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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中国前战地记者,10分钟内让比尔·盖茨回答了50个问题

2017-09-22 石灿 刺猬公社

导读

何润锋想让更多的年轻人看到厉害人物思考世界的方式,而不仅限于花边新闻和手机里的游戏。


刺猬公社 | 石灿


主持人何润锋的眼睛实在是太小了,小到他睁着眼睛和我说话的时候,我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我要一直去他那张方正的脸上找他的眼睛,找到之后我的心才能静下来。

 

他是一个活得很讲究的人,不论是衣服的搭配,还是价值观的构建与传达,他都有自己的“独特”想法,工作时非常严肃,但每当他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是一个一百多斤重的小孩儿。


何润锋


夏天,他经常穿一双深灰色的休闲鞋,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一件黑色或者蓝色的短袖,穿梭在腾讯网在北京知春路希格玛大楼里。多年之前,他很少有机会穿休闲鞋,运动鞋才是他的首选,他曾穿着他的运动鞋去尼泊尔内战、以黎战争、南亚大地震、汶川大地震、缅北(果敢)军事冲突......


何润锋在“以黎”边境的以色列炮兵阵地


换掉运动鞋之后,他穿着皮鞋主持过央视《润锋观察》,凤凰卫视《时事开讲》《点睛Today》《凤凰观察》。


但他总觉得不能呆在舒适区太久,要出去看看。去年,他到了腾讯,开始了新的职业生涯。有一个同事告诉他,用三个月的事件去适应互联网公司,肯定能够搞定一切。


但他花了不止三个月的时间。

 

“到腾讯工作对我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挑战,但是新媒体就是一种你不知道你要干嘛的状态。”他深谙互联网行业与传统媒体行业的不同,也明白二者的共性,他很喜欢腾讯带给他的这种不确定性。做了十多年的记者,不确定性早已经成为了他的常态。


现在,他有一档访谈节目叫《巅锋问答》,专门与世界名人对话,他试图在30分钟的时间里聊出大佬们的另一面。所以,就有了比尔·盖茨在他节目里说,他不是在建王朝,他不希望子承父业;李云迪在他的节目里称,另一半随缘,应该会选择结婚;吴京在他的节目里首度回应被逼捐......

 

在泛娱乐时代,

何润锋做国际化严肃新闻

 

何润锋1995年考入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专业,学业之余担任学校演讲辩论协会会长。辩论强调逻辑分析,重批判意识,在来来往往的辩论赛事中,让他的语言表达能力和思维逻辑变得愈加严谨。这为他将来走上记者道路埋下了一个伏笔。


最终直接点燃他记者梦的人,是现在也到了腾讯网的陈晓楠。


何润锋读大学那会儿,陈晓楠在凤凰卫视做记者和主持人,她和同事到中国人民大学做分享,介绍了凤凰卫视所做的一些国际化节目,“我觉得她那样的人生才是人生,多有意思啊,在全世界做自己喜欢的事。”


何润锋(左二)的大学时代

 

这只是表象,本质在于,“她给我提供了另一种看待世界的方式,这种方式是国际化的,放得开的。”他想和陈晓楠一样,做国际化视野的新闻。


当时他心仪的媒体是凤凰卫视,但凤凰卫视可不好进。他在香港读完硕士之后,2003年在凤凰卫视实习了一段时间,实习期结束如果还要留在凤凰卫视,需要工作名额,但是那个时候已经没有了,他有些沮丧,“我觉得我没机会了”。


就在他将要放弃的时候,一个同事做“凤凰号下西洋”重走郑和600年之路的节目去了,留下一个空缺,他因此留了下来。

 

留下来并不代表就能做他喜欢的国际新闻,毕竟在凤凰电视台做国际新闻的门槛很高。巧就巧在何润锋抓住了实现梦想的机会——2005年南亚大地震,他去了,当时他给凤凰卫视传来了非常多的一手新闻材料,从前线回到香港,他成了“红人”,从此何润锋和国际新闻接轨了。


他在凤凰卫视和央视先后参与报道过以黎战争、南亚大地震、汶川大地震、北京奥运会、缅北(果敢)军事冲突、日本大地震、利比亚战争、伊拉克战争十周年等重大新闻事件。


2010年,是他在凤凰卫视发展最好的时候,令很多人想不到的是,他辞职去了央视;2013年,他在央视做得风生水起,忽然间,他又辞职不干了,跑去日本和英国做了访问学者;2015年回到央视,2016年又不干了,从央视转到了腾讯。


2012年,何润锋还在央视任职,左为何润锋


“我觉得这是我的性格,喜欢掌握自己的节奏。虽然表面上看每天醉心于工作,但对自己的人生还是有规划的。”他去央视是因为想有不同的尝试,想离开舒适区,去更多的地方、采访更多的事件;从央视辞职最主要的原因,则是想出去浪一年,给自己“充电”。

 

他在工作之余,没有想过怎么去经营自己的社交圈,也没有想过要在微博做意见领袖。其实作为记者,扩大影响力挺好的,但我没那么多想法,而且工作那么累了,每次出差一回来,就想着放松,过自己的生活。


兜兜转转,他不断与世界对话,以专业、全面的世界目光来考虑中国与世界的关系,运用自己擅长的国际政治关系、博弈论的知识多角度报道,挖掘新闻背后蕴藏的含义。

 

在泛娱乐时代,关注世界人物新闻的人不多,即使关注比尔·盖茨,大多也是因为他有钱,而不是因为他的这些钱怎么花才有价值;关注李云迪,大多也是因为他和王力宏那些说不清的事儿,而不是他内心的世界,他的艺术成就。

 

《巅锋问答》诞生在了这个“轻思考·重娱乐”的时代,它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被赋予了一层非常深厚的意义,让更多的年轻人看到厉害人物思考世界的方式,而不仅限于花边新闻和手机里的游戏。


10分钟,何润锋问了比尔·盖茨50个问题

 

3月,何润锋做完一个直播节目之后,他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说,“如果让你和比尔·盖茨对话,你会怎么做?”

 

何润锋一头雾水,随口说了句,“我会给他做快问快答。”几天之后,40岁的何润锋,在北京大学一个15平米的会议室里,访谈到了62岁的盖茨。当时,盖茨正在北京进行访问。而《巅锋问答》也成为了今年以来,唯一一家约访到盖茨的国内网络节目。

 

在30分钟的对话中,这位世界首富和慈善家畅谈了他对于成功和金钱的定义、事业和家庭的态度。


左为比尔·盖茨,右为何润锋


“第一次和盖茨对话的时候,出乎我的意料。”何润锋真的有些惊讶,盖茨很配合他的提问,包括在10分钟之内,回答了他50个问题,用快问快答的方式,在高密度、快节奏的访谈中,展示了一些盖茨不为人知的生活细节。在何润锋的印象当中,从来没有人这么问过盖茨。


https://v.qq.com/txp/iframe/player.html?vid=d0024dx155l&width=500&height=375&auto=0

何润锋10分钟50问世界首富盖茨


何润锋很喜欢快问快答的方式,他可以让嘉宾来不及穿上“套子”,来不及去“掩饰”。“我们希望呈现一个最真实的对方,颠覆大家平常对他的认知。”展现一个鲜活的、立体的、真实的人。

 

快问快答是《巅锋问答》的环节之一。在这个环节里,何润锋“只需要第一反应,不需要问为什么,深度的追问留在专访环节”。 否则就会落入俗套的访谈节目当中。

 

在9月13号,盖茨基金会发表了一份关于全球健康与发展的年度报告。这是基金会成立17年以来第一次发表这样的年度报告。

 

第一次访谈完之后,盖茨的团队觉得效果不错,这次请何润锋去美国西雅图与他对话。


但很遗憾,由于签证没办下来,没有去成。不过,何润锋把他想问的问题都写了出来,交给他在美国的同事去完成。


https://v.qq.com/txp/iframe/player.html?vid=z0024brljhy&width=500&height=375&auto=0《巅锋问答》第10期:何润锋二度对话比尔·盖茨


“你觉得中国富豪慈善吗?”主持人抛出问题。

 

“跟美国相比,中国的慈善才刚刚起步,但我认为有很多迹象预示着光明的前景。”盖茨说。


由于第一次访谈很顺利,在第二次与他对话的时候,何润锋决定突破一下,改变传统的访谈方式——请盖茨来担当记者的角色,向中国的网友,尤其是年轻人提问。

 

他一口气问了7、8个问题,一边说一边盯着记者,露出略带尴尬却不失礼貌的笑容,好像在说,“我能再提几个问题吗?”这就是何润锋想要的效果。

 

把好的节目做出来后,怎么才能在泛娱乐时代得到更好的传播呢?

 

每期节目的快问快答环节多达50个问题,在策划储备前期,多平台打通互动入口,吸引用户参与其中,是节目组正在做的事情。目前《巅锋问答》采取“全平台”模式,包括腾讯新闻客户端、微信、微博、企鹅问答、知乎等,已成为问题征集入口。

 

在最新一期关于盖茨的节目上线后,节目组开始帮助盖茨征集他提出来的三个问题,目前已经有近5万人参与其中。


访谈也是“人物速写”的工具

 

5月,《摔跤吧!爸爸》在中国上映,本片的豆瓣评分达到了逆天的9.1分,导演是阿米尔·汗;6月,在北京的何润锋和在马耳他的阿米尔互相望着屏幕上的对方,进行了一小时的视频谈话。

 

镜头前的阿米尔刚拍完一场戏,还没来得及卸妆,束着头发,戴着耳环。在一个小时的互动中,他时而大笑,时而摇头,神情颇为放松。


阿米尔·汗


“您的每一部作品都会像《摔跤吧!爸爸》那样,融入您对社会的关注,以及想要表达的价值观和人生哲学吗?”

 

透过视频,何润锋向阿米尔汗抛出了一个非常大的问题,因为他深知印度的现状:贫富悬殊,贪腐盛行,治安混乱,种族矛盾......

 

面对这种强烈的反差,与年产上千部电影的印度宝莱坞用极具感染力的歌舞和皆大欢喜的爱情故事,叙述着盛世繁华,往往对现实的苦难避而不谈,或者顶多隔靴搔痒。

 

而阿米尔的电影,正好背离了宝莱坞大环境定下的基调,不论是《青春无敌》对腐败的嘲讽,还是《未知死亡》对儿童贩卖现象的关注,抑或是《摔跤吧!爸爸》对男女平等的呐喊,阿米尔汗的电影作品一直试图拷问现实、挑战传统。

 

阿米尔这种“离经叛道”的电影风格和与众不同的社会担当,令何润锋太好奇了。

 

“从本质上说,我认为自己是一名表演者,我的首要责任就是让大家开心,娱乐大家。如果观众想学习哲学,他们会到学校里学。”

 

何润锋对阿米尔的回答颇为意外,聊到尾声,眼看专访时间就要到了,可他还是忍不住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我感觉您更像是一位意见领袖,而非单纯的演员。您自己如何定义自己?”

 

“我想成为一个‘敏感’的人,通过叙述故事,去触碰人们的内心。”

 

而何润锋则有些不同,他誓立要做一个严肃的新闻人,在节目中经常问出非常犀利的问题出来,用高密度的信息去触及人们的内心。


何润锋在等嘉宾的时候,不断熟悉访谈提纲


9月20日,《巅锋问答》更新了最新一期对盖茨的访谈节目,目前已经上线10期。对话嘉宾从比尔·盖茨到阿米尔·汗,再到李云迪、诺兰,每位嘉宾既是访谈对象,也是“游戏对手”,在一来一回的问答突袭之下,访谈成为“人物速写”的工具与入口。


令何润锋很开心的一次,是吴京在他的节目里首度回应九寨沟地震被逼捐10亿的事,上了微博热搜。他在朋友圈截了几张图,配文说:三个月后,《巅锋问答》终于也体验了一把什么事“热搜第一”。不过,这对他来说不是很感冒,他更看重的是自己在做什么。


“肯定凶着你了,抱歉。”

 

何润锋在凤凰卫视时,早上9点开始整理当天的新闻线索,10点例会前拿出一份《策划建议》,包括当天的新闻焦点、今日采访重点、本周焦点、中长期焦点、外电内容,例会后与主管领导协商挑选出今天的话题。


11点开始动笔写稿子,下午5点之前要完稿,6点出镜点评《凤凰焦点直播》,之前抽时间去化妆,常常是只有10分钟的组织语言时间来思考上场该说什么。

 

到了腾讯以后,他曾经也有一段疯狂的经历让他记忆犹新。“51天,我休息了三天,当时刚来,很多东西都不熟悉,永远有一种不确定性在我身上,但是我不能把那种不确定性带给观众。”他所指的不确定性有很多,比如约访的嘉宾,约访的采访提纲,节目播放的时间......消除这些不确定性就是他的工作内容之一。

 

他在与《敦刻尔克》导演诺兰对话的前一个小时,穿上正装的他一直在摄影棚外面不停踱步,来回走动,嘴里一直默念着接下来要访谈的问题,他不敢有一刻的疏忽,他要确保在他的访谈过程中问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出来。

 

诺兰来了,他迎了上去,和诺兰礼貌握了一下手,入座,诺兰手里握着一个保温杯,右手腕绑着一根红色饰带。没有翘腿,身子微微前倾,一边喝水,一边说电影,言谈轻柔。

 

何润锋的身体也微微前倾,双眸紧盯着诺兰,适当的时候点点头,灯光从他们的头上打下来,立体且肃穆。这是何润锋期待已久的场景,但更像是某个寂静的雪夜,围着壁炉的一场温暖的闲聊。


左为诺兰,右为何润锋


何润锋是访谈中的语境操控者,但是他也担心出现被访谈对象牵着鼻子走的情况,“毕竟是纯邀约访谈,没有给‘出场费’”,他笑着说,给了钱,谈起来会有些不舒服,还是纯新闻性质的人物关系比较好。

 

他很不喜欢阿谀奉承,他假设了一个酒席场景,“如有人让我去给人各种敬酒,我可不行,我不太喜欢这种交友方式”,而且,他也不擅长这种交友方式。

 

“在工作之余,没有想过怎么去经营自己的社交圈,也没有想过要在微博做意见领袖。”可他还是觉得,新闻人在网络上去扩大影响力挺好的,“但我没那么多想法,而且工作那么累了,每次出差一回来,就想着放松,过自己的生活。”

 

6月,他的一个实习生在他那里实习完了,临走的时候给他发了一条信息:“谢谢何老师三个月的指导,刚开始觉得您凶凶的,但确实都是干货,会努力争取正式回腾讯。”

 

“肯定凶着你了,抱歉。” 何润锋的回复有些小心翼翼。


2017年8月25日,是何润锋的四十岁生日,那位实习生给他发了祝福语。何润锋开心极了,这“让我觉得比较释怀”。



石 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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