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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谊地久天长

2017-01-28 小爱酱 为你写一个故事

1

当韩林踏上从清远到上海的旅途时,他自己也没想到,他会凭着一个名字和一张十几年前的照片从茫茫人海中,把这么一根针捞了出来。

手里的照片是一张合照,两个姑娘都只有八九岁的样子,那个叫祖儿的女孩子站在左边,梳着文静的公主头,嘴角扯着完美的弧度。另一个姑娘在右边挽着她的手,扎着双马尾笑得特别生动。

照片上面印着一行烫金的字:友谊地久天长。

 

2

上海的一家星巴克。

姑娘穿着粉红色连衣裙,头发微卷着从肩膀倾泻下来,特别美——从那张童年的照片上就能看出来她是个美人胚子。

“你好,祖儿,我叫韩林。我终于找到你了。”韩林在她对面坐下。

因为自己出众的容貌,想约见自己的男人不在少数。但祖儿努力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个人的样貌和名字,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有这么一个追求者。

“我们不认识,我是代替另一个人来找你的。”韩林连忙解释,然后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已经有点磨损的照片:“这个女孩叫莫莉,你的小学同桌,你记得她吗?”

祖儿接过照片,定定地看着站在自己旁边的那个傻笑着的双马尾姑娘。

“她很想见你。”

 

3

韩林给莫莉表白的时候,莫莉说她不想谈恋爱。

“我就是那种,因为不想结束,所以拒绝一切开始的人。”莫莉淡淡地笑着,摇了摇头。

“你是受过伤害吗?”

“我是压根不想给自己机会受伤害。”莫莉打开手机,给韩林看自己的手机屏保。一张翻拍的,两个小姑娘的合照。依稀能看出来那个扎着双马尾笑得又傻又生动的姑娘是她。

“你知不知道那种前一天还坐在你旁边的人,第二天就突然找不到了的感觉?我特别怕,怕以后前一天晚上还躺在我身边的人,第二天就突然走了——连告别都没有,我还不知道该告诉谁我多难过。”

 

4

莫莉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挥着翅膀的女孩》正在大街小巷传唱,所以当她梳着公主头的同桌认真地说“我叫祖儿”时,她脱口而出:“容祖儿吗?你比容祖儿漂亮呢!”

莫莉从铅笔盒里取出一块粉红色的香味橡皮,恋恋不舍地看了好久,然后戳了戳祖儿。

“这个送给你——你收下吧,漂亮的女孩子就应该用漂亮的橡皮。”

新买的橡皮就这样送给刚认识的同学了,回去妈妈肯定会骂自己的吧……可是橡皮粉粉嫩嫩的,祖儿的蝴蝶结和脸颊也粉粉嫩嫩的,它就应该和她在一起才对啊……莫莉忧心忡忡却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谢谢你,那我给你这个吧——你偷偷地吃,别让老师看到。”祖儿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块阿尔卑斯奶糖,草莓味。

奶糖在嘴里慢慢化开,比粉色橡皮的香味还甜。

 

5

韩寒说小孩子才分对错,大人只看利弊——其实很多记得自己孩提时代的人都应该知道,小孩子除了分对错,还看脸。

比如对莫莉来说,祖儿那么漂亮,她说什么都对。

记得莫莉过生日的时候,带了蛋糕来给祖儿:“大人说过生日寿星可以许愿,但是我想和你一起许愿,你也来许一个!”

祖儿点点头,闭上眼睛许了个愿望。

“祖儿你许的什么愿望啊?”

“听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呢。”

“不会,我是寿星,我才能保护你的愿望成真!”

“那好吧,我偷偷告诉你——”祖儿趴到莫莉的耳边:“我许愿以后结婚的时候,要你给我当伴娘,然后我们都穿得很漂亮,像公主嫁给王子一样……哎呀,你不准说出去啊。”

祖儿羞红了脸——对于一个刚上小学的孩子来说,“结婚”、“伴娘”、“公主嫁给王子”可都算是很羞于启齿的词了。

但是祖儿说这些话一点都不别扭,她就应该结婚,做个公主,嫁给王子。

然后自己来当伴娘。

于是莫莉的七岁生日愿望就是——祖儿变成公主,嫁给王子,自己做她的伴娘。

 

6

后来,莫莉常常有这么一种感觉——祖儿本来就是个公主,年满十八岁就要回到城堡去遇到她的王子了,不过十八岁之前公主要像普通的小孩一样好好学习,才会来到这所小学成为自己的同桌。所以呀自己担负着很重要的任务,应该好好保护公主。

十八岁……好遥远啊,那就还能和祖儿在一起很久很久呢。

莫莉每天都要和祖儿形影不离,要不然祖儿下楼梯的时候摔倒了怎么办?

莫莉要保护祖儿不被男同学欺负,那些不懂事的小男孩看到祖儿漂亮就喜欢拽她的头发。

莫莉要帮祖儿讲题,万一公主成绩不够好王子就该不喜欢她了。

莫莉还要给祖儿带零食,免得祖儿回到城堡的时候太瘦弱了就不好看了……

莫莉甚至会想,如果自己是个男生就好了,祖儿就不用嫁给王子了……虽然自己不是王子,但自己对祖儿好了这么多年,肯定没有王子能比得过。

至少,粗枝大叶的王子才不会懂,祖儿喜欢粉红色的香水橡皮呢。

 

7

后来,莫莉和祖儿从一年级到了二年级、三年级。

三年级的某一天,祖儿突然跟莫莉说:“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带了照相机,可不可以和你拍一张照片?”

于是那天,祖儿让老师帮忙,给自己和莫莉拍了一张合照,祖儿站在左边,梳着文静的公主头,嘴角扯着完美的弧度。莫莉在右边挽着她的手,扎着双马尾笑得特别生动。

第二天祖儿把洗好的照片给莫莉,照片上面印着一行烫金的字:友谊地久天长。

地久天长……这四个字可真好啊。

 

8

然而所谓的“地久天长”就只持续到了那一天。

第二天,祖儿就没来上学,老师说她请假了。第三天、第四天之后,老师在班上说,祖儿去了清远。

清远,清远是哪里……是城堡的名字吗。

祖儿你才九岁诶,你那么早跑到城堡里干什么啊,你和王子都还没长大呢,难道你要急着结婚吗,可是你结婚也应该叫上我的啊,不是说好我给你当伴娘的吗?

祖儿你说话不算话,祖儿我们不是好朋友了,祖儿你把我的橡皮还给我,祖儿你那么着急结婚真不害羞。

祖儿我才不要想你不要为你难过。

莫莉一个人坐在两个人的位置上,低着头咬着嘴唇拼命忍住眼泪,她看向祖儿空空的位置和抽屉——诶,抽屉里不是空的,有一袋阿尔卑斯糖。草莓味的。

上面还有一张纸,写着两个字,莫莉。

莫莉撕开一颗糖,恶狠狠地在嘴里咬碎。

 

9

“这个送给你——你收下吧,漂亮的女孩子就应该用漂亮的橡皮。”

“谢谢你,那我给你这个吧——你偷偷地吃,别让老师看到。”

难吃死了,一点都不甜。

莫莉在学校没有哭,但是那天回家洗澡的时候,在浴室里一个人哭了好久好久。

怎么办啊……那袋糖吃完了,就没有祖儿送的东西了。

清迈……清迈到底在哪里啊……

祖儿到底去了哪里啊……

 

10

“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祖儿。”莫莉对韩林说:“我现在特别讨厌吃阿尔卑斯,讨厌粉红色,讨厌清远——还有,我也讨厌爱上一个人。

“成年人的世界里这就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他们也理解不了小孩子眼中的别离。他们都忘了那个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甚至没有自由的年龄,一个人不见了那就是真的不见了,像水消失在水中。

“所以我一直在想,如果我爱上一个男人,他要是哪天不想要我了,也就不辞而别,把我的联系方式统统删掉,去一个我不知道叫什么的鬼地方。他就跟祖儿一样,永远都不见了——我接受不了,最亲密的人怎么能这么不见呢,地久天长怎么能说不算就不算呢,这不对。虽然我搞不清楚为什么不对,但既然不对,那我就不能这么做。

“所以,韩林,对不起。”

韩林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好,我明白你意思了。”

 

11

莫莉被韩林约在咖啡厅,但她到了之后却没有看到韩林——大概是堵车了,莫莉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低头玩手机。

面前推过来一盒阿尔卑斯糖,草莓味。

莫莉抬起头,穿着粉红色连衣裙,梳着公主头的祖儿站在她对面——她好像完全不是十几年前的那个人了,又好像一点都没变。

“莫莉,对不起啊,我……”祖儿哽咽了一下。

“你还没结婚吧?”莫莉没头没脑地冲口而出了一句话。

“还没……”

“那就好,如果你结婚了没让我当伴娘,我就真的生很大的气了……”莫莉的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阿尔卑斯啊……我真的是好多年没吃过了……

“莫莉,那个叫韩林的男生很喜欢你,他通过那张照片和你小学时候的老师,硬是一路追到清远又追回来,才把我找到的……他说他希望我来找你,告诉你这个世界上真正想找到的人,就算只剩下一个线索,也会找到的……

“莫莉,你还记得你七岁生日我许的愿望吗?我能不能,改一个啊?”

“能,你长得好看你说什么都对。”莫莉含着一块阿尔卑斯口齿不清地说。

“我希望,你能爱上一个人——韩林,或者别的什么男人都行,然后,我给你做伴娘,这次我保证不中途跑掉。”

 

12

那天在咖啡馆,之后赶到的韩林为祖儿和莫莉重新拍了一张合照。

祖儿依然站在左边,梳着文静的公主头,嘴角扯着完美的弧度。莫莉在右边挽着她的手,扎着和年龄极不相称的双马尾笑得特别生动。

两个人的眼睛都亮晶晶的。

像八九岁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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