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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昏侯墓主,汉废帝刘贺:大试错时代的可怜牺牲品

2016-03-02 机智冻人的 大学声



今天,学考古的同学们在朋友圈里都在兴奋地转这样一条大新闻:今天上午,在北京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专家确认经过五年的考古发掘工作发现的江西汉代海昏侯墓主人终于确定,就是在历史上还比较有名的汉废帝刘贺。
这位当了27天,就因为吃喝嫖赌坏事干尽被废的短命皇帝,真的像史书记载的那样荒悖无能吗?是谁让他干不下去皇帝的?


汉废帝刘贺悲剧的一生


刘贺的爷爷是汉武帝,奶奶是李夫人,他奶奶十分漂亮。“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这四句诗就是形容李夫人的。但是刘贺没有继承到这么优良的基因。他脸色很黑,小眼睛,鼻子尖且塌,且患有风湿病,行走不便。

 



武帝之后汉昭帝继位,昭帝无子,死后他的侄子刘贺被拥立为帝。他当上皇帝的时候才十九岁。在这个年纪继位的君王,若是励精图治,那就是年少有为,他爷爷汉武帝十六岁就当上皇帝了,后来成了一位传奇。可惜的是,刘贺并没有向他爷爷那样,最后惨淡收尾。

 

汉昭帝死后,刘贺听闻消息,来不及等到天亮,立即从他住的昌邑出发,带着200多位随臣,直奔长安,半天就跑了135里路,马都累死不少。按照规矩,刘贺当时还在守丧期间,不能吃肉,不能近女色。可是刘贺在路上私自买鸡鸭鱼肉,看见漂亮的女子就与之交合,到了宫中还和汉昭帝宫人淫乱。进城门时,刘贺郎中进言,按理制,奔丧应哭。可是可惜刘贺连演戏都懒得演,说,我咽喉痛,不能哭。

 


刘贺的印章,也是确定其墓主身份的最有力证据之一


刘贺在位二十七日以来,使者川流不息,拿着旄节下命令给各官署征调并索取物资,共一千一百二十次。文学光禄大夫夏侯胜、侍中傅嘉等多次进谏。可是刘贺竟派人责问夏侯胜,还把傅嘉捆起来关进监狱。刘贺荒淫无道,丧失帝王礼义,搅乱朝廷制度。朝廷被他搞得乌烟瘴气。

 

当初刘贺在封国时,屡有怪异。曾见到白犬,三尺高,没有头,狗颈以下像人,却戴着一顶帽子。后来见到熊,可是只有他能看见,身边的人都看不到。又有大鸟飞来,停在宫中。



海昏侯墓中出土的玉器


刘贺很厌恶这些,就拿这些事问郎中令龚遂。龚遂为他讲明缘故。刘贺仰天叹息说:“不祥的事为什么屡次到来?”龚遂叩头说:“臣不敢隐瞒忠心,多次陈述危亡的诫鉴,大王不高兴。国家的存亡,难道只是我说吗?希望大王心内衡量一下自己。大王学习《诗》三百零五篇,《诗》中人事透彻,王道齐备,大王的行为符合《诗》中的哪一篇?大王位为诸侯王,行为比庶人更污秽,凭这样的行为要想保存国家很难,要灭亡则很容易,应该好好想想。”


后来又有血弄脏了刘贺的座席,刘贺问龚遂,龚遂大声叫号说:“宫室不久将空,凶兆屡次来到。血,是阴忧凶象。应该畏惧谨慎反省自己。”刘贺终究还是没有改变行为。过了不久,被立为帝.



从海昏侯墓中发现的大量黄金器具

 

当时的大将军霍光担心刘贺要危及国家,便与群臣商议,废掉刘贺赐给他汤沐邑二千户返回原封国,而刘贺带入朝廷的两百多名官员除了经常规劝他的三个人以外,其余全部处死。刘贺返回昌邑国后不久,昌邑国被废除,降为山阳郡。刘贺被废后,大将军霍光另立汉武帝曾孙刘询为皇帝,是为汉宣帝。

 

说到这里,不妨再说一种可能。所谓历史都是成功的人所写的,而刘贺实际上可能只是霍光权术斗争下的牺牲品。先立后废,二十七天,荒唐草率可笑,因而更加神秘。



海昏侯墓中出土的编钟


霍光想要一个傀儡皇帝,谁知道刘贺带了两百多个人来,这说明刘贺来做皇帝是非常认真严肃的,霍光一定是最不愿意出现这种情况的,于是先立后废的事情也就能说的得通了。这件事前后出入不过二百多个刘贺亲信的性命,至于刘贺做过很多大逆不道的事情,说不定也是“欲加之罪”。

 

两千多年后的的今天,史书上记载的刘贺到底是不是真实的刘贺?他是不是一个有抱负的帝皇也无可考据了。



整个海昏侯墓发掘保护现场


不过,这位二十七日皇帝的墓地却实实在在地出土了很多展现西汉贵族用乐制度的乐器,展现出行制度的车,展现籍田、食官制度的漆器、铜器。同时很多早于西汉的文物,也反映了刘贺本人丰富的文物收藏。


这个规模三倍于马王堆的墓地,展现了刘贺生前的尊贵地位,也反映了先人们令人惊叹的聪明才智。


把刘贺废掉的霍光——西汉第一权臣的一生


在历史上,大将军霍光的名头可比刘贺要响亮许多。


实际上在注重家世传承,俩人凑一块动不动就能攀比到十辈以前老祖宗的秦汉时代,霍光的成功可以被称为是一场完美的屌丝逆袭。


霍光的成功,一开始完完全全就是走了狗屎运。他老爸霍仲孺是个地方上的小官,在平阳侯家里当差时,和一个侍女勾搭在一起,刚把人家肚子搞大了就跑了,回家娶了媳妇生下了霍光,然后继续做他的小官。


如果照这个节奏发展,霍光可能就会到时候接替他老爸的官职,然后籍籍无名地老死,但突然有一天,一个英姿飒爽,霸气十足的猛将来到自己家里,自称是霍光的哥哥,要把十几岁的霍光带到他之前想都没想过的帝都长安做官。




原来,那个侍女被霍光的老爸始乱终弃之后,却跟着妹妹卫子夫平步青云,她生下的这个私生子就是天下人人景仰,匈奴闻之丧胆的绝世猛将霍去病。


一个真正的牛人不可能是一直靠别人的荫庇成功的,这样的好日子也就持续了几年,霍去病就英年早逝得病死了。然而霍光凭着小心翼翼的侍奉和办事的能力,得到了汉武帝的信任。在二十几年的时间里逐渐成为帝国的梁柱之一。




千古一帝汉武大帝去世后,汉昭帝即位,霍光成为四位武帝亲自指定的辅佐大臣之一,其余三人金日磾、上官桀、桑弘羊中,金日磾早年是匈奴俘虏,而且其为人谨慎小心,基本被排除在最高权力争夺之外(最终四人中唯一能够保全子孙的也只有他),其余两位都是霍光的政敌。但在汉昭帝的支持下,最终霍光在这场他一生以来最重要的权利争夺中大获全胜,上官桀、桑弘羊全部被灭族。


汉昭帝英年早逝后,霍光才第一次和上面故事的主角刘贺见面。确实,这名喜欢美酒美女的诸侯王一进长安就犯了不少的忌讳,但真正让他变成霍光眼中钉肉中刺的是:他把在昌邑王王府的两百多名随从门客全都带到了长安,经常趁着夜间欢宴的机会有所谋划。




于是就发生了上面一章所说的那一幕,当两百多名刘贺的家臣在闹市被斩杀时,他们不哭不闹,齐声高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恐怕了解了这个细节后,你可能会对这个废天子的评价有所改变。毕竟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处理了刘贺之后,霍光拥汉宣帝刘病已为帝,史称汉宣帝。群臣提议立霍光之女为后,汉宣帝却总是到处见到臣子就说:”我有一柄故剑,如今已经流落民间,不知各位可否替我找回?“


大家明白皇上这是怀念旧日的妻子,于是找回了他的原配妻子许平君,立为皇后。但霍光的女儿却仗着老爸的权势争风吃醋,下毒害死了和汉宣帝一起坐过多年监狱,情深意厚的皇后许平君。




最终,再权倾一时的枭雄也有死的一天。霍光葬礼极其隆重,皇帝亲自致以敬意。但其死后三年,毒杀皇后案案发,霍光的子侄辈不甘心束手就擒,筹划叛乱不成,霍家被满门抄斩。


《汉书》对霍光的评价是:“霍光受襁褓之托,任汉室之寄,匡国家,安社稷,拥昭,立宣,虽周公、阿衡何以加此!然光不学亡术,闇于大理;阴妻邪谋,立女为后,湛溺盈溢之欲,以增颠覆之祸,死才三年,宗族诛夷,哀哉!


这就是西汉历史上第一权臣——大将军大司马霍光的故事。


霍光和刘贺,大试错时代的悲剧


从秦始皇统一中国开始,一直到魏晋,在这几百年里,涌现出了无数的能臣猛将,权臣明君,但也有各种奇奇怪怪莫名其妙的事情,汉废帝刘贺的一生,也属于这样的历史花絮之一。


这段历史尤为精彩的原因在于,经历了秦灭六国和楚汉之争两场全国性质的大战之后,我们的祖先已经意识到,之前近两千年中国基本的政治秩序——天子诸侯分封制度已经是搞不下去了。一个大一统的时代即将来临。




但新的社会秩序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在新的社会里天子,大臣,后宫,宦官等等各种政治势力之间应该遵循怎样的规则来玩这盘权利的游戏,谁都不知道。于是,大家只好摸索着一起试错。


有了秦始皇的飞扬跋扈却二世而亡的教训,大家知道了即使是天子也不能为所欲为;


有了吕后的权倾天下却身死族灭的教训,大家知道了不能任凭太后和外戚把握朝政;


有了霍光决断废立,无人敢逆其虎须的教训,大家明白了不能任凭权臣结党,尤其是不能允许大臣干预皇位的继承;


有了东汉十常侍之乱,大家明白了权力假如落到宦官手中会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有了五胡乱华,中原一片血泊的教训,大家明白了即使内部矛盾再激烈,也必须齐心协力抵御外侮,否则中华民族就不可能存活下来。




前人血的教训就成为后人的经验,最终经过几百年的权力运行,大家才逐渐的总结出了一套基本的游戏规则。


不论是郁郁而终的汉废帝刘贺,还是身前大权在握身后满族被斩的权臣霍光,在某种程度上都是在为后人探路和试错,都是这个大试错时代的牺牲品。


所以,作为后人,我们也要对这些两千多年前的祖先存有一定的敬意,没有他们创立的制度和总结的经验,也许中国不会在两千多年的漫长历史里虽历经危难而不倒。他们的探索并不是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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