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3点,在北京电竞馆,看见另一种灵魂
他们玩的不是游戏,而是孤独;在他们的内心世界里,最核心的那一部分,都跟游戏无关。
作者 | 陈彬
编辑 | 石灿
“中路中路!”这个声音响彻了朝外SOHO广场,在午夜时分显得特别突兀。
我被这声大喊吸引住了,发生了什么事?这可是位于北京核心区的朝阳门。
很快,我找到了声音来源地。原来是一家网咖,里面的人正在把游戏打得飞起,叫喊声此起彼伏。
但吸引住我的,不是网咖,而是网咖旁边的电竞馆。作为资深游戏迷,我对电竞更感兴趣,于是走了进去,看到里头零零散散坐了十来个人,各自戴着耳机,盯着屏幕上《英雄联盟》的游戏界面,一言不发,各玩各的。
北京朝外soho / 陈彬 拍摄
这可是凌晨12点多的北京,这是一群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在电竞馆度过漫漫长夜?
接下来,我花了四个夜晚在北京街头的7家电竞馆去探寻答案,其中有3个晚上,我都在电竞馆呆到了凌晨3点多。我找了他们中的很多人聊,从他们身上我看到了形形色色的人生。最后我得出的结论是:他们玩的不是游戏,而是孤独;在他们的内心世界里,最核心的那一部分,都跟游戏无关。
1
5月6日晚上11点多,在北京三里屯新开的一家电竞馆里,李泽承包下了一个大包厢。这个电竞馆没有大厅,只有包厢和可以打游戏比赛的舞台区。其中一个大包厢,有两层,一层放电脑,另一层放沙发。
李泽承每次只订这个包厢,玩累的时候有地方躺着睡觉。
我是趁着有人带夜宵进去一同跟着走进去的,问他是不是可以聊一聊。
李泽承没有任何迟疑就答应了。
这是个外形很酷的年轻人,穿着黑色短袖,外面披着件迷彩夹克,头发染成了金黄,有些卷,右臂上纹了一个形状奇异的纹身。
此前,我咨询过店员,店员告诉我,电竞馆开业以来,李泽承每天晚上都泡在这里,从晚上10点到第二天上午七八点,几乎从不缺席,这也是我为什么想找他聊的原因。
这是个非常坦诚的年轻人,家就在北京,父母常年不在家,大部分时间,他都是自己跟自己相处。
“一个人干什么都无聊。”对他来说,凡事如果不结伴,总是会差点意思。李泽承大专毕业后,第一份工作是北京某金融公司的销售岗位。选择这份工作,单纯是为了陪朋友一起上班。
他也考虑过去健身房,也想去打球,可一个人根本无法坚持下来。游戏,是他和身边朋友唯一的共同爱好。这些朋友大多是在酒吧认识,年纪比他小上许多,白天都要上课,只有在深夜才会相聚。
李泽承同时在玩十来款游戏,涵盖各种手机游戏与主机游戏。在这其中,他很难挑出一款特别钟爱的游戏来。
2017年下半年,李泽承专门在淘宝上采购了当时最好的零件,拼装了一台电脑,性能丝毫不逊色于国内顶尖电竞馆的电脑设备。那段时间,李泽承没有工作,每天宅在家中,盯着屏幕中的世界,开始一场又一场冒险。
但半年之后,他却把这台电脑和玩了两年的PS4一起给卖了。整个2018年,在年底之前,他都没碰过游戏。
倒不是说要刻意“戒游戏”,只是腻了。猛然一抬头,发现屏幕中的世界不再有乐趣,也不再明白自己为何会喜欢这些,“感觉想干点别的,想出去工作”。
随后,李泽承在北京工人体育馆附近的一家酒吧找了一份销售工作。每天晚上八点半上班,凌晨五点下班。身边的同事年纪都大他不少,顶多也就玩玩《王者荣耀》和《刺激战场》,平时聊不上几句话。他的业余时间,基本就在睡觉。
有时实在睡不着,就想着做些事,他却发现生活陷入了一片空白。
一个人实在是太孤单了,2018年的最后几天,李泽承还是回到了网吧,因为在那里,才有人和他在一起。
北京三里屯的电竞馆/陈彬 拍摄
人的孤独会移动,从黑夜到白天,从酒吧到网吧。如果白天实在闲得无聊,李泽承会出去遛弯。这是他除了游戏之外最大的爱好。
他能在整个北京城晃悠一整天,每年也都会去几次故宫,他去故宫的时机一定有讲究:他不喜欢节假日的人潮,也不能接受冷冷清清的故宫,人的数量和景色,要保持一个“刚刚好”的比例,他感觉对了就对了。
有一段时间,他特别爱逛景山公园,可以俯瞰整个故宫,以及故宫里形形色色的游客。
孤独像黑洞,他在遛弯时,也会希望有人一起来消解黑洞。
“我有时候跟朋友说,去朝阳公园遛弯,他们都不去。说等到我这年纪了,也许会想去。”但李泽承今年才20岁。他的这些朋友,才十五六岁。
李泽承是个很重朋友情谊的人。身边朋友来他工作的酒吧喝酒时,他总是主动请客。这么多年下来,到底有多少朋友欠他多少酒钱,他自己都记不太清楚,也不太在意。
5月初的一个晚上,李泽承喝多了。路过北京工人体育馆时,看到摆在门口的灭火器,没忍住跑去玩了一下,没想到直接喷了出来,立刻被保安逮住了,要求赔偿200元。当时,李泽承没带钱,身旁的发小帮忙垫付了。
付完钱,酒劲上头的李泽承嘴上追着保安一路“京骂”。这让身边的发小觉得丢脸丢大了,立刻要求他明天必须还这200元钱。
李泽承觉得自己掏腰包请这位朋友喝酒的钱,远远不止200元,真要算,发小还得还他钱。晚上回家之后,他收到了发小给他发的一条消息,写着:“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2
在李泽承的包厢对面,周鑫开了一个小包厢,里面摆放着3台电脑,每次只有他一个人。和李泽承一样,他几乎每天都住在那家电竞馆的同一个包厢,令店员印象深刻。
刚好他的包厢门开着。等着他一局游戏终局,我走进去找他。跟李泽承一样,他也很干脆地答应跟我谈谈。
周鑫的个头不算高,体型健壮,穿了一件深色短袖,宽松的休闲裤,脚上一双凉鞋,其中一只的鞋帮已经断了。
虽然只有25岁,但第一眼看上去,却有种中年人的既视感。
他没有工作,也没有住的地方,大多时间都睡在三里屯的这家电竞馆内。但他是一个对游戏体验与周遭环境有着执着追求的人,键盘与鼠标不仅要干净,电脑运行也要能够流畅。
没有工作,也就没有任何经济来源,但他仍不愿选择更便宜的小网吧。这家电竞馆每小时收费20元,如果是在小型网吧,20元能够玩上4个小时。
周鑫每天只玩《英雄联盟》,而且只打辅助位,最擅长娜美和奶妈。不过,他打游戏,从来都是单排。他玩辅助,单纯只是不想在游戏中承担太多责任。
桌上,放着一瓶德国精酿和两包瓜子。他说,在玩游戏时,总是要喝点什么东西, 不然会影响自己发挥。
周鑫的座位/陈彬 拍摄
来北京之前,他在饮料的选择上没有太多的要求,不管是矿泉水、果汁,还是牛奶都能接受。但如今,必须是德国精酿。
周鑫是江西抚州人,因为父母工作的缘故,从小在上海长大。2019年5月,是周鑫来到北京的第9个月。9个月间,他已换了五六份工作。时间最久的一份,只做了三个月。
“不喜欢那些工作,没激情,每天上班都是闷闷不乐的。”周鑫说,他来到北京之后,全都是做餐饮行业的服务员。
他初中毕业就开始走进社会,来北京是想卖电子产品。刚来时,他跑去中关村,想找一份工作。问过之后才发现,那边的工作一不包吃,二不包住,工资也只有四五千元,想养活自己不太可能。他自己也没有相关从业经验,这么多年来也只干过餐厅的服务员,所以,最后,他也只能继续当服务员。
来北京这么长时间,周鑫身边,没有一个说得上话的朋友。“去唱歌,去上网,去喝酒,去吃饭,都想叫一个人一起去的。但在北京,没有这样的人。”到头来,没有工作的他,除了在电竞馆里打游戏,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3
对环境的讲究,除了周鑫之外,胡凯让我印象更深刻。
在打游戏之前,他一定会先准备一条小毛巾,打湿之后,将鼠标和手心都擦一遍。“我觉得手干净,就会打得很准。”每玩一段时间,胡凯都会拿这块毛巾,将手心和鼠标再擦拭一遍。
来自内蒙的胡凯每天大半的时间都待在电竞馆里。这里既是他娱乐的地方,也是他工作的地方。他是游戏《绝地求生》的一名职业选手。
所有凌晨在电竞馆打游戏的玩家中,胡凯是我见过打扮得最整齐的。他梳了一个大背头,整整齐齐,像是抹了小半盒发胶。他还戴了一副圆框眼镜,黑色短袖,属于人们口中“干净的男生”。
在朝外soho的“小黑屋电竞馆”最里面的一间包厢,是胡凯和队友每天训练的地方,这家电竞馆跟他们的电竞战队,是同一个老板。队里其他人的座位上都杂乱地堆放着各自的物品:包包、纸巾、面包、本子、玩偶等等,唯独胡凯的座位整整齐齐。除了正要开动的夜宵,看不到其他杂物。
胡凯的座位/陈彬 拍摄
一直以来,胡凯对第一人称射击类游戏情有独钟。早期一直在玩《穿越火线》,拿到过各种大大小小的奖项。两年前,《绝地求生》开始流行,他随即转型成了该游戏的职业选手,现在已经游玩了7000多个小时,连续算下来也有290多天了。
在他看来,选择打职业之后反复训练,丝毫不会影响自己对游戏的激情,在游戏中匹配不到势均力敌的对手,才会让他感到无趣和无聊。
胡凯的大学同学特别羡慕他现在的工作。可他自己知道,这一路坎坷太多,父母就是当初最难的一道坎。
胡凯高二时,参加了几场《CS》的线下比赛,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便收到了一些职业战队的邀约。胡凯的父母坚决反对,要求他必须以学业为重。双方直接大吵了一架,关系彻底闹掰。
胡凯和父母冷战了两三个月。当时既不和父母说话,也不向父母伸手要钱。恰好他经常参加省内的各种比赛,拿了几个冠军,奖金也够他独自生活。这段时间,他休学了一个月,基本上天天泡在网吧打游戏。
父母还是狠不下心与儿子决裂。那天晚上11点多,胡凯回到家,却发现平时九、十点钟就睡觉的父母在客厅等着他。“我当时进去就觉得是这个氛围,他肯定是找我谈话的。”
想做这行可以,但必须完成学业。这是父母开出的条件,胡凯答应了。交流很顺畅。大学毕业之后,胡凯如愿以偿地成为了一名电竞选手,收入颇丰。
胡凯认为自己是个自私的人。他从来不会毫无节制地宣泄情绪,但也从来不会在乎他人的感受,有时就会伤害到他人。除了父母之外,胡凯的女朋友秋依也经常因此而生气。
虽然是异地恋,至少胡凯与秋依一路走了过来。
胡凯训练的包厢/陈彬 拍摄
秋依是个东北女生,这次来北京,专程就是为了见胡凯。她的家人在俄罗斯做生意。秋依高中毕业时,父母没怎么问过她的意见,便替她报名了俄罗斯的一所大学,学俄语专业。
从事播音主持工作,是她从小到大的梦想。她不知道该如何反抗父母的决定,父母也没给她太多的解释,“可能觉得那种行业就是不适合我”。
如今已毕业半年多,秋依没有尝试过任何工作,也没有任何人生规划。在她自己看来,一是年纪还小,收不住心;二是找不到一份她喜欢的工作。面对不喜欢的工作,她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几天。
每每想到高中毕业时的决定,总是让秋依后悔不已。“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可能再小一点就会开始坚持。”到了现在这个年纪,秋依觉得再重头开始学习播音主持,也有点晚了。
身边的朋友,一个个都找到了工作。秋依过着每天无所事事的生活,有时也会觉得自己不太正常。
“就像活着没有意思了。想着去做一些什么,和正常人一样,体验一下那种努力的感觉。”她想要改变,但又无从改变。这次来北京约会胡凯之前,秋依的父母给她找了一份海关的俄语翻译工作。等她回东北之后,打算去试试看。
我和秋依在电竞馆门口聊天之际,一个看上去20岁出头的年轻人走了出来,靠在门口的墙边,一边抽烟一边翻手机,一支烟抽完,直接扔在地上,半小时不到,他已经抽掉了三支烟。人来人往,电竞馆的门口堆积了几十个烟头。
门口的烟头/陈彬 拍摄
4
我在深夜电竞馆聊过的所有人中,王浩是唯一一个白领。
2018年年底,王浩因为个人发展和薪资问题从北京奔驰离职时,不论公司的主管还是同事都十分不舍。当时的主管找王浩“促膝长谈”,从工作到个人发展,再聊到家庭,愣是从傍晚6点聊到了晚上11点半。
跟李泽承一样,他也是北京人,跟家人住在朝阳门附近。晚上在家打游戏是一种奢望,只能每次跑到家附近的指间电竞。这家位于朝阳门外大街的电竞馆规模就要大很多,他喜欢在大厅打游戏。
每天,都会有不同的顾客向前台询问是否有卖烟,最终都失望而归。王浩这样的老顾客会自己带烟,动不动就跑到门口抽一根。电竞馆门口的铁质垃圾桶上,早已被烫出了一片黑斑。跟我聊天之前,王浩刚抽了第一支烟。聊完之后,他又跑到门口抽了一支。
他是个有游戏情怀的人。这么多年,一直都在玩《CS GO》《Dota》以及《魔兽世界》,前两个游戏时间都在1000小时以上。“它是有底蕴的,不会被别的游戏给比下去。”
2016年和2017年,是王浩打游戏最“痴迷”的时候,每天都要在游戏中花上7-8小时。当时打游戏也比较看重输赢,尤其在玩《CS GO》单排时,碰到实力差距特别大的对手,就很容易情绪上头。一生气,王浩便会砸键盘砸鼠标。
《CS GO》这类竞技性较强的游戏,对外设要求较高,而好的外设往往就比较脆弱。“一拳基本就坏了。”这段时间,王浩砸坏了两块键盘一个鼠标。砸完没过多久,王浩就开始后悔,毕竟他的任何一块键盘都在1000元以上。
2013年,王浩为了第一时间玩上主机游戏《GTA5》,专门买了一台PS3,以及游戏的预购。游戏发售当天,王浩更是专门请了一天假,就躲在家中攻略游戏。他记得那天醒得特别早。
这两年,除了每个月四五百的网费,王浩没有在游戏上花费过一分钱,打游戏的时间也少了很多。对此,他认为是自己年纪到了,自然就对游戏没那么大兴趣了。“我觉得不如吃顿大餐,这样更有意义。”
除了游戏之外,王浩最大的爱好便是旅游。不过,王浩出去旅游,都是一个人。2018年,他一个人去了两次曼谷,一次香港。
两次曼谷之行,都待了整整一礼拜。那些天里,他没有去过曼谷任何一个景点,甚至没有做过任何攻略。每次都是下了飞机之后,才会去App上翻阅寻找附近的餐馆。
在曼谷的日子,王浩每天都会在旅馆一觉睡到中午,吃个饭,下午再出门。他喜欢一个人漫无目的在街上瞎逛,无处可去了才会跑到商场逛逛。等到夜色降临,基本就泡在泰国的酒吧里。
王浩把他的孤独带到了国外,更换了场景,想在异国他乡寻求慰藉。在泰国的酒吧中,碰见面相比较友善,又长得比较像国人的游客,王浩都会去主动搭讪聊天。
他还真有收获。原来,他不是唯一一个独自来曼谷旅游的人,两次曼谷之旅,每次都能认识三四个陌生朋友。没有谁真的愿意被孤独侵扰,只是,大家都不够主动,一旦主动了,孤独自会相解,当然,也不能否定孤独会传染。
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王浩想一个人静静地待着。不去旅游的时候,王浩基本就在打游戏。
身边的朋友没法理解他的孤独。我问他谁能理解自己时,他说,是最近聊起来的一个女生。
本来,王浩与这个女生已经许久没有联系,前段时间,王浩清理相册时,无意之中,翻出了以前朋友聚会的照片。他将这张照片发给了那位女生,从此便聊了起来。
“比方说一个人出去旅游这种事,她可能不这么做,但她比较理解我的想法。”两人从此越聊越多,偶尔还会约出来吃个饭。
这反而让王浩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对方有男朋友了。
自从王浩上一段恋情结束之后,他便没再考虑找对象。一是生活压力太大了,二是觉得自己还没到成家立业的年纪。
“所以说我现在比较尴尬,都不知道是该跟她聊,还是放弃。”他很纠结。
5
李泽承一直想做一名游戏主播。
他在虎牙上开了一个游戏直播账号,直播玩PS4游戏。自己玩总是很顺畅,可一开直播就总犯错,尽管有时没有人在看他的直播。
但“有人进来看,就说我菜,我也没反驳”。两三次之后,他放弃了。和朋友唠嗑时,他总能滔滔不绝说上很久,可一碰上陌生人,便半天憋不出话来。在直播镜头前,他也一样。
屏幕中的世界,以每秒60帧的速度,刺激着他的五官。可玩到最后,李泽承却很难将自己带入到游戏角色之中。屏幕内的世界与屏幕外的世界,都和自己无关。
三里屯公交站/陈彬 拍摄
在身边的人看来,周鑫是一个不爱说话、好吃懒做的人。但他只认同前半句。
除了自己的父母,周鑫很难找到一个和自己交心的人,无论是身边的亲戚还是朋友。在北京工作时,他经常一整天都说不了一句话。只要身边的人不主动搭话,周鑫便从不主动跟人交流。
周鑫说,不是不想说,是真的没有深聊的语境在,他也不想自闭。
父母在上海做水产生意,早几年,他在父母身旁搭手。时间一长,他觉得学不到任何东西,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每日苦闷的生活,让他做出了一个决定:“我要离开。”父母没有阻拦,反而支持他出去走走。
“我出来,就想知道如何才能沟通到一块儿去,想更像个男人一点,直接一点的,哪怕遇到一些吵架,也要勇敢站出来。”这是他走出家乡之后,最想达成的理想。
北京已是周鑫人生漂泊的第二站。2018年3月,周鑫离开家乡之后,去到深圳待了5个月。在深圳期间,周鑫也都做着服务员的工作,根本提不起激情。心情不佳时,周鑫会待在深圳的电竞馆通个宵。
北京之后是广州,他已经决定好了下一站。但那又能怎样呢?每年,有无数像他这样的北漂都在逃离北京,没有人真正在意。
讲着讲着,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眼中,在闪烁些什么。他和我交谈了40分钟,这大概是他来北京以来,跟一个人说话最多的一次。
王浩他从小到大的梦想,是成为一名飞行员。大学毕业之后,王浩也试图往这个方向努力,只是,眼前的第一道坎就高得吓人,迈出一步又收了回来。想要成为飞行员,单是考最初级的证书,便要花费20万元,零零总总算下来,至少要花费上百万元。
“我现在已经23了,他们最低要求25,我两年能攒出来百万吗?”太过遥远的梦想,倒也不会让王浩感到焦虑。但他这份对飞行员的憧憬,一直停留在心中。
王浩的第二梦想,是攒出20万环游世界。不过,到目前为止,王浩还没刻意攒过一分钱,每个月也差不多月光。他说,当自己身上的责任越来越多时,也许钱自然而然就省下来了。
凌晨3点,5月的北京夜色温柔,街上虽然空旷,但电竞馆里却依然繁华,40个座位,能坐上二三十个人。不想回家的人,无家可回的人,都试图通过眼前的游戏,努力让自己的生活看上去更加正常。
4小时后,天大亮了,他们的一天结束了。
陈 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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