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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在谈论杜尚的《泉》

2016-10-23 立里 利维坦

杜尚和他的《泉》


一个生活中最常见的洁具,为何凭借一笔签名就能跻身现代艺术的第一纵队?甚至被评为“对艺术史影响最大的艺术作品“(2005年)?这究竟是艺术家的故作玄虚,还是评论家们心照不宣的狂欢?看完这篇推送,你也许能得出答案。


世纪交替


纵观整个19世纪末20世纪初,文艺复兴带给欧洲艺术界的余浪逐渐隐没在了工业文明的兴起中。人类前所未有地强大,却也因战争而前所未有地紧张。而诞生于皇宫的古典艺术似乎并无法满足广大民众心中暗涌的情绪,否定传统的艺术思潮在世界各地涌现。战火纷飞的年代里,艺术家们四处寻找能够安置自我的方式。


1901年,埃尔韦为使自己有别于印象派,而首次使用了表现主义一词。

1905年,马蒂斯在巴黎秋季沙龙中展出自己的画作,催生了象征主义。

1906年,毕加索画出《阿维尼翁的少年》,立体主义诞生。

……


你分不清这些流派没关系,但是接下来这句话很重要:

1917年,是法国雕塑家罗丹逝世的年份,却也是杜尚的《泉》诞生的年份。


杜尚是谁


1887年,马塞尔·杜尚(Marcel Duchamp)生于法国布兰维尔,父亲是一位公证人。



马塞尔·杜尚(Marcel Duchamp)


杜尚的五个兄弟姐妹中,有三个后来都成了艺术家。1905年,18岁的杜尚为了逃兵役,装模作样地跟着自己的外公学起了版画。小有所成之后,开始给法兰西邮报画一些素描。在1908年到1910年间,他还以印象派大师的“手法”作了几幅画放在家里,其目的是为了“了解他们是如何画这些画的”。


1912年,杜尚的成名作品《下楼梯的裸女,第2号》(Nude Descending a Staircase, No.2)问世。同年,杜尚将其送到了巴黎一个由立体主义者举办的独立沙龙画展上。主办方却以“未来主义特质太过突出”为由,让杜尚的兄长(同参展)劝其带回家重新修改一下,再送过来。



《下楼梯的裸女,第2号》(Nude Descending a Staircase, No.2)


对于没有成为大师的艺术家,大部分人都会有否定的欲望。当然在大部分时间里,这些否定都是安全的,因为能成为大师的人确实没几个。


杜尚当然没搭理人家。


第二年,美国举办了首届国际现代展,《下楼梯的裸女,第2号》成为了整个展览的中心,狠狠地打了保守派的脸。


陆续开始有人找到了杜尚,希望能够订画,而他却以“更爱自由”的名由给悉数拒绝了。


虽然杜尚的《下楼梯的裸女,第2号》在第二年便得到了认可,但对于杜尚而言,《下楼梯的裸女,第2号》或许意味着杜尚与传统艺术决裂的开始。


一个实验


杜尚在1915年来到纽约继续他的艺术事业,并于1917年受邀成为了某个由一些纽约独立艺术家创办的展览董事会成员。


展览主办方曾对外界发出声明:所有支付了参展费用的艺术作品都可以参与展出。于是乎,曾经被巴黎伤害的杜尚从一个洁具供应商处买来一只现成的挂便器,并在底部署名“R.Mutt”,然后就将其送去参展。



《泉》上的签名


众多展品中,董事会却唯独拒绝了《泉》的参展请求——他们认为一个洁具,是无法被称为艺术品的,更别提展会上到时还会有许多女性观众,这在他们看来极度无礼的做法。


董事会成员在布展期间来到会馆,通过讨论和投票临时决定将《泉》撤下不予参展,并当场让人将6美元的参展费用退回给“R.Mutt”。


始作俑者杜尚当即表示要辞职抗议。杜尚认为,这些人没有权力对一个艺术家的作品进行所谓的审查。


然而其他人可不是这么认为的。在哲学家史蒂芬·希克斯(Stephen Hicks)看来,杜尚的《泉》是一个充斥着挑衅意味的不善之举:


“这位艺术家显然不是一个伟大的创作者——他只是去卖水管的地方进行了一趟购物。

所买的东西也没什么特殊的,反而是工业化生产线上下来的一个普通物件。

我们并没有在这件艺术品身上感受到喜悦和任何高贵的气息——反而产生困惑,甚至感到厌恶。

但是话说回来,杜尚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找了一个东西过来参展。

他的意思很明确:艺术就是你平时会撒一泡尿上去的东西。”


辞职之后,这个两度被艺术圈所伤害的男人,与一帮好友开始办起了自己的期刊——《The Blind Man》。期刊名字直指那时的艺术圈,并且一反当时的行业习惯,提出了“无评审,无奖赏”的政策。而面对外界对于《泉》的质疑,期刊明确做出回应来捍卫自己的观念:




“一个洁具,当它在厕所的时候是一件实用价值大于一切的物件。

然而在这里,毫无疑问,这是一件艺术品。”


而这个期刊,也被后人认为是达达主义的首次发声。


创作疑云


杜尚从没有提过关于《泉》是否有其他创作者,而在威廉·卡姆菲尔德(William Camfield)1989年为其所撰写的自传中,我们了解到,杜尚在1917年4月11日给自己的妹妹写的一封信中曾经提到过只言片语:


“我的一位女性朋友,化名为Richard Mutt给我寄来一个挂便器作为雕塑;

我不觉得这是一件不得体的事情,同时也没有理由拒绝她。”


多方证据表明,这位“女性朋友”,便是公认的首位美国达达主义艺术家——男爵夫人埃尔莎Baroness Elsa。




埃尔莎出生于德国,被美国文学杂志《小评论》(The Little Review)称为“唯一一个无论在任何地方生活,都着装达达主义,热爱达达,生活达达主义的人”。与杜尚相识之初,埃尔莎是一名演员兼杂技舞者,后来开始成为了曼·雷、杜尚等艺术家的助理兼模特。


然而这个女人毫不掩饰自己对杜尚的仰慕之情。在她个人的一个表演艺术作品中,她浑身赤裸,双手捧着《下楼梯的裸女,第2号》的复制品,用每一寸肌肤来摩擦它。随后,她开始朗诵一首诗:


杜尚

杜尚

我爱你像地狱

杜尚


虽然婉拒了埃尔莎赤裸裸的性暗示,杜尚却也对她做出了相当肯定评价:


她不属于未来主义。

她就是未来。


1923年-1924年期间,埃尔莎陷入了事业与友谊的双重低谷,那段时间的她创作了很多画作,其中有一幅名为《像个被遗忘的雨伞靠在你的身旁——移情别恋的波尼斯》(Forgotten Like This Parapluie Am I By You – Faithless Bernice)。



《像个被遗忘的雨伞靠在你的身旁——移情别恋的波尼斯》

(Forgotten Like This Parapluie Am I By You – Faithless Bernice)


 画作中同样出现了一个洁具,一个烟斗赫然被画在了上面。杜尚有一个心爱的烟斗,去哪都带在身上,如果说《泉》的诞生真的与埃尔莎有关,这个烟斗就显得有点不可描述了。


“泉”的荣耀


我们不排除杜尚的沉默有可能出于一个盗窃嫌疑者的心虚,但也不能排除这也是实验一部分的可能性。然而追查始作俑者的工作,既非本文重心所在,亦属能力范畴之外的事。所以让我们回到重点来,为什么人们会对《泉》有如此高的评价?


请认真阅读下文,这也许是你日后成为文化人的关键:


前文我们已经了解到,当时的艺术圈隐隐有闹革命的趋势,且毫不掩饰愈演愈烈。


再来看看《泉》,一件流水线上下来的现成品,兼顾大量化与易得性。当艺术家在上面署名,并送至艺术展,竟然可以引发关于“艺术究竟是什么“的大讨论,甚至于这个论题至今仍未过时。


所以杜尚究竟在想什么?


“既然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还是不给我参展,那就让我来否定你们引以为傲的艺术吧!”


《泉》的艺术价值在于,它否定了“艺术”。


然而并非谁拿个挂便器在任何都能去参展,你现在端个尿壶去798文创园展出,充其量只能是一次东施效颦般的“致敬”。不谈创作背景去谈论艺术,尤其是现代艺术,往往都是在耍流氓。所以说:


《泉》的艺术价值在于,它否定了当时社会所默认且公认的艺术形态(审美导向)。


但是一件用来否定艺术的艺术品,究竟是不是艺术?听起来有点绕吧?不妨看一下利维坦前几天所推送的《一个由小便池引发的悖论》一文,你会更绕的。


讨论《泉》是不是艺术,答案只取决于观者心里对“艺术”一词的解释。但有一点毋庸置疑:


《泉》是艺术走向从审美性往思想性偏移的转折点。


话说回来,当时的董事会(除了杜尚)也是硬生生被拖入了一个两难的困境。


接受《泉》,这在当时是要上报纸挨骂的;不接受,也会被后人骂作保守。反正不管怎么着,这帮人都会被骂。我们甚至可以想象,隐匿了创作者身份的杜尚跟其他董事会成员站在《泉》的前面,看着那帮人个个一副数天不排便般的表情,杜尚心中暗自开满了鲜花。


现成物品艺术


除了不太高雅,《泉》当时被董事会所拒绝的另一个重要原因便是——这是从商店买来的现成品。别的参展艺术家都拿着自己熬红眼打磨出来的作品来参赛,杜尚倒真省了不少事。


而杜尚的第一件现成物品艺术作品并不是《泉》,而是《自行车轮》——一个自行车的轮胎被倒置于一把高凳上。



杜尚与《自行车轮》


鉴于有如此伟大的先例,想必杜尚先生对于这件作品也有更为深刻的考虑:


“我喜欢这件作品的外观,感受轮子的转动是一件非常令人欣慰的事。”


调皮。


立体主义者对现成物品的下手其实比杜尚早几年,他们将其用在拼贴艺术上。然而看似一样,实则有很大的不同。



立体主义艺术家乔治勃拉克作品《桌上静物:吉列》(Still Life on a Table: “Gillette”)


立体主义者的拼贴行为,是为了创作出一幅以追求美学享受为目的的作品,这跟古典艺术家用画笔画画没什么太大的区别。而对于现成物品艺术而言,生产艺术所需要的仅仅是选择而已——选择一个事先已经存在的物品。


当一个自行车轮胎在地面上前行,所表达的是轮胎的功能价值。而当杜尚把自行车轮胎倒置于凳子上,轮胎脱离了使用环境,也就与“行驶”无关了。


这不难理解,所有东西到了垃圾场,也就不再是易拉罐、塑料袋,而是有一个新的名字——垃圾;所有植物到了案板上,都成了食材;所有能够耐心看到这里的人,不管你叫张三李四,都是利维坦的忠实用户。


而现成物品艺术家(包括杜尚在内)所干的事情,就是去功能化,再赋予其全新的解释意义。在这个语境下,追求现成物品艺术品的原件似乎显得有点太过可爱(在《自行车轮》原作丢失40多年之后,连杜尚自己都索性重新做了一件)。


时至今日,《自行车轮》仍旧是一个荒诞的视觉奇迹。其最伟大的力量依旧体现在它作为一个概念性命题,具备启迪思考的功能。


好消息是,之前需要飞十几个小时才能见到的大师作品已经主动漂洋过海来见你了。日前,杜尚的《自行车轮》正在上海蓬皮杜现代艺术大师展中展出。展览将展出72位大师,一年一人一作,总价值40亿人民币的作品,可以说是一个艺术发展史的回顾。




除了杜尚的《自行车轮》,在本次展览上,你也将欣赏到毕加索、杜尚、夏加尔等艺术史上教父级人物的作品,悉数为法国艺术家。


法国一直是培养艺术家的温床。除了法国人对艺术孜孜不倦的贡献,法政府早在1954年起就通过各种政策来鼓励私人企业对艺术事业进行支持,法国企业也在艺术发展史上也扮演着不可替代的角色,他们艺术支持的传统最早可以追溯到封建贵族时期。


而此次蓬皮杜现代艺术大师展的落地,便有一个把长期资助艺术作为企业社会责任的法国企业——保乐力加对此的一份支持。保乐力加对蓬皮杜艺术中心的支持可以追溯至1997年,当时由伦佐·皮亚诺设计的蓬皮杜中心的“天池”艺术装置便是由保乐力加赞助完成的。



蓬皮杜艺术中心”天池“,1997


从那之后,双方之间的合作就没有中断过,赞助资金超过500万欧元。对于保乐力加来说,为前卫艺术家提供帮助,意味着鼓励培养创新精神的胆魄和创造力,是一种打破陈规的举措,也让艺术和企业摩擦出更多创意与想象。


蓬皮杜现代艺术大师展

时间:2016年10月7日 - 2017年1月15日

地点:上海展览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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