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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将会如何评价我们这代人?

2017-07-23 互联杂谈


文:孙立平,公众号:孙立平社会观察


作者按:本文为作者于2013年4月28日在深圳图书馆报告厅所做演讲的节录。在本次重新发表时做了一些文字上的修改。

 

各位听我这么强调社会进步问题,有没有怪怪的感觉?为什么?


大家都知道,“社会进步”这个理念不是我们提出的,而是古已有之。但是这个概念多少年来基本上没有人讲了。现在,把一个很古老的概念又重新翻腾出来讲?人们会觉得很奇怪:这话本身没错,怎么突然要说它呢?


打个比方,一个家庭中,两口子过日子己经过了这么多年了。有一天晚上吃完饭,两口子正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这吋夫妻当中一个人突然说了一句话,“咱们俩好好过日子啊!”你会是什么感觉?如果是先生说的这句话,弄不好会打起来:你是什么意思?谁不好好过了?如果你不想好好过,就赶快说话!


我今天讲社会进步问题,大家可能就有这种感觉。这句话是不错,但是为什么突然讲这个问题呢?


我认为中国到了迫切要讲这个问题的吋候。为什么?我们这些年没有社会进步的理念,只有另一个理念一一发展的理念。所有的东西都叫发展,经济叫发展,社会叫发展,文化叫发展,教育叫发展,体育也叫发展。但是各位可以想一想,发展的理念最主要的是一个数量慨念,虽然有时候我们也讲发展质量,但它最主要强调的是数量的增加。但在我看来,在我们快速发展30多年了之后,如果没有一种好的理念和价值来主导这个发展的过程,这个发展可能要出问题了。

 

让我从一件事情说起,这件事情也是促使我提出社会进步问题的直接原因。



大约五六年前,我去一个市里,临走的吋候,一个区长给我打电话,你什么吋候走?走的吋候我请你吃饭!我和他这次也算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因为他经常读我的文章,所以他开玩笑说,我是你的粉丝,我走的时候邀请我吃饭。

 

吃饭的时候,他没有带任何人,把司机也打发走了。聊了一会儿后他说,“孙老师,你知道我现在最难的事是什么?”我说什么事?他说:我今年的拆迁任务是10万平米(这个数字不见得记得准确),市里下来的硬指标。而且这和乌纱帽连在一起,你拆够这10万平米,区长接着当,拆不够这10万,谁能拆,谁来当!


当时我在这个市呆了两三天了,对他这个区还有点印象,我就问:拆哪里?他说,拆哪都行,只要把老百姓的房子拆掉10万平米就行!这种事情在中国不是个别存在的,但是听一位区长亲口对我说这样的事情,我还是受到很大触动!各位可以想,古今中外,有这样发展的吗?一个市长给一个区长下硬性指标,今年你必须把老百姓的房子拆掉 10万平米!世界上这么多国家,有一个国家是这么发展的吗?历朝历代,那么多朝代,有一个朝代是这么发展的吗?没有!这说明了什么?如果现在没有好的理念和价值来主导这个发展过程,这个发展可能要出问题了!

 

实际上,现在己经不是要出而是已经出了问题了!最近这些年,我经常在想一个问题:将来历史会如何评价我们这代人?有吋候我们想起来,可能还感觉很自豪,我们经济发展多快啊,创造了多少财富啊,面貌的改变有多大啊。但是我个人的看法是,五十年后,一百年后,我们子孙后代写历史教科书,写到我们这代人的时候,可能不会有任何好词来写我们。我们这代人在他们的眼睛当中,很可能就是很荒谬、很愚蠢,甚至是很可耻的一代人!

 

为什么这么说?在整个人类历史的长河中,我们这代人可能是最独特的一代人。独特在什么地方?我们把地球演进了这么多亿年形成的那点财富都弄出来,用光了。煤挖出来了,石油抽出来了,天然气弄出来了,各种矿产资源挖出来了。能烧的基本上都烧了,最后化作一缕轻烟。


有人说,那还有很多不能烧的呢,比如这些高楼大厦就不能烧吧,那都是留给子孙后代的财富!我的一个朋友,建设部研究中心原主任陈淮先生说了一句话:中国建筑的平均寿命是30年!如果我再给它加20年,50年。各位可以想想,50年后,现在我们看来是财富的这些高楼大厦,将来就是一堆垃圾,到时候这些垃圾是否有地方放都不知道。


清华大学建筑学院算是中国最有名的建筑学院了,前几天我给他们的学生讲课,我说,你们千万别把自己盖的这些房子看得太重,将来的子孙后代比我们会盖房子。对他们来说,盖房子将来是很筒单的事情。80年代吋,深圳一个星期起三层楼,人们听到后觉得很震惊,叫做“深圳速度”。但是各位,现在一天盖一层楼有什么大不了的?对子孙后代来说,盖楼是很筒单的事。到那个吋候,面对着我们给他们留下来的这堆烂楼,他们可能不是感谢我们给他们留下的这些财富,而是可能发愁这堆垃圾怎么办?拆了放哪?


所以,现在我们就应当想一想,将来我们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留给子孙后代的是什么?我认为一点疑问都不会有,就是空空如也,千疮百孔,一片废墟。这还有疑问吗?所以子孙后代除了骂我们之外,还能说我们什么好话呢?在座的,最小的有多大?假如25岁,而且你能活到100岁,就是还能再活75年。其实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到时人们可能会说,那帮坏蛋都死了,就剩这一个还活着呢!

 

我是说,我们为发展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但我再接着问,你活好了吗?我们整天吃的是有毒食品,呼吸的是污染的空气,喝着是肮脏的水,下个饭馆说不定吃的还是地沟油。去年冬天,全国大部分地区看到太阳都不容易!我们的发展就是为了这个吗?

 

去年春天,我参加了一场会议,对我也很有触动。这是一个讨论中国在非洲项目管理的会。他们说,在非洲遇到了一些在中国根本想象不到的问题。例如非洲很多地方都是一个星期或者半个月发一次工资,今天工资发了,明天相当一部分非洲员工就找不到了。干什么去了?花钱、娱乐、消费、享受去了。然后,过几天陆陆续续又回来了,因为钱花没了,得干活了。所以,在非洲得考虑到这个问题,比如,今天混凝土刚刚浇铸了一半,把工资发了,明天可能就没有人干活了。


他们举了个例子,有个非洲工人经常是这样,中方管理人员很生气,问他这些天你干什么去了?怎么又找不到你了?他说老爸死了,我总要回去看看吧!管理人员反问,你老爸今年都死了多少回了?一发工资就死。他说,以前都是最后活过来了,这次是真的死了,不信你核实去。谁去核实啊,我们都知道,其实这是他们的一种生活态度,我们也知道这样的国家经济肯定好不了,我们也很难理解他们。


但是反过来说,他们也很难理解我们。他们说,有些非洲员工经常问中方管理人员:你们派到我们这来的都是什么人啊?是不是都是犯人啊?中方管理人员说,什么犯人啊,这都是精挑细选的优秀员工!非洲人很不理解,说不是犯人怎么会这样呢,你看他们光会干活挣钱,也不会花钱、消费、娱乐、享受,不是犯人怎么会这样呢?!


我说这件事情的意思是,这至少可以启示我们,我们发展的目的是什么?这种发展对人的意义是什么?以及发展究竟意昧着什么?


疯狂报复:中国一年新增430万癌症患者


来源:腾讯图片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条河,那就是自己的母亲河。我的母亲河是一条可以流向长江的小河流——隆兴河。如今,我的母亲河满目疮痍,流淌地不再是清澈地河水,而是我的眼泪!图为2016年2月4日,湖北省监利县龚场镇北沟村,断流的河道中肆意生长地绿藻和野草。



我的故乡地处江汉平原腹地,素有“鱼米之乡”和“中国水稻第一县”美誉的湖北省监利县。由于旧体制弊端的积累,农业走入了困境,农村发展艰难。图为2016年2月3日,湖北省监利县龚场镇新庄村,几只鸭子在断流的河道里觅食,河水出现绿藻主要是河水受到了污染。



特别是农村生态破坏日益严重,农业环境受到严重冲击,农民利益受到极大伤害,人民群众对环境的焦虑和不满越来越突出。图为2016年1月27日,湖北省监利县龚场镇新庄村,村民把公共河道改成的私人鱼池。从龚场镇镇政府到渡口村,几十公里的隆兴河上,堵塞河道建鱼池的现象,十分普遍。



当前,国家安全饮水工程虽然基本解决了饮水问题,但不能解决水污染的问题。图为2016年2月6日,湖北省监利县龚场镇刘市,一座桥头堆积如山的垃圾,常年无人清理。由于村里没有固定的垃圾处理场所,村民们只好把垃圾倒在了河里堵死了河道。这些固体废物主要包括生活垃圾、种植业固体废物、养殖业废物和建筑固体废物等。



村庄环境卫生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问题,主要来自人的生活污染和畜禽粪便污染。图为2016年2月6日,湖北省监利县龚场镇新庄村,往日的河水变成了臭水沟。在走访过程中,发现农村垃圾随地堆放在田间地头、路边或自家的屋檐下,没有任何的防渗等环保措施。一到夏天,丢弃的瓜果皮会滋生大量的蚊虫,气味难闻。生猪随地养、污水随手泼、垃圾随处倒等不文明习惯与要建设的新农村相差甚远。



2016年2月6日,湖北省监利县龚场镇新庄村,河道断流后,许多农用船只弃在河里,任其腐烂。造成农村环境污染的原因,有农民环境意识淡薄、农田过量施用化肥农药、农民聚居点环保基础设施滞后等原因。


农村污染的治理关系到我国9亿农村人民的生活质量,也直接影响着我国经济的可持续发展。目前全国有60多万个行政村,农村人口达到91960多万人,人口分散,农村污染难以集中处理。图为2016年2月9日,湖北省监利县龚场镇,当地镇政府门前的河道里积满了枯死的水浮芦,河畔上也被种上了蔬菜。 



2016年2月11日,湖北省监利县龚场镇隆河村,政府花了巨资重新整治的隆兴河再次被污染。笔者在走访的龚场镇大部分农村地区,很少有集中固定收集垃圾的垃圾箱(或垃圾池),即使某些农村有这些设施,由于当地农民环保的意识的淡薄,垃圾依然随地乱丢,垃圾箱(或垃圾池)最终只能成为摆设。生活垃圾形成的污染已经成为农村环境污染的主要“元凶”之一。



春节期间,笔者在家乡多个村庄采访发现,留守在家种田的大都是60左右的老人,有句话描述得很形象,“七个老人八颗牙,人人都是白头发”。只有临近春节,村里才看见有年轻人。很难想象,发展现代农业和建设新农村的重任压在这些老人们的身上。图为2016年2月6日,湖北省监利县龚场镇刘场村,一名小孩在河边玩耍。



2016年2月6日,湖北省监利县龚场镇新庄村,几名妇女在河边杀鱼,生活污水直接排在了河里。农村生活污水绝大部分未经处理直接排放,生活垃圾大多随意堆放。这些生产或生活行为对农村生态系统等造成潜在的威胁。



2016年2月4日,湖北省监利县龚场镇郑家村,村民在鱼池摸鱼。



2016年2月6日,湖北省监利县龚场镇新庄村,鱼池里的死鱼。 



2016年2月6日,湖北省监利县龚场镇刘场村,村民在水井边洗菜。一段时期,因受水污染影响,村民家家户户打了水井。



2016年2月5日,湖北省监利县龚场镇新庄村,朝阳下的自来水塔。据了解,这座水塔于1985年左右修建,当初是附近中学校和乡政府机关以及的少数居民的饮用水,至今已废弃10几年。


2016年2月11日,湖北省监利县龚场镇新庄村,由于农村地区的疏于管理,一条自来水管裸漏在河边。监利县各村的生活用水一般来自于自来水、地表水和地下水,农村生活污水一般由院内污水沟、门外污水沟、泼洒在门外空地三种方式排放。



在中国,癌症已成为疾病死因之首,且发病率和死亡率还在攀升,对公众健康造成巨大威胁。据统计,中国去年约有430万人确诊癌症;280万人死于癌症,平均每天7500人。湖北省肿瘤登记中心2013年公布数据。据统计,目前湖北省(按6700万人口计)癌症年新发病例数约为16万,年死亡数约为11.5万,三年累计现症病例近20万与上世纪70年代相比,湖北省城乡居民恶性肿瘤死亡率上升了88.9%,高于全国增长水平。图为2016年2月4日,湖北省监利县龚场镇新庄村,在乡村医务室前输液的村民。



癌症大数据提示,接近90%的癌症都可以追溯到生活方式、环境因素,只有10%-30%的癌症可以归结为基因突变。图为2016年2月4日,湖北省监利县龚场镇郑家村,65岁的彭德茂常年胃病,基本没有劳动能力,他疑似胃癌,但无钱检查。彭德茂只有三个女儿,都已出嫁。他本想再生个儿子,但老婆早就结扎。现在俩老的基本生活就靠捡废品,想申请低保村里一直没批准。



2016年2月9日,湖北省监利县龚场镇新庄村,65岁黎宏柏站在儿子的坟墓前。10多年前,他的独生儿子因肝癌去世,随后,儿媳妇留下才几岁的小孙子也改嫁了。三年前,黎宏柏也因在工地摔断脊椎,丧失了劳动能力。为了给还在上大学的孙子交学费,家里的负担现在落在了他老婆身上。黎宏柏说,他的老婆61岁,在广东做保姆,今年春节都没回来。 



2016年2月6日,湖北省监利县龚场镇新庄村,57岁的柳会新是村里的种粮大户,包租了150亩水稻田。柳会新说,现在种地虽然实行了机械化,但通往田地的道路还没修建,河道早已无法行船,去地里干活都要涉水过河。每年收割水稻时就像做“贼”一样,都要在夜里进行。因为只有趁其他农户不注意,让拖拉机偷偷从他人农田驶过。



2016年2月6日,湖北省监利县龚场镇新庄村,一根栽在菜地的电线杆。村民柳会新说,地里的电线杆本来是用于农田灌溉,应该靠近河道,便于抽水,但由于没有规划,公器就会被私用了。


2016年2月6日,湖北省监利县龚场镇新庄村,这是农户自己沿着河道牵的电线,用于农田灌溉。



2016年2月5日,湖北省监利县龚场镇新庄村,在家打麻将的村民。而今,许多优秀农耕文化渐渐在麻将声中丢失。“挣钱”成了农村的主要价值取向,一切都为了钱。封建迷信、抹牌赌博,大操大办等风行,严重地污染了农村的精神和文化生活。


2016年2月3日,湖北省监利县龚场镇刘场村,一位道士在一辆新的豪车前祭拜。龚场镇被称为中国的玻铝之乡,90%以上从事玻铝生意,大多数是农民身份的商人,农村出现了一大批“有车族”。这本来是一件皆大欢喜的好事儿,但不少农村“有车族”其实负债累累,买辆小轿车并非因为生活富足,而是出于相互攀比“争脸面”。最新统计,2015年上半年我省城市居民收入13752元,农村居民收入4965元,倍差2.77。其次贫富不均的问题。市场经济下的农民迅速分化成多个阶层,监利县千万富翁一大批,但也有很大一批贫困户,他们或因灾、因病、因疾而贫困,苦苦奔波。 


为推动全省新农村建设取得新进展,湖北省环境保护厅在2010年8月制定了《全省农村环境连片整治示范工作方案》,以保障农村民生、切实改善农村生产生活环境,《方案》至今实施了5年,监利县很多乡镇农村环境质量仍没有明显改善。图为2016年2月9日,湖北省监利县龚场镇新庄村,放飞孔明灯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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