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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小说

2017-02-03 八道 为你写一个故事


01

我姓王,打小生活在咱们国家周边的小村子里,小名叫“顺子”,还有个弟弟叫“安子”。爹娘给我们起这名字就是希望哥俩能顺顺当当、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辈子。

 

之前我跟我爹娘想的一样,觉得城里没什么好,到处都是车子和人,简直是乌烟瘴气。还是乡下好,有山有水有树林,如果可以我打算一辈子都留在这个大山里。可是没办法,安子要上学,老爹的身体也不好,地里的收成一年不如一年,眼看家里就要揭不开锅了,作为家里的老大,我觉得我必须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了,至少得能养活起这个家。

 

过完这个年我就四十一了,用城里的话说我也算是到了而立之年。三十二岁那年我背着铺盖拿着家里仅有的几百块钱跟着村里的小年轻来到宁波打工,如今是我来到这里的第十年了,可在这个大城市里我依旧买不起房、养不起车。

02

刚来宁波的时候很难,这是我在老家没想到的。我身强力壮、脑子聪明、早些年前还上了几天夜大,在我们那个小地方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可到了这面怎么就成了一文不值的“廉价劳动力”了呢?这是我跟着老板新学的词儿,他说在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像我这样的人。

 

来城里的这几年我干过很多活儿,建筑工地上搬过砖、四星饭店洗过碗、高速路上跑长途、汽车厂里组零件……但所有的工作我都干不长,因为我总觉得凭我的能力我应该能干点更好的,比如说去哪个工厂里当个小领导什么的。

 

六年前我经朋友介绍去了去了服装厂,据说是专门给大品牌织羊绒衫,如果干好了一个月怎么着也有个六、七千块钱。我去了也就是干点体力活,比如说搬个毛线卸个货什么的。我觉得这个活儿挺适合我的,不累、赚的还多。也就是在那,我认识了我这辈子的第一个女朋友。

03

我的初恋叫小宋,是我们那做手工活儿的小姑娘,认识的时候她才25岁,我觉得她是我们那里最漂亮的姑娘。听厂里的老人说,小宋是大学生,也很聪明,我们单位有好多男生都喜欢她,这里面也包括我。

 

到了单位没多长时间,我给主任送了点儿礼,当上了小领班,管的人不多,可大小也算个领导。我就是那个时候跟小宋在一起的。

 

小宋很喜欢穿裙子,不管夏天还是冬天,又长又直的腿见天的露在外面,我觉得一点也不好看。我跟她说过好多次,上班的时候不要穿得那么暴露,可她总是不听,长裙、短裙、连衣裙,在我和她合租的小屋子里到处都是她的裙子,起初我还是挺生气的,可后来想想也算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有哪个不喜欢打扮的。

 

当上领班后我的工资也多少涨了点,偶尔也会有下面的人给我送点小礼求我办事儿,但都不是什么大事儿,无非就是排班上想着让我多照顾着点。那时候我一个月能拿上个几千块,除去寄回家里的和租房子的,剩下的钱我基本都给了小宋,她爱美,喜欢买韩国的化妆品和皮包,我觉得这没什么,小女生嘛,总是爱漂亮的。

 

我以为我的生活可能就这样一直下去了,有不错的工资、漂亮的对象,等过几年安子念完了书,我再攒钱买个房,娶了小宋过门,生个儿子,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多好。

 

哦,对了,听说最近厂里新来了个领导,好像是负责我们这儿的,我得抽空给他送点啥,说不定还能混个主任当当。

04

我觉得老天爷真的对我不太好,从小我就生在穷人家,如今好不容易出了村子过上了好日子,他却也要给我使绊子——小宋跑了,跟着我们那个新来的领导。

 

我最开始发现小宋不对是在年前。那个时候她总是很晚回来,白天在单位也不爱跟我说话,在食堂吃饭也不愿意跟我坐在一起,开始我以为她只是因为我没有给她买新出的小米手机闹脾气,直到那天。

 

那天是周六,我跟小宋都休息。她很早就起床出了门,我起床时她早就已经不在出租屋里了。我拿出手机想着给她打电话问问她在哪,可手机的拨号键有些坏了,我就只能给她发短信

 

“你在哪儿,中午回来吃饭吗。”

 

短信发出去以后我躺在床上,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里面有我昨天刚拿到手的年终奖。本想着拿着这钱买点东西带着小宋回家看看,现在想想也算了吧,从宁波到家里,一来一回坐火车怎么着也要一天一宿,下了车还要坐汽车,我吃点苦倒没什么,可我怕小宋受不了。所以还是拿这些钱给她换个新手机,过年了都乐呵乐呵。

05

小宋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手里拿着新买的小皮包。我不记得我给她买过,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并没有问她皮包的来历。

 

“你去哪了,我在家等了你一天。”我有点不高兴。

 

“出去了。”小宋一边说话一边脱下了那双上个礼拜我刚给她买的粉红色高跟鞋“你等我?等我干嘛?”

 

“哦,其实也没啥事儿。”我转身,将床头柜里的信封拿出来,当我准备告诉她我可以给她换部新手机时,我听见了手机的提示音,那是我之前从未听过的声音。

 

我回头,看见小宋正在摆弄着什么,仔细看了看,发现她手里的竟然是那部她之前吵着嚷着让我给她换的小米手机。

 

“你这手机哪来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我会那么生气!我冲着小宋大喊,然后一把夺过她手里的东西,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她和别人聊微信的界面上。

 

“亲爱的,你到了吗?”

“嗯,到了,明天见,亲爱的。”

 

亲爱的?!在那一瞬间我觉得我彻底疯了,我几乎没过脑子,抬手就将攥着的崭新的手机摔在了地上。我看见手机在地上弹了两次,蹦出去老远,滚了几下就躺在了水泥地上。小宋在我的身后尖叫着,然后破口大骂

 

“你他妈有病吧?!你知道这手机多贵吗?!”

 

她推开我,跑到衣柜边捡起手机看了半天,然后忽然朝我扑过来,挥舞着巴掌在我的脸上、身上疯狂地抓挠着,嘴里还不停地骂着些什么。那一刻我根本没有心思和她争吵,我只是及其迫切地想知道和她聊微信的人到底是谁!

 

“那人谁啊?!”

 

“你他妈的管得着吗?!”

 

“我怎么不能管了?!我他妈是你男人!”

 

“放屁,这么些年了你连个手机都买不起,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男人?!”眼前的这个女人很可怕,我有点想不起她当初让我心动的样子了,到此刻我才忽然意识到她好像好久都没冲我笑过了。

 

“你不想知道他是谁吗?就是赵经理!我今儿就告诉你了老王,我他妈的跟你过够了!你去死吧你!”

 

赵经理?他妈的,居然真是他!

06

那次争吵过后小宋就走了,而且再也没有回来过。我听别人说她真的跟赵经理好上了,而且他又给她买了一部新小米手机,妈的,这娘们儿,真就是为了一部手机跟老子分手?

 

后来我也曾想过要不要趁着没人的时候打姓赵的那孙子一顿,或者点把火烧了他的房子解气也行,但因着害怕赔钱,就都没有下手。算了吧,贱人自有天收!

 

和小宋分了手后我也离开了服装厂,说真的我还挺舍不得的,毕竟现在要去找这种不累油水还大的工作真的挺难的。可让我在那继续看着那对狗男女亲热,我真难受。

 

离开了服装厂我开始了无业游民的生活,每天在大街上晃荡,其实现在招聘服务员、搬运工什么的还挺多的,可这些我都干不了了,又掉价还不挣钱,比我之前那份小领班的活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那个时候我三十五岁,来了城里四年,因为买不起小米手机和对象分了手,还没了工作。

07

开春的时候我找到了新的工作,在某产中介卖房子。听老家的朋友说隔壁村儿的二宝倒腾房子赚了不少钱,刚干了一年就在天津买了房,二宝是我们那出了名的愣头青,他都行,那我更没问题了。

 

我现在干活的地方给的钱不多,但好在包吃包住,一个月除去烟钱和酒钱,剩下的钱我就可以都寄回家里。中介公司每天都在一个小饭馆里订饭,送餐的是那老板娘的姐姐,一来二去我们也熟了起来,再后来她就成了我的女朋友。

 

我在中介公司没什么业绩,但我觉得我的工资完全够花了,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我现在的对象跟小宋比还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论样子、论年龄她跟小宋都没法比,可我还是打算跟她结婚了,因为我觉得她还算是一个可以过日子的人。

 

结婚这事儿是我老婆先提的,她说自己34了,我也快36了,也到了定下来的年纪,所以两人商量了一下第二天就领了证。因为摆不起酒席,我们就在老婆妹妹的饭店里简单的弄了几桌,我没什么朋友,家里人也因为道远路费贵没有来,说真的这婚结的却是挺没滋味的。

08

三十六岁生日刚过,我就卖出去了两套房子,这把我终于算是有了点钱,所以我和老婆决定要个孩子。幸运的是第二年我就有了个大胖儿子,后来又有闺女。虽然我那点钱养两个孩子还是挺紧巴的,可我还是很知足。

 

这个春节我陪着媳妇儿回娘家,其实我不是很喜欢去我老丈人家,因为我觉得除了我老婆她们全家都看不上我,特别是我的小姨子,总觉得自己开了饭馆有多了不起,好像我娶了她姐姐占了她家多大便宜一样!

 

刚进门,饭还没吃完,家里的几个孩子就闹着要出去玩,年初二,哪儿哪儿都没开门,几个人商量了半天最后决定去动物园,孩子还小还有女人,逛逛动物园也挺好的。

 

我想了想,自打我结婚以来他们就看我不顺眼,这把我赚了钱,可不能丢面,但又过年又回家的,我兜里也确实没剩几个钱了。我们家四口,小姨子家三口,一共七个人可我只买了五张票。至于那两张,哎呀,等到了地儿再说。

09

大年初二,路上没什么车,小姨子开着车没多久我们就到了动物园。我让老婆领着妹妹和孩子先去检票进园子,然后带着妹夫在周围逛了逛,竟还真让我发现了一个地方能翻墙直接进去。

 

“唉,咱俩从这儿翻过去应该就行。”

 

“这上面写着不让攀爬。”妹夫有些迟疑,接着说道“这咱俩要一过去了发现进了老虎窝,那不是都完了?”

 

我哼了一声没说话,心想要不是个倒插门呢,一点能耐都没有,这有什么可怕的?!

 

“你不去我自己去!”

 

墙看上去有三四米高,可我还是一点点地爬上了墙头,我隔着铁丝网朝下看了看,发现还真有老虎!只不过这老虎怎么蔫儿了吧唧的,八成是被关久了,连野性都没有了!我回头看了看还在墙边的妹夫,然后一个翻身就跳了下去。

 

我落地的时候不知道踩到了什么,所以弄出了不小的动静。这一下好多人都注意到了我,我看见他们拿出手机在拍我,这时饲养员也看见我,他冲我大吼让我赶紧出去,很危险,我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

 

就在这时老虎也发现了我,我有些害怕,踩着河里的石头到了对面,我回头看了眼乖乖低头吃东西的老虎,也想到了还在外面的老婆孩子,想着还是赶紧出去吧,这老虎要真发起威来就不好了。

 

可正当我准备离开时,我却发现我上个月新买的红米手机不见了,那可是我半个月的工资啊!这是掉哪了?我找了找,在刚刚走过的虎区内发现了它。见那里的老虎还在闷头吃食,我一步又跨了回去。我前脚刚落地,后脚就听到我身后的惊叫声,又怎么了这是?

 

没等我多想,我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扑到。说真的,在那一刻我并没有感觉到疼,只是觉得脑袋和肩膀一凉,然后我睁开眼,感觉已经看不见什么东西了,应该是血糊住了我的眼,除了血红我几乎看不见别的。几只老虎张着血盆呼啸着向我冲来。不知道为什么,在此刻我竟然想起了多年前分手时小宋那张面目狰狞的脸,妈的,又是为了一部小米手机。

10

被老虎咬住后我先是心头一凉,然后就觉得身上没有一处是不疼的,我听见了上千人的惊呼,也听见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枪响,我试着挣扎,甚至猛踹了老虎的头,可都没什么用。我依旧被它们拖着从这头走到了那头。

 

我觉得自己快死了,可这样死了,我的老婆和孩子会不会得到赔偿呢,我总不能白死啊!但其实比起赔偿我更想要活下来,唉,真倒霉,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回去捡那个破手机了!

 

我姓王,小名叫“顺子”,父母希望我平平安安过一生,可在四十一岁那年我因为一部红米手机被老虎咬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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