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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孩子一样

2015-05-29 AM AMCREATIVE埃姆创意



时隔5年,帕蒂的新书《M Train》终于要在10月份出版了,据说,阅读这本书将会像一段旅行,途径的18个站点,是进入她生命的路线图。


5年以前,帕蒂·史密斯出版了《Just Kids》,她写了整整21年,获得了美国国家图书奖。她在书中娓娓道来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罗伯特·梅普尔索普与自己相依相偎的日子,他们是情人、亲人、灵魂伴侣和彼此的缪斯。他们一起度过了最黑暗、最动荡,也是最不可复制的那段青春。


在她的新书出版前的儿童节,我们不妨回顾一下《Just Kids》,以及这两个“只是孩子”的人。


▲ 罗伯特的自拍,帕蒂在写给他最后的信中说“在你所有的作品中,你仍然是你最美的作品。最美的。”




初 见

我走进那个房间,一张样式简单的铁床上,有个男孩正在睡觉。他又白又瘦,一头深色的乱发,光着膀子,脖子上戴着几串珠子。我站在那里。他睁开了眼睛,冲着我微笑。


永 别

我们道别后我离开了他的房间。但有种什么东西又把我拉了回去。他睡得很轻。我站在那里看着他。他睁开了眼睛,笑了。“这么快就回来了?”然后又再度睡去。

就这样,我见他的最后一面一如第一面。一个阳光下熟睡的青年,他睁开眼睛,露出微笑,那是认出了一个从不曾陌生之人的微笑。




“我们的故事”


“你会写咱俩的故事吗”

“你想我写吗?”

“你一定要写,只有你能写,”他说。我会写的,我向他保证,尽管我知道这是不大容易兑现的誓言。

“我爱你,帕蒂。”

“我爱你,罗伯特。”


▲ 1974年,帕蒂和罗伯特在去长岛的火车上。


我们之中必须有一个作为制定的保护者,保持警觉。如果罗伯特用了药,我就要神志清醒地在场;如果我情绪低落,他就要保持积极;如果一个人病了,另一个就得健健康康的。我们从不同时任性,这很重要。


我们会去参观美术馆,我俩的钱只够买一张票的,所以两人中会有一个进去看展览,回来讲给另一个听。

有那么一次,我们去了上东区相对较新的惠特尼博物馆。这次轮到我了,我不情愿地留下他自己走了进去。我已经不记得那里都展了些什么。只记得我透过一扇博物馆特有的梯形窗户,端详着街对面的罗伯特,他正斜倚在一个停车收费器上,抽着烟。

等我出来,我们朝地铁走去,他说:“我们总有一天会一起进去,而且是去看我们自己的展览。”



▲ 帕蒂和罗伯特的第一张照片,拍于1968年他们的第一间公寓,布鲁克林的霍尔街160号。


电影对罗伯特没有特殊的吸引力。他最喜欢的一部影片是《天涯何处无芳草》。那年我俩看的另一场仅有的电影是《邦妮与克莱德》,他喜欢海报上的那句广告:“他们年轻。他们相爱。他们抢银行。”看那场电影的时候他没睡着,而是哭了。回家以后,他安静得反常,看着我,仿佛要无声地传递出此刻内心里所有的情感。他从电影里看到了我俩之间的某种东西,可我不确定是什么。我暗自思量,他还蕴藏着一整个我尚未了解的宇宙。


我们的第一个冬天过得很艰苦……我们经常站在寒冷中,看着希腊餐厅和杰克美术用品店,讨论手里这几块钱要怎么花——烤芝士三明治和美术用品机会均等。有时候分不清哪种饥渴更强烈了,罗伯特会在餐厅里紧张地守望,而我怀着热内的精神,把急需的铜笔刀或彩色铅笔偷回来。……罗伯特为难以养家而焦虑,我叫他别担心,全心投入伟大的艺术,这本身就是回报。


一个干燥温暖的秋日,我们穿上了自己最得意的行头:我的是垮掉派凉鞋和破披巾,罗伯特戴着他的爱与和平珠串,穿着羊皮马甲。我们坐着地铁到第四大街西站,在华盛顿广场待了一个下午。……我们朝喷泉走去,那边是热闹的中心。一对老夫妇停下脚步,毫不掩饰地盯着我俩看。罗伯特很高兴有人注意他,深情地攥紧了我的手。

“哦,把他们拍下来,”女人对她一脸茫然的丈夫说,“我觉得这俩人是艺术家。”

“哦,得了,”丈夫耸了耸肩,“他俩只是孩子。”


▲ 拍于科尼岛,他们两周年纪念日那天。对帕蒂来说,再也没有比坚毅纯真的科尼岛更美好的了。




“我们会成功,不管这个世界怎么想”



罗伯特决定回到普拉特艺术学院,申请助学贷款,但不是学他父亲所希望的商业美术,而是投身于纯艺术。他在给我的便条上说,我们一起创作,我们会成功,不管这个世界怎么想。


坐在罗伯特身边,审视着我们的命运,我几乎要懊悔追求艺术了。厚重的作品辑靠在肮脏的墙边,我的是红色的系着灰缎带,他的是黑色的系着黑缎带,真是好一份有形的负担。有好几次,甚至是在巴黎的时候,我都想把里面很多作品扔在巷子里一走了之,但当我拆开缎带,看到我们的画的瞬间,又感觉我们并没有选错路,我们只是缺少一点运气罢了。


60年代行将结束。我和罗伯特庆祝了我们的生日。罗伯特23岁了,紧随其后我也23岁了。完美的质数。罗伯特给我做了一个“圣母玛丽娅领带架”,我送了他一条皮绳,上面拴了7个银色骷髅头。他戴上了那串骷髅头,我戴上了领带。我们已经准备好迎接70年代。

“这十年将是我们的,”他说。



▲ 1969年12月30日,领带架。罗伯特送给帕蒂的23岁生日礼物。



身体的觉醒


回首往昔,1968年的夏天标志着一个我和罗伯特共同的身体觉醒期。我还尚未悟到罗伯特的矛盾举动和他的性向有关。我知道他深深地在乎我,而我所能想到的,也只是他已在身体上厌倦了我。

在我的文学想象中,同性恋是一个诗意的诅咒,这是我从三岛由纪夫、纪德和热内那里卖力搜集来的概念。对现实中的同性恋我一无所知。我认为它必定与做作和浮夸相配。我也曾得意于自己能够不带偏见,可我的理解力是狭窄和迂腐的。

我们逐渐形成了不同的需求。我需要超越自身去探索,而他需要探索自身。



不久之后,事实将证明他已经跨过了那条界线。他已经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了。而且不是为了钱。我能够在某种尺度上认可他,我的盔甲仍有脆弱的地方,而罗伯特,我的骑士,尽管他并不想那样,却已经刺穿了它好几处。我们开始送彼此更多的礼物,自己做的,或是典当行灰蒙蒙的橱窗犄角里发现的小玩意,都是些别人不想要的东西……我们给彼此留下便条,小蛋糕,各种东西,仿佛我们能堵上那个窟窿,重建那堵摇摇欲坠的墙,填补我们为迎接新的体验而掀开的伤口。


罗伯特涉足人性的阴暗,并把它转化成艺术。他毫无歉意地工作着,赋予同性恋以壮丽、雄性美和令人艳羡的高贵。对自己逐渐形成的性信仰,他无意发表政治声明或宣言……罗伯特寻求提升男性体验的方方面面,把神秘主义注入了同性恋,就像科克托评价热内的一首诗那样:“他的下流从不下流。”


▲ 罗伯特和他的终生伴侣,收藏家、赞助人萨姆·瓦格斯塔夫,帕蒂描述他俩“罗伯特若是水手,萨姆·瓦格斯塔夫就是入港的航船。”


▲ 罗伯特相信展览始于请柬,也将每张请柬视为一份诱人的礼物。这是他第一个宝丽来摄影展的请柬。“那是一张自拍像,拍的是镜中他赤裸的腹部,他的360系兰德相机挂在腰间。手腕上的静脉毋庸置疑的臌胀着。他在他的老二上挡了一片白纸剪的大圆点,并在右下角亲手盖上了他的名章。”




“我们的作品就是我们的孩子”


很多人都无法成功了。坎迪·达林死于癌症。延克贝尔和安德烈娅·菲尔德曼自杀了。其他人则将自己献祭给了毒品和厄运。他们倒下了,求知若渴的明星地位已经力所不及,暗淡的星辰正从空中陨落。作为少数的幸存者之一,我无意去辩护。我更愿意看到他们都有所成就,抓住成功的机遇。结果却是我,得到了那匹最好的马。


罗伯特毫不掩饰为我的成功而感到的骄傲。这是他自己所期望的,也是他为我们俩所期望的。他吐出一柱完美的烟雾,然后用一种他只有和我才会用的语气——一种假装的责备,不带嫉妒的羡慕——用我们的兄妹语言,说:“帕蒂,你比我先出名啦。”


表面上,罗伯特似乎拥有了他想要的一切。一天下午我坐在他的阁楼里,身边满是他迅速增长的成功的证明。完美的工作室、精美的私人物品及能实现他任何想法的财力。他现在是个大男人了,在他面前我仍然感觉像个丫头。他给了我一段亚麻布、一本笔记本和一只纸型乌鸦——他在我们久别期间收集的小玩意。我们试图填补我俩不在一起的那段时光。“我给我的情人们放蒂姆·哈丁的歌,跟他们讲起你。我为《地狱一季》拍摄的封面是献给你的。”我也告诉他,他一直与我在一起,成为我的一部分,就像此时此刻。


这个永远的保护者,他承诺,就像他曾经在我们第二十三街的窝里时那样,如果有需要,我们可以分享一个真正的家。“如果弗雷德出了什么事,你别担心。我会弄一栋联排别墅,一栋沃霍尔住的那种褐石屋。你可以来和我一起住。我帮你养小孩。”

“弗雷德不会有事的,”我向他保证。他移开了目光。

“咱们从来没有过孩子,”他悲伤的说。

“我们的作品就是我们的孩子。”


▲ 这张照片被用作《人民拥有力量》的封面。


▲ 罗伯特镜头中的帕蒂。帕蒂的丈夫弗雷德说:“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所有他拍的你,看起来都像他。”




切尔西旅馆



▲ “对大量来自社会各阶层的劳碌才子而言,这家酒店是一个充满活力、孤注一掷的天堂。弹吉他的流浪汉和穿维多利亚礼服裙的飞高了的美女、毒瘾诗人、潦倒的电影导演。来过这里的都是人物,哪怕在外面的世界里一文不名。”

我爱这个地方,爱它那破旧的优雅,以及它所独有的历史。还有传言说,切尔西常被水淹的地下室里囚着奥斯卡·王尔德的大皮箱。浸泡在诗歌和酒精里的迪伦·托马斯,曾在这里度过生命最后的时光。托马斯·沃尔夫奋笔疾书了《你不能再回家》的数百页手稿。鲍伯·迪伦在我们这层楼写出了《眼神哀凄的低地女人》。据说磕了药的伊迪·赛奇维克在用烛火粘她浓密的假睫毛时还把房间给点着了。


切尔西就像一个《阴阳魔界》里的娃娃屋,有一百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是一个小宇宙。我徘徊在走廊里,寻找着它的精灵,那些已故的或者健在的。我的冒险有点顽皮:轻轻敲开虚掩的门,瞥一眼维京·汤姆森的三角钢琴,或是在阿瑟·克拉克的名牌前傻站着,期待他突然出现,我偶尔会撞见格特·希夫,这个德国学者或者抱着毕加索的画册,或者挎着喷了淡香水的维瓦。每个人都有卖点,每个人看起来又都好像没什么钱,甚至就连成功人士,过的充其量就像个奢侈的流浪汉而已。


罗伯特最大的心愿就是能闯入安迪·沃霍尔的世界,虽然他并不渴望成为他的幕僚或是他电影里的明星。罗伯特常常说他懂得安迪的把戏,认为自己如果能跟他聊聊,安迪就会发现他也是一个不相上下的人才。尽管我相信他值得安迪一见,却觉得他和安迪不可能进行什么重要谈话,因为安迪就像条鳗鱼,能从任何意味深长的对峙中完美脱身。

▲ 帕蒂和罗伯特在切尔西的房间中。最初他们住在全酒店最小的房间1017号,后来搬到204,隔壁就是迪伦·托马斯留下遗言的地方。帕蒂说:“住在这家古怪、混账的酒店里,却给了我顶级的教育环境和安全感。”



关于罗伯特的故事已经说过不少了,以后也还会再说。小伙子们会学他的步态。姑娘们会穿起白裙,悼念他的卷发。他会被谴责,被崇敬。他不羁的行为会被指责或被浪漫化。最后,真相将在他的作品中——在艺术家有形的身体里——被发现。它不会消散。人类无法评判它。


▲ 帕蒂最喜欢罗伯特这张照片,拍于1970年的一间自助快照亭,他穿着她送的海军外套,戴着水手帽,露出四分之三的侧面,侮慢而迷人。



“罗伯特始终在我的意识里:在只属于我的宇宙学里,一颗星图上的蓝星。”




*以上段落全部摘自Patti Smith的书,《Just kids》。AM进行部分编辑,配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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