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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自己是混蛋吗?

2016-09-27 Eric 利维坦

利维坦按:呵呵,这个问题可以连问自己三遍,然后仔细想一想所谓“混蛋指数”和最基本道德素养的关系。


没错,绝对意义上,我们都“混蛋”过——当然,我这里指的是那种经过自省之后发觉自己“混蛋”的人。“混蛋”的确不好定义,但和定义相比,我觉得更重要的是,既然我们都有混蛋的一面,我们是否该心平气和地审视一下自己“混蛋”的比重有多少呢?



文/Eric Schwitzgebel

译/语虚

校对/图灵4.0

原文/nautil.us



你今早大概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对镜自问:“我是个混蛋(jerk)吗?”


而这问题似乎挺合理。也许世界上真的存在混蛋,而这些混蛋似乎都挺看得起自己——他们至少不觉得自己是个混蛋。期望一个混蛋自知,这实在太难。


来自加利福尼亚大学的心理学家西曼尼‧瓦兹尔(Simine Vazire)提出,当我们自身的特性得到较为中性(也就是说,不是特别好或坏)的评价时,我们才会直接观察,并较为清楚地认知这些特性。



比方说,人们想知道他们是否健谈。而不论他们更长于表达还是偏好安静,重要的是,这一特性能够在公共场合展露无遗。而来自他人的评价及客观标准似乎都对健谈度的自我评价有着重要影响。而创造力,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更重要的特性,也因此更富评价性——谁不想认为自己创意十足?——自然,这一特性评价起来也繁复得多。根据瓦兹尔提出的模型,我们能找到一些稍微影响创造力自我评价的因素:来自他人的的评价,以及心理学家在创造力的客观标准上的探索。


“我真的,真的是一个自私的混蛋吗?”这个问题其实是高度自我评价性的,谁都想得到自我满意的答案:“不,绝对不是!”当然,没人会把“混蛋”二字写在脸上,你自然也能为自己开脱个干净:“好吧,我对那个收银员是暴躁了点儿,但那是她活该,谁让她忘了把我的双份浓缩咖啡放到高杯子里。”


顺便提一句,即使是高级知识分子,也免不了受到先天欲望的支配。耶鲁大学丹卡罕(Dan M. Kahan)最近研究发现,有着深度思考和受过教育的人更能够合理化自己已经存在的观念——比如,以符合他们政治倾向的方式解释“控枪”的复杂性。


我怀疑,在人们是否自认混蛋和他们是否真的是混蛋之间并没有必然联系,一些又臭又硬的混蛋也许承认自己就是这样,但也有一些人自我感觉良好。热恋中的情侣会充分认识他们有多甜蜜,而与此同时其他人也许会对他们的品德有所指摘。


阻碍混蛋自知的还有另一个因素:我们对混蛋性的实质还没有足够清楚的认识——至少还不是太清楚。目前不存在指代混蛋的普适性官方术语,没法将“混蛋”套用在那些人头上:那些在网络上对你进行粗暴攻击的人、随意侮辱学生的老师,以及在每一次职员会议上挑起争斗的同事。


混蛋们透过有色眼镜看世界,别人的人性看起来也暗淡三分。


我们来科学地认识最接近“混蛋”的人格类型,其中包括:“阴暗的黑社会”型自恋(“dark triad” of narcissism)、马基雅维利人格(Machiavellianism)和心理病态人格(psychopathic personality)。自恋者认为自己比周围的人更重要,而混蛋们或多或少也这么觉得。不过自恋者不算标准混蛋,因为他们总想引起别人关注,而混蛋不一定。马基雅维利人格倾向于将人看作工具,利用他们以达到目的,混蛋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们仍然不是标准混蛋,因为马基雅维利人格尚有玩世不恭的自知,而混蛋们才不在乎他们有多自私。有心理病态人格的人通常自私又冷酷,混蛋也一样。不过他们会因一时冲动去冒险,而混蛋们一般在风险规避上算计得很清楚。



另一个相关问题是混蛋的概念,加利福尼亚大学尔湾分校的哲学教授亚伦詹姆斯(Aaron James)最近有了发现,按照他的理论,那些基于根深蒂固的权力优越感享受特权的人就是混蛋。尽管这与混蛋性密切相关,不过仍未完全一致。一个人不自认为拥有特权,也可以通过骄慢和对别人的侮辱成为混蛋。


鉴于考察的途径上障碍太多,我们应该问,一个潜在的混蛋偏向怎样的自我评价?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第一步要解决的是,我们要更清楚地了解,成为一个混蛋到底意味着什么?我认为混蛋性值得成为一个单独的研究领域,“混蛋”这词儿既恰当又有用。它抓住了一个很现实的现象,心理学领域中没有其他词汇能与之匹敌。该死的混蛋不在意身边人的看法;将人当作工具或傻瓜一样对待,没有一点同情和平等。成为一个混蛋——就是以某种确定无疑的方式无视他人的价值,无视他人观点和计划中的优点、轻视他们的愿望和信念、卑视他们的自卑。民间故事中流传的这种混蛋形象就是为了显示他们特殊的不满足。


混蛋们透过色眼镜看世界,别人的人性看起来也暗淡了三分。餐厅的服务员有如机器,并不是一个个性鲜明的有趣之人,生活中没有什么故事,其梦想也与混蛋全不相干。更有甚者,他仅仅是一个传菜上酒的工具,或者供发泄情绪一用的傻瓜。星巴克里,面前奔忙的员工面目模糊,无名无姓,不值得多虑。那些阶层低下的人没什么才华,就应该做这种下九流的工作——混蛋们如是想。


让我们继续深化“混蛋”的概念,这时思考其对立面也许会有帮助——爱的人(sweetheart)。也许你认识一两个这样的人,他们对别人的需求和利益很敏感、关心别人的想法和喜好、即使是在冲突中,他们也倾向于从自己而不是别人身上找问题。想象一下,让我们将混蛋戴上的有色眼镜扔掉,代之以可爱之人的世界观——就会发现一个生动的世界,价值、利益、重要性都能够在其中得以展现,身边人看起来也不再无趣,而成为了充满特性的个体。


混蛋会驳回这些批评, 他们会反击,发表冗长演说,挑起事端,或者笑里藏刀。


大概没有任何人是纯粹的混蛋或者可爱的人,几十年的心理学研究证实,当涉及到较大、较广泛的人格特质时,几乎每个人都是混合和复杂的,而且会受到种种变化影响。然而,在混蛋到甜心这条两端固定的光谱上,你究竟在什么位置?而且当情境转换、对象转换之时,你又在何处?也许最重要的道德标准就是衡量你的混蛋指数,因为它涉及你向身边众人展现出的最基本道德素养。



这一定义能让我们看到混蛋自知的两个障碍。一个是:在某种程度上只要一个人真正担忧他是否是个混蛋,他的混蛋性就能瞬间消失。而只要他在准备对别人做出卑劣行为时感到像被蛰了似的恐惧和羞愧,就在那一刻,充满刺痛的美德就显现了,他的价值观和行为的合法性就为人所肯定,他看到了自己所负有的道德义务,对方不再是个工具或傻瓜。至少这一刻,有色眼镜被摘下了。


讽刺的是,担心自己是否表现的像个混蛋的——往往是那些可爱的人,他们事后会为自己不算太糟的行为满脸通红地道歉。与此相反,没有比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道歉更令人吃惊的事了。


当然,如果你在这个观点中找到了慰藉并且进入思考——“嘿,因为我担心我可能是一个混蛋,而事实上我正在阅读一篇关于这个主题的杂志文章,那么我应该不是一个混蛋!”随之停止了这种担心,那么你的混蛋性可能就在这一刻瞬间复苏。


混蛋自知的第二个障碍是,他听不到这些讨论。大概,道德自觉的一个重要途径就是得知外界评判,而且对这些批评保持一种真诚和开放的态度。混蛋要做到这点确实不容易,因为他不认为别人在智力和道德上值得尊敬,他很难建设性地接受批评。为什么要认真对待工具或傻瓜说的话?为什么要在意他们批评性的观点?更有可能的是,这混蛋会驳回批评、进行反击、发表冗长演说、挑起事端、或者笑里藏刀。


在这些方面,对于自知而言,其他道德恶习倒不算顽固。比方说,不诚实的人没法单凭其不诚实塞住他接受评论的耳朵。同理,贪婪也无法削弱人们对贪婪的判断力。可混蛋,他们就是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如果混蛋性的本质就是无视周围人的优点,我们有以下这条建议,可能对于自知不是特别明显:“少注意自己,多注意别人。别再沉溺于对镜自怜,转身看看美丽多彩的世界。”你身边真的都是工具和非人类,周围人都又蠢又没品,无聊至极根本不配你关心,就是一堆恶心爬虫,恬不知耻的势力眼,傻了吧唧的小屁孩、自以为是的混蛋?等等,你说混蛋?


如果外界对你的评价常常如此,很不幸我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了。很可能,你自己就是个混蛋。大多数人不会受到这样的评价,而世界本来也不是这样的。是你的世界观扭曲了。你没看到周围人的个性和潜能。


也许最重要的道德标准就是衡量一个人的混蛋性指数。


我已经描绘了混蛋眼中世界的最糟糕情况,但它可能有多个侧面,我想,除了我们已经很熟悉的那种绝对的好人(他们其实也有自己的困扰,太容易被别人的要求和想法影响),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有混蛋的时候。


问题在于成为混蛋的频率和时长, 如果我们每个人都是混蛋和好人的混合体,到底各占多少比重呢?你可以试着回顾一下,回想自己多少次在有色眼镜后面看世界?不过难就难在这不是一个好掌握的标准。记忆具有选择性——我们倾向于想起较显著的事情、那些证明我们观点正确性的事情或者开心的事情(那些焦虑地自我批判的人也许会想起最糟糕的事情)。不过我知道两个较科学的标准,如果你真的想准确认知自己的混蛋指数,不妨一试。


第一个是内华达大学拉斯维加斯分校的心理学家罗素‧赫尔伯特(Russell T. Hurlburt)与克莱蒙特研究生大学的米哈里森特米哈伊(Mihaly Csikszentmihalyi)共同研究出的经验采样方法:设置一个随机的蜂鸣器或其他随机的外部触发装置,当铃声响起的时候,记住你正在想的事情。也许你不能对自己做出中立的评价——因为人都倾向于肯定自己、合理化自己的行为,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你还是能够收集到一些有代表性的样本。


第二个方法:我们可以尝试深思——这是一个来自亚洲冥想传统的概念,最近多伦多大学的心理学家埃里卡卡尔森(Erika N. Carlson)建议将深思训练作为自知(了解自己特性最难的途径)的方法,我们能够在其中找到那些评价性高然而观测性低的特性(例如混蛋指数)。深思的本质要求,在进行的过程中尽可能地不去评判一个人过去的经验,卡尔森的建议是,我们要建立注意自己经验的习惯,这样就能获得更广泛及更具代表性的事实基础,在此之上才能更科学地评估个性。


虽然实证研究还处于起步阶段,已经有一些证据表明深思和自我认知之间存在一定联系。比如说,安博伊曼纽尔(Amber S. Emanuel)和其肯特州立大学的同事就发现,那些其心理状态有敏锐认知的参与者能够更准确地预测他们对美国大选的情绪反应。当时仍在肯特州的克里斯蒂娜希尔(Christina L. M. Hill)和约翰奥普德格拉夫(John A. Updegraff)发现,在经验采样期间,更趋向自我观察评价的深思者能够更精准地区分在正面和负面之间转换的微妙情绪。


我不清楚,为了提高人们的道德自觉,期望大部分人做经验采样或是深思训练有多少可行性,虽然这样的训练最后可能很难成功。让我总结一下,提一个更温和的建议:晚些时候,当你再次回到人群中,想想这篇文章。不论你是在吃午餐、开部门会议、参加聚会、还是身处拥挤的广场。关注你身边的人,他们究竟是工具或傻瓜,还是闪耀着有趣个性的个体?换言之,注意你是否带着有色眼镜。


我们有时会透过有色眼镜看世界,但是我们不能总这样看世界。仅仅通过它反射出的现象,我想我们大多数人,至少偶尔能看到它的缺陷。


而这时就是摘下眼镜的好时机。


有关作者:


Eric Schwitzgebel是加州大学河滨分校的哲学教授,《Perplexities of Consciousness》一书的作者。他在Splintered Mind有博客。



“利维坦”(微信号liweitan2014),神经基础研究、脑科学、哲学……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反清新,反心灵鸡汤,反一般二逼文艺,反基础,反本质。


投稿邮箱:wumiaotrends@163.com

合作联系:微信号 thegoatjo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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