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中午的时候，微博网友给我发了一篇发表在《新英格兰医学期刊》上的文章，叫《Early Transmission Dynamics in Wuhan,China,of Novel Coronavirus-Infected Pneumonia》。
微博上很多人对这篇文章的解读，是有科学研究人员故意瞒报，不公开真实的数据，为了在世界核心期刊上发论文，所以引起了非常大的愤怒。网友的愤怒是显而易见的，因为虽然这文章发在了外国期刊上，但这是一篇中国科学家写就的论文。在论文正文中，写着“由中国科技部资助”，并且作者中有大量中国疾病控制中心的人，所以可以理解为这篇文章有中国官方背景。论文还附上了这样一张统计图，注意，其中深色的是有华南海鲜市场相关接触的，浅色的是没有的。而根据这张统计图，早在1月1号之前，就有大量并不来源华南海鲜市场的感染案例。如果这些都作不得数，那下面这张统计图则完全能说明问题了：
注意看下面“Health care worker”一栏，早在1月1号到1月11号之间，就已经有7名医护人员被感染。就算是1月11日确诊的，那我们看1月11日武汉卫健委的通报，是这么说的：而1月15日开的发布会上，武汉卫健委还表示“尚未发现明确的人传人证据”。而我们，一直到1月20日晚上，才由钟南山院士的口中，得知这次的病毒“确认人传人”的。可怕就可怕在，从1月11到1月20这段时间，恰好是春运的高峰期，然而这期间武汉不但不但没做什么防控措施，甚至还组织了4万家庭的集体聚餐，可能造成了大量人与人之间的传染。可以说，疫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和这些早期防控的失误，是有很大关系的。很多网友认为这也是这篇论文作者瞒报的铁证。出离愤怒。并且得出了“论文作者为了发论文，刻意瞒报”的结论。很难说，这个论文没办法证实，“疾控中心早就知道人传人”这一结论。一方面，这张图只说明他们对1月之前发病的人做了研究，但并不能说明当时他们就把这些病例联系在了一起，并且知道这是同一种病毒导致的。事实上他们是12月29日，才通过非典后用于发现新病原体的一个机制，发现这次有不寻常的病例。机制的原理，是如果有大于38度的发热，有肺炎影像学证据，并且根据临床抗菌治疗3-5天后症状无改善的，就报警。所以至少12月29日之前，他们是不知道这是由新冠状病毒导致肺炎的，所以只称之为“不明原因肺炎”。而且这篇论文的作者，从1月3日才开始通过访谈的方式，一个一个搜集患者的遗传病学信息，什么时候搜集完，什么时候得到的这些结论都没有说。反倒是他们有写到，1月18日，他们更新了研究方法：
2020年1月18日，在获得关于确诊病例的新信息之后，我们更新了用于定义疑似病例的流行病学标准。
所以你不知道他这些数据是什么得到的，也不知道他们的结论是什么时候得出的。我们唯一能看到的是，论文中数据采集的最后时间是1月22日，也就是说这论文不会早于1月22日写成。你无法判断这一切是事后的分析还是当时就有的结论，这不能导向“cdc隐瞒情况为了发论文”。另一方面，这些不来自华南海鲜市场病例，也可能是有多个传染源，也不能导向“cdc隐瞒情况为了发论文”这一结论。
但“故意瞒报为了发论文”是一个非常大的罪名，在证据不确凿的情况下，不能轻易下结论。不能有罪推定，让他们自证清白。比如根据他们的研究，这次疫情的R0为2.2，这意味着每例患者平均将感染传给了另外2.2人。从这个数字来看，这次疫情的传染性不如SARS，因为SARS的R0是3。而美国公共卫生部做的科普讲座上，提到这次疫情的R0在1.5到3.5之间，并不算特别高：注意，论文得出2.2的数据，是由1月4号之前的案例观察得出的。
在现在实行严格管控措施的情况下，R0一般来说会比大家完全不在意的1月4日之前要低——所以如果论文研究者的估计没错的话，这次疫情确实像钟南山所说“不会再大规模传播了”。——虽然现在武汉地区的确诊病例还在以很快的速度增长，但据当地的消息，这更多是因为之前试剂不足，许多应该确诊的人没有确诊。我们最后的目标，是要把R0降到1以下，只要平均一个患者，把感染传给一个人以下，那疾病最后就会慢慢消失。目前还没有权威论文估计武汉封城之后的R0，希望已经到1以下了，那样“在元宵节会达到峰值，之后会下降”这句话也会成为现实。还有，根据论文跟踪的最早感染的425例案例的资料，45岁以上的中老年人，是最容易感染的人群——这个以前都在说，今天有切实的数据了。可以看到虽然我们都说潜伏期最长可达7-14，但最多的人，在感染后3-4天就会有症状。
最后希望大家能多关注一些官方发在专业期刊上的论文，少听身边的“民间专家”介绍偏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