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后,我们一起去看演唱会
2028年12月31日。
舒雅终于站在南京的街头回头看到火车站上大大的两个字时,好像忽然有点明白李志为什么说他爱南京——都说每个城市之所以承载热爱是因为存在过一个爱人,那么南京……仿佛本来就像是一个爱人。
十二年过去了,李志居然真的把演唱会开遍了334个地级市。这最后一场演唱会,如以往每一年一样,在跨年夜开在南京。
舒雅从包里拿出一个掌心大的小本子,本子的扉页夹着那张跨年夜演唱会的门票,她就站在马路旁边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翻出记号笔在本子的倒数第二页打了个勾。
那一页写着:
第十一件事,参加逼哥的跨年演唱会。
——小雅,你说十二年后逼哥的跨年演唱会,我们都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那我们列个清单吧,想十二件未来十二年特别想做的事儿,到时候看看能不能实现。
十七年前。2012年8月5日。那年舒雅十二岁。
十二岁的舒雅坐在火车上开始她的小学毕业旅行,因为邻座的男孩子帮她接了一杯温度正好的水而结识了这个旅伴。
男孩子叫苏桥,和舒雅同一天生日,正好比她大一岁——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舒雅饶有兴趣地问他:“那你也是天秤座了?天秤座男生也会很容易纠结吗?”
那时候舒雅还不知道,天秤座还有一个特质是对人温柔——当然,从这个角度而言,她大概是个假的天秤座。
舒雅很多年后想起那次旅程,都只记得苏桥和她喜欢的很多东西都一样,喜欢看的书,喜欢的城市,以及彼时看来遥不可及的,大学想参加的社团。
舒雅最后把一串数字写给了苏桥。
“这是我的QQ,你回去用电脑了就加我啊。”
舒雅记得自己小时候也会在游乐场或者快餐厅认识玩得来的小伙伴,在短暂的一两个小时内亲密无间,最后挥挥手说了再见,就再也没有见过——苏桥不能这样。苏桥不是一个玩伴而已。虽然舒雅年龄小,但她知道“知己”是什么意思。
那时候舒雅和苏桥都还没有手机,基本上只有周末才能上一会儿网,如果两个人的上网时间凑不到一起就给对方留言。
“你上次推荐我的书我看了,很喜欢。”
“我月考终于进年级前十了,我妈奖励我了一双球鞋。”
“什么时候才能中学毕业啊,听说大学很幸福的。”
“中学毕业的话,我们约个地方再毕业旅行吧。”
十二年前,2016年12月28号。舒雅十七岁。
舒雅在南京旅行,应景地听着李志那首名为《我爱南京》的代表作。
李志有多爱南京呢,他每年的跨年演唱会都在南京举行。只不过经济尚未自由并且还处于高三的自己,旅行就已经够奢侈了,实在无法说服父母帮她买演唱会的门票。
舒雅带着点遗憾的心情在朋友圈发了一条“我爱南京”,并且附上了南京的定位。
苏桥几乎是即时评论:你也听李志?——几年过去了,两个人的交流也从QQ到了微信。
“是啊,你也喜欢?”
“喜欢啊,一般很少有女孩子喜欢李志的,女生喜欢的民谣应该更柔软一些——所以,你是来听李志的演唱会吗?”
“没有啊我倒是很想,不过李志说过,他会在十二年内走遍334个地级市,总有一场可以赶上的吧?他可真厉害,这个逼装得我给满分,怪不得叫他逼哥。”
“十二年啊……舒雅,你觉得十二年之后,你会变成什么样子?”
舒雅没有回复,她在想苏桥说的这句话。
现在的舒雅十七岁,十二年后就快要三十岁了——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说,幻想自己的三十岁是一件有点残忍的事情。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结婚,也不知道自己会成为雷厉风行的女强人还是气质高雅的轻熟女甚至人老珠黄胡乱扎着头发拎着破布袋子的买菜阿姨。
人生的种种可能性总是很有趣又很可怕的。意识到这一点的舒雅,有种难以言说的震动。
如果能在现在,规划处三十岁时候的样子……
“舒雅,要不我们玩个游戏,十二年,我们就许十二个愿望,用十二年来实现它,第十二个愿望我们都写去看2018年逼哥的跨年演唱会,然后那天我们在演唱会现场交流我们都实现了多少愿望,好不好?”
舒雅最佩服苏桥的,就是他总是能想到最合自己心意,自己却又怎么都想不到的事情。
第一件事,考中国传媒大学的戏剧影视文学专业。
第二件事,大学期间写出好的剧本,拍一部点击上万的微电影。
第三件事,毕业之后留在北京,加入喜欢的戏剧工作室。
第四件事……
第十一件事,参加逼哥的跨年演唱会。
地十二件事,见到苏桥。
——唔,原谅我,把参加演唱会的愿望,提前了一个。
毕竟,逼哥是太多民谣爱好者的知己了,但是苏桥你是我一个人的知己。
十二年到底算很快,还是很久呢。
如果你往前看,会觉得简直遥不可及,但是你往回看,会发现仿佛弹指一挥间。
舒雅向来对年份这个东西格外敏感,因为真真切切地惧怕着岁月无情。虽然她总是说想要浪费生命虚度光阴,但她还是认真地在完成着这份清单。
她去上了北影,写了剧本,毕业之后留在了北京,偶尔会去南京看看,却也一直没有机会去听李志的演唱会。
大概十二件事没有完成,机缘就还没有到吧。
而现在,机缘到了——握着手里的门票,在演唱会大厅找到座位坐下的舒雅这样想着——没有想象中激动但也不是所谓的“平静”,那种感觉类似于你和一个老友约定了要见面,你们都不过是如期而至。只不过这个约定的时间太长,你们都格外想念对方。
李志是老友,苏桥也是老友。
甚至手里的这个写了十二个心愿的小本子,也是老友。
苏桥的消息发过来了——“我进场了,你坐在哪里?”
舒雅报了自己的座位号,隔着几排有一个男生站起来,朝她挥了挥手。
舒雅举起自己的小本子,也挥了挥手。
然后他们就都坐下了,没有走向对方。舒雅给他发消息说,十二个心愿都完成了。
“我也是。”
舒雅给小本子的最后一页,“见到苏桥”几个字后面,认真地打了个勾。
十二年前自己的字体怎么这么稚嫩啊。
认识苏桥快要二十年了。舒雅其实已经懂了很多事情。
“知己”这东西,是个只能接近不能等同的概念——人和人之间啊,有时候距离越远,越容易营造出“懂得”的感觉。就像是李志唱了一句属于他的歌词,几千上万的听众就都流出了属于自己的泪水。
可那句歌词归根结底还是李志一个人的故事而已。
最值得珍惜和令人幻想的,不过就是这份“遥远的相似性”。
李志是这样的,苏桥也是这样的。甚至这个关于十二年的十二个心愿,也都是这样的。
想想还有点难过呢……十二个心愿都完成了,自己也要三十岁了,演唱会终于来了,老友也重逢了。好像自己并没有如同年少时所说的那样浪费生命虚度光阴。
可是,然后呢。
哦,人群开始嘈杂了。李志在一片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走到了台上。
演唱会开始了。
演唱会终于开始了。
李志曾经说他再也不会唱《梵高先生》了,这场十二年之约结束的演唱会也没有例外。
可是当舒雅走出人流涌动的演唱会大厅,站在另一波人流涌动的南京街头时,却不知为何低声唱了一句:
“我们生来就是孤独……我们生来就是孤单……不管你拥有什么……我们生来就是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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