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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机农业为我带来的思维变革

胡丽琼 衡荣农业 2021-04-06

我从2003年开始接触公益活动,那时候的热情高涨,一腔热血,不停地找项目做,整个人仿佛处于一种轻躁狂状态。这种自我感觉良好的情绪,随着农村的越来越衰败,渐渐陷入了无以名状的失落。

热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思索,从社会学到心理学,再到哲学,我试图去找到问题的答案。线索众多,却无法串连,所以我不断地去尝试,去实践。失败了,再重来;路不通了,再转方向。这种茫然让我多年来一直飘在半空中,心不踏实。

2015年5月份,我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暂时离开公益这个领域,暂时离开自己的家乡,开始了一段减法旅行。把顽固的观念减去,把莫名的骄傲减去,把所谓的伟大减去,把杂乱的思绪减去……在旅行途中还受到同伴的启发,结合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我似乎变得有点耳聪目明了。

我觉得我可能找到问题的症结了。一直以来,我总是一个劲地想往农村塞东西,物质上的,精神上的,却从来不考虑这些东西是否水土不服,能否长期在农村发挥好的效用;所做的项目也只是感觉我要去做,而不是认真思考农村的实际需要。这些不能扎根的东西带进农村,理想的状况是一段时间后能被降解,但更多时候这些东西会变成农村的“污染物”。中国农村有着其独特的乡村社会特性,它的衰败一方面有政策因素,一方面是现代工业化从农村抽血,所以必须让农村恢复自我造血的能力,才可以避免农村慢慢的死去。

农村自我造血的能力我能想到的就是农业,而且不是传统的农业,因为传统农业已经败给现代工业了。在旅途中,我听到一些以前从没接触过的新名词,例如朴门农法、CSA农场、有机农业,但这也仅仅限于名词。旅伴给了我一个建议,让我到北京学习去。

于是,我又匆匆忙忙地把行李一打包,就往北京跑了。

很幸运的是我在去年遇见了贺建增老师,我所设想的、构想的、幻想的,贺老师都已经实践多年,并且取得一定程度的成功,还有很多我没想过的,贺老师也为农村做了全方面的考虑和规划。也很庆幸贺老师不嫌弃我这个农业小白,让我跟随他学习,并为我引见了中国有机农业领域里最顶级的老师们。

前些天,贺老师问我通过这几个月的学习,有什么收获。当时真的没有很深入的思考过这个问题,虽然我很明确地知道自己在进步,但那一刹那让我回答,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去表达。当然,这也与我现时的语言组织能力有关。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几年我的语言组织能力一直在退化中,可能潜意识中还是想断开与人类的联系吧!

在跨进有机农业这个领域前,我只知道现代工业越来越把人类往沟沟里带,但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不知缘由就无法寻找解决方案,只能到处乱碰。现在,我可以很清晰地顺着这几个月里,胡跃高、曹山明、宋丽丽、张健等老师们为我搭建的线索,回到历史的源头,看到当初因为思维模式所种下的恶果。

工业化思维模式是由于人类把自己这个物种从自然的大系统中剥离出来后,所产生的一种短视的思维模式。因为人的寿命就只有短短的几十年,离开了自然这个大系统,人的思维就受限于寿命的可见度,所以人类为自己设定的行为必须要这几十年里看到结果,这是一个点对点的直线式思维模式。

工业化思维模式主宰着西方发达国家,他们熟练地运用这种思维,通过掠夺其他国家的资源迅速崛起,这种在人类寿命期间就能看得到成果的做法刺激着全球,于是所有国家纷纷效法。效法的结果是发达国家掠夺发展中国家,发展中国家掠夺自然,而自然就不断被透支来支撑这种思维模式所要达到的表象。

自1986年起,环保学家为人类计算“地球透支日”,当时预期的日子为12月19日。自此,日子每年有所提前,于1993年调前至10月21日;10年后再度提前至9月22日,于去年更早至8月2日。总有一天,地球再也负担不起人类这种只管索取的生存模式。

工业化思维模式是一种掠夺性的模式,是一种不可循环的模式。用张健老师的一句话来概括:用能量攻击能量,用资源消灭资源。

现在由于二氧化碳排放过量而造成的温室效应,在世界上拥有话语权的国家,领导层想得更多的不是如何减排(某些国家嘴巴上说是减排,但其实仍然是GDP至上),而是想通过投机取巧的手段来渡过这场可能引起地球生态系统崩溃的危机,例如使用地球工程学的拯救方法。为什么说这类方法是投机取巧?

地球工程学被解释成“有意地改变地球的物理或生物体系,以抵御全球的暖化。”这被描绘为一种防止气候变化成为大灾、却又无须与化石燃料工业作对的方法。地球工程有两种基本形式,一是太阳辐射管理,目的是“减少阳光到达地球的量”;二是二氧化碳排除技术,致力于抽出大气中的二氧化碳,并将其存储在某个不太危险的地方。但这两种方法都伴随着极大的风险,如果实施出人预料,就会产生了灾难性的后果,甚至连肯•卡尔代拉这样强烈支持地球工程的人也说过:“我们就一筹莫展了。”(资源来源:《空前的生态危机》大卫•雷•格里芬)

这是最典型的“用能量攻击能量,用资源消灭资源”解决方式,只针对结果,不问原因,不从根本上去解决问题。所以地球工程学的提出,不过是给了国家统治阶层一个不减排,或者延迟减排的借口。

我曾听有人说过,既然国家领导层选择了这种模式,那这种模式必然是可取的,TA不认为管理一个国家的人,还有在领导背后出谋划策的那一班精英都是白痴。我也不认为国家领导层是白痴,我只认为他们利欲与权欲熏心罢了。

这些与农业有什么关系?

西方国家在农业发展的过程中,直接将工业化思维模式注入到农业中,那场被曾中国推崇为促使粮食增产的技术改革活动——“绿色革命”,就是在这种思维模式下产生的。“绿色革命”推行多年,最终导致化肥、农药的大量使用和土壤退化。90年代初,又发现其高产谷物中矿物质和维生素含量很低,用作粮食常因维生素和矿物质营养不良而削弱了人们抵御传染病和从事体力劳动的能力,最终使一个国家的劳动生产率降低,经济的持续发展受阻

而为了解决化肥、农药的大量使用,以美国为首的欧美国家推出了转基因种子。我不想去讨论转基因农作物的安全性,因为以现有的资料无法作出准确的判断,但转基因种植引发的生物单一性却是确确实实的。

生物单一性有什么不好?当人类跳出了地球生命共同体来看待这件事,的确是没什么不好,人类有足够的粮食,人类节省了更多的劳动力,人类通过工业创造更多的物质,人类独霸于地球……但我必须为这些前面加上一个“短期的”。

转基因种植让自然界的昆虫、微生物没有生存的空间,土壤即使不施用过量的化肥、农药也是缺乏生命力的,最终逃不出贫瘠的命运。贫瘠的土地能持续为人类供应足够的粮食吗?人类节省下来的劳动力更多投入到工业中,创造更多的物质,这些物质不仅不是生命必须品,更得不到充分利用,还产生更多的温室气体,加剧全球的暖化,让人类文明更快地走向灭亡。

人类不断掠取地球的资源,却不补充;人类不断制造垃圾,却不转化;人类还不断扩大地自己的族群,挤压其他物种的生存空间。如果地球的生态系统崩溃了。其实按众多科学家的分析,地球的生态系统如果按人类现有的模式走下去的话,不出100年就会崩溃。到那时候,人类还是有两条路可以走的,一是在百年内发展出星际航行的技术,换个星球糟蹋去;二是在百年内进化出适应地球新环境的本能,这个新的地球会是缺淡水、缺食物、缺氧气,多酸雨、多飓风、多干旱的生态环境。

有机农业重视的是可持续发展,与工业化农业最大的不同,是在于两者的思维模式。工业化农业的思维模式上面已经分析过了,是线性的,是集地球上所有能量涌向人类这一个点,最终结果是怎样?我想用老子里的一个词来形容再贴切不过——物极必反。而有机农业的思维模式是环形的,我们取之于土地,终将通过各种形式归还于土地,地球上的能量会形成有机而不间断的循环。

借用朱安妮老师所讲的农业种植中的铁三角关系就可以清晰地看出两者间的区别。

工业化农业(即我们所说的“常规农业”)的思维模式就只管植物的生长,不管土壤,是不可持续发展的;有机农业的思维模式是循环的,世间万物唯有循环才能生生不息。


以前我把农业仅仅作为一种生产手段来看待,从来没有想过农业也是一种哲学,是一种指导人类文明前进的哲学。以前也只觉得哲学是一种很玄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与实际生活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但通过这几个月的学习,让我深深体会到农业里的智慧并不比任何领域少,反而因为农业与大自然之间那种紧密的关联,农业更能发展出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体系。


天人合一是一种极理想的共存状态,只是能养活全世界那么多人口吗?

在接触贺建增、朱安妮、刘小平、吴向明等众多老师前,我也有过这样的疑问,也认为有机种植减产是必然的事情,所以从没想过大规模推广有机农业是一件现实的事情。但是通过老师们多年来的不断探索和努力,有机种植不减产,甚至增产,这已经是铁一般的事实了。

人类有安全而足够的粮食,地球生态系统可以有效地循环,这两大条件保证了人类文明可以继续存在、发展。如果不是出于利欲、权欲熏心,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会让一个国家的领导层愿意去推广转基因,而不是有机种植。

在全国范围推广有机农业,在地生产,在地销售,可以让大部分的国民享用到安全的食物,而非将有机食品变成阶层分化的象征;可以减少远程运输造成的石油消耗、温室气体排放;可以保证食物的营养不被破坏。

老子曰:“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美国的Wendell Berry也作过一首诗《I stay home,you stay home too,dont follow me!》。中今古外都强调在地生产,立足本土,以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但现在我们却想尽千方百计,跨越不同的边界以获取口欲的满足。这在某程度上算是一种殖民行为。

殖民,传统意义上是指强国向它所征服的地区移民,并掠夺原当地人民的利益。经济发达地区利用经济上的优势,过量购买原当地种植的农产品,将导致当地土地超负荷生产,这难道不是一种变相的殖民行为吗?只是现在城乡发展的剪刀差,使得这样的行为无可避免,甚至成为必须。要改变这样的状况,唯有实现大规模的有机农业转化,这无论对于城市,还是乡村来说都是一个共赢的局面。


对于有机农业,对于哲学思想,我有了很多新的认识和领悟,让我理清了当初自己仅凭一丝念想就跨界到农业领域的思路,也让我放下了摸着石头过河的提心吊胆,因为认定对的路就是这一条,即使看不清前路的荆棘与险阻,心也是踏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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