也一度成为其私家花园。仅此一举,就挪用了二千四百万两白银的海军军费。也许是作为回报吧,昆明湖畔还停泊了一条两屋楼高的石舫,供太后游园赏景时登临,仿佛视察了大清帝国的海军。这本身就是个绝妙的讽刺。因为这艘编制之外的仿真巨船,永远在原地待命,不可能驶向外海,跟列强的坚船利炮对垒的。颐和园那浮华的石舫,在我眼中是中国最后一个封建王朝的泰坦尼克号。慈禧太后,一位失职(或者叫渎职)的女船长。

最早出自诗人刘半农之口:“中国有两个‘宝贝’,慈禧与赛金花。一个在朝,一个在野;一个卖国,一个丢脸。”(转引自叶祖孚著《燕都旧事》)当然,我们必须注意,他所说的“宝贝”,是带引号的。有“乱世活宝”的意思.与慈禧相比,赛金花的经历更充满了乱世佳人的韵味。至少,尚有可同情之处。慈禧畏洋人之锋芒,逃往西安避难去了;作为一个烟花女子,赛金花自然只能继续留在红尘里苦苦挣扎。她和所有的北京市民一起,被惜命的太后抛弃了。

咸丰有个失误:娶错了老婆。他不该纳慈禧为妃的。慈禧把老公的棺材从承德抬回北京后,就发生政变,由此垂帘听政达四十八年。大清王朝真正滑入阴盛阳衰的境地,遭遇了史无前例的尴尬:不断地赔款,不断地割地,不断地签署卖身契(不平等条约)。慈禧不思振作国防,反而把本购置坚船利炮的海军军费挪用来盖别墅(颐和园)了。这个女人瞎搀和的结果,是使首都再度失守: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八国联军在中南海饮马,在太和殿里跳华尔兹……我偶尔会作无用的假设:继承道光衣钵的若非咸丰,而是身手不凡的恭亲王奕忻,那么历史是否要改写了?即使不能说国家的命运完全是皇帝本人的性格的投影,至少,叶赫那拉氏恐怕就没有机会在舞台上亮相了,更难以成为一个动乱时代的臭名昭著的女主角。慈禧太后的晚清,至今仍是国人痛定思痛的反面教材。想忘是忘不掉的。想更改也是更改不了的。


作者:洪烛,中国著名作家,二马看天下特邀专栏作家

责编:红红

洪烛,原名王军,1967年生于南京,现任中国文联出版社编辑室主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诗集、散文集、长篇小说等多部作品。曾获中国散文学会第五届冰心散文奖,获2008年中国散文年度金奖,2013年《海外诗刊》年度诗人奖等多种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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