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兽布拉克的形象演变史
利维坦按:有关神兽布拉克,在先知穆罕穆德言行录《圣训》以及最早的伊斯兰教经典中都没有提及布拉克是有一张人面的。我们现在所看到的人面马身的布拉克形象是何时形成的呢?而在远东和波斯艺术作品中的布拉克通常都是人面马身。有人认为,这或许是当时文本和故事从阿拉伯语到波斯语的误译所致。
但不论怎样,这头神秘莫测的混沌神兽在世世代代无休止的形变中,混淆了本体和喻体,由于她的不存在而成为了存在。
文/Yasmine Seale
译/Vian、Cordelia
校对/Cordelia、小赵
原文/publicdomainreview.org/2016/09/21/out-of-their-love-they-made-it-a-visual-history-of-bur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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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兰经》中,有一则关于先知穆罕默德骑着一匹叫做布拉克(Buraq)的飞马夜游天堂的故事。尽管所涉篇幅不长,但这个美妙的故事早已引起了艺术家们的无限遐想。亚斯明·希尔(Yasmine Seale)搜集了许多布拉克的形象图,这些形象的产生年代各不相同,从《古兰经》的编纂初期到当代印度均有涉及。希尔希望藉此探索类似图腾背后所映射出的信仰本质。
此幅布拉克的插图由约瑟夫(Yusuf)和祖莱哈(Zulaykha)创作于19世纪,它结合了犹太和波斯的绘画风格,现藏于犹太神学院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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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这绝无仅有的生物
人们对她并不了解,却依然崇敬仰慕
仰慕她执着的踱步,她坚毅的姿态,她挺拔的胸部,
她清澈的双眸,氤氲着镇静的光芒
这一切并不止于敬畏,更因有敬爱而存在
这样的生灵啊,因爱而洁白……
——里尔克,节选自《致俄耳浦斯的十四行诗》
你遵从指示来到这里,相传这里的夜晚总是发生着一件又一件奇妙的事情。你沿着街道摸索着,各种陌生的气息在你的鼻尖前汇聚到了一起。家禽的气息,甜瓜的甜蜜,金盏花的清香相互缠绕,充斥着你的鼻腔,滑过喉舌,在你的身后紧密跟随,随你到达那个凹陷的船宫。曾经的四面红墙现已不知去向,悲壮又颓败的威严笼罩在你的头顶上。但你并不为景仰伟岸的遗迹而来,而是为了一个水池——hauz。传说中的神迹水池现如今漂浮着藻类和岩石碎屑。你的手里握着一本橘黄色的,布满印第安涂鸦的小册子,里面写着一串电话号码和提示:在下午6点和8点间呼出,缓慢清晰地送上你的问候!
当你说完你好的下一刻,那匹飞马就扑动翅膀恢复了生机。她发出炽热的白光,熠熠生辉的俊朗形象倒映在水面上。人群已经聚集在水池四周,孩子们对着接收机唱着“你好”,很快稚嫩的问好声便此起彼伏。随着来访者争先恐后呼喊着地想引起飞马哪怕片刻的注意,线路很快就短路了。在你的内心深处实在无法想象还存在着这么一种奇迹,世上还有这样一只虚构的,左摇右摆的神兽。她有着霓虹灯皮纳塔的光辉(西班牙宴会装饰用的可悬挂的容器,常用糖果和小玩具填充),有着马驹的灵巧,还多了一双翅膀。她的钢铁之躯出自本地的工匠之手,周身由中国制造的LED灯点亮。不过,这仍然是一个奇迹:一匹拥有双翅的骏马停靠在湖面上,人类的声音使她发出耀眼的光芒。
“它开着吗?”
“是啊。”
“你看,我们说话的时候灯会亮起来。现在保持安静吧……”
“快看!它亮起来了!是一匹马!”
“有意思!”
“希尔帕是疯了吗?”
“再这样说话小心打脸啊。”
——夏尔玛·洛里的电影《向骏马问安》中“人马互动”的剧照
发行于2010年的电影《向骏马问安》(Say Hello to the Hauz)是设计师和导演夏尔玛·洛里(Vishal Rawlley )创意的结晶,同时这部电影在试图重新将长期被忽视的,位于梅赫罗莉的水库引回公众的视线之中。梅赫罗莉是组成德里的七个最古老的城市之一。洛里从先知穆罕默德骑着布拉克飞升到天堂的故事中得到了启发,设计出了布拉克的雕塑,在她身上安装了电话线和无数构成星座图案的小彩灯,让她在水槽中不住地跳动着。人们可以对着她拨号,说话,他们的声音会触发千万种美丽的幻像。在夜晚,录像可以在线保存下来,人们可以看到布拉克的轮廓在喋喋不休的低语中闪烁。就连人们的喘息声都写进了字幕,我们可以感受到人们满满的好奇。对于观光客们来说,这看起来就跟外星人着陆那般神奇,但同时这也是通向神秘过去的一扇门。在这里,布拉克有着一段属于自己的历史。
布拉克的塑像建于13世纪早期,那时是德里苏丹国的早期——“奴隶王朝”。沙姆斯·乌德·丁·伊勒杜密什(Shams-ud-din Iltutmish,德里苏丹国的第三个苏丹)梦见先知穆罕默德骑着挥着翅膀的骏马过来拜访他。他的梦里,先知指引着国王来到泉水旁,飞扬的水花四处迸溅,布拉克跳跃着,她的蹄子不断地撞击着地面。当他醒来,故事并没有戛然而止,伊勒杜密什迅速地跑向梦中的目的地,他发现土地上有着一个马蹄形状的脚印。在中世纪王权体制下,梦境在政治体系中起着无比重要的作用;人们对于吉祥的愿景可以稳固摇摇欲坠的皇位。更有甚者,广为流传的穆罕默德言行录宣称:在梦中看到先知等于在现实中见到他。既然梦见先知就是亲自见证了先知穆罕默德的言行,先知的所做所说加在一起形成了伊斯兰法律的基础。那么先知的见证者确实应该被供奉到一个无上光荣的位置,伊勒杜密什无比虔诚地接受了这份荣誉:他建立了一个水池(the Hauz-i-Shamsi,译者注:含义为阳光充足的水池)来标志那个神圣的地方。几个世纪以来,这个水池便成为当地人们瞻仰圣迹的场所。从那时候起,这片水域就被赋上了神秘的色彩。此后,14世纪伟大的旅行家伊本·白图泰(Ibn Battuta)也记述了小船是将朝圣者运送到矗立于水中红色砂岩小亭的故事。
希腊神话中最著名的奇幻生物之一:珀伽索斯
水池的故事及其超凡脱俗的光环,与另一个称作灵泉或马喷泉的神话起源极其相似。这个灵泉来源于珀伽索斯飞马,即希腊神话中所记载的生有双翼的神马,被其足蹄踩过的地方有泉水涌出,那是个诗人饮过就可灵感泉涌的地方。然而,与珀加索斯完全脱胎于美杜莎的传说不同,布拉克的概念是渐进的,她的进化更奇特、更迂回。她可以突然出现在波斯细密画和巴基斯坦卡车上,桑给巴尔的蜉蝣和利比亚飞机上,塞内加尔玻璃绘画和印度的火柴盒中。她的化身太多,多到让她的本质一如既往地神秘莫测。布拉克没有一个原始的,明确的形象标准,那是一个不守规矩的复刻,是对混沌的教义的再演绎,是媚俗的创作,更是纯粹的艺术怪想。
布拉克与泰姬陵。这是一幅来自德里的招贴画,由桑德里亚·弗雷塔(Sandria Freitag)收藏。
人头马身神兽的彩色皮影,来自20世纪70年代的伊斯坦布尔,与布拉克的形象高度相似。
布拉克接受两位王子的崇拜。画作创作于19世纪的克什米尔。
布拉克的梗概差不多就和我们所见的一样简洁明了:阿拉伯词根中的b-r-q,意味着“发光”或“闪耀”,布拉克名字容易唤起人们对电光火石般速度的联想,靠着这股速度她驮着先知从麦加到耶路撒冷,最后飞上了天堂。这是一段以“升天”(mi 'raj)著称的故事情节。《古兰经》中提到过这段旅程,虽然整个章节只借用了两行神秘诗句的标题(《夜之旅》),并未提及先知所用的交通工具。由于布拉克很少出现在经文中,神学家们忽视了她的重要性和可信度,将她定义为不可确信其存在的配角:她第一次出现于8世纪,归在了鸟兽族裔下。她拥有白色的羽毛,体型比骡小但比驴大,是现存最早的传记中的先知。布拉克并不是来自于经文的描述,而是有传说中流传而来。在这些早期的作品中,她仍然是一个模糊的、未完善的生物,她的外形和性别都没有统一的说法。艺术史中的她用了几个世纪才进化出一张人脸。500年过去了,历史学家阿塔拉比(al-Tha 'labi)写道,布拉克“有着像人类一样的脸颊”。正是这样一个不确定的比拟引发了她在一代代艺术家的创作中无休止的形变。
17世纪波斯手绘作品中关于先知“飞天”的细节图。
发现于印度德干的布拉克画像,约绘于1660-80年
也唯有在跳出宗教经文,被诗歌与民间传说所广泛汲取之后,关于穆罕默德升天的故事才渐渐多了起来。对于每个先知生活的方面都有一章对话题进行着重论述,这也引发了学者和神秘主义爱好者不断思考着它的意义。这个故事在伊斯兰教的亚文化中得以展开和重新诠释,甚至在伊斯兰教的仇敌中也流传着各种版本:马来语版、乌兹别克语版,古法语版,布吉语版和卡斯提尔版和一个阐释完美的察哈台语(中土耳其时期,按成吉思汗的第二个儿子的名字命名)版本。这个故事没有最终的定本,像布拉克没有一个最终形象标准一样,她的每次出现都有个全新的版本。在一些诠释中,先知和他的飞马并没有在耶路撒冷驻足,而是企图飞跃九重天,去瞻仰真主的容颜。在那里也许他将见到天堂中的雄鸡,多面的天使,而且不时地去地狱拜见他的父母。而在其他一些国家的传说中是这样描述的:先知将布拉克栓在圣殿山脚下的那面墙边,然后他登上光芒万丈的天梯,飞向他仰望的天堂(在当今,这面墙对于穆斯林和西方人来说是布拉克墙,而在犹太人眼中是一面哭墙)。
布拉克并不是一出生就是女性,她的性别是在历史的发展中逐渐确定而成的——但是具体何时无人知晓。在某一时刻,一位佚名天才赋予了她新的形象定义。在新的形象中,她有着光洁发亮的鬃毛和一个珠光宝气的颈部。艺术家们便在这个定义的基础上向前继续迈进,从未倒退。在许多形式古典主义和现代主义作品中,作家们直截了当地将布拉克描述为女性:她的尾部装饰着如孔雀尾羽般绚丽的鬃毛,她的身上仿佛披着酷炫的豹纹外套,头顶几乎总是戴着镶有宝石的王冠。她不住地挥动着色彩鲜艳的翅膀,逐渐演变为穆斯林视觉艺术的一种主流,她牢牢抓住公众的想象直到作家们也紧随其后。16世纪的波斯历史学家赫万达米尔(Khwandamir)这样写道:
她有着人类的面庞,大象般的双耳,马儿似的鬃毛,骆驼的脖子和尾巴还有骡子的乳房。她有着牛一般的四肢,胸腔像红宝石一样闪光。她的毛发过于纯白,远远望去就像披着白色的铠甲,在阳光底下闪烁着。
波斯语系中的人称代词没有性别之分,这迫使像赫万达米尔一样的作家用中性的词汇来描述布拉克,即使她获得了女性光鲜华丽服饰的形象,也有了对应称谓的赞美辞。这并不是巧合,在波斯的细密画画家作品中,布拉克获得了最引人注目的美化。似乎这些艺术家们给予了这个女性极其华丽的讴歌,然而他们的语言是那么苍白而不达意。这是一个传递性别约束(灰色两性观)的媒介与另一个传递性别极繁主义的媒介在时空中相互碰撞的结果,两种观点的产物颇有些华而不实的味道。
作于1543年的“飞天”画作。通常被认为是波斯皇家画匠苏坦·穆罕默德(Sultan Muhammad)所绘制,是诗人尼扎米(Nezami)作品《哈姆塞》的配图。
布拉克手绘稿的细节图。约绘于1125-35年,大约绘于布哈拉和赫拉特地区,约在今天的乌兹别克斯坦和阿富汗一带
如果说布拉克早期的骨骼形状最能够唤起人们对于珀加索斯的记忆,也就是那匹古典时代无性别定义、长着翅膀的马(生有双翼的神马,被其足蹄踩过的地方有泉水涌出,诗人饮之可获灵感),那么,布拉克的新装饰也使她接近于其他女性化混合物的形象,如狮身人面像和喀迈拉(狮头、羊身、蛇尾的吐火女怪)。福楼拜总结了这种复合体的吸引力,这些复合体都是清晰的女性生物:“谁不欣赏喀迈拉的女人味;谁不爱她狮子般的鼻子,老鹰般雄健的翅膀,发着绿色光芒的性感的臀部?”然而,在考量这些形象的诱惑力之后,布拉克也有着令人不安的模糊性。不同于其他神话产物,布拉克是一个祷告的对象,在神学上比起猎物——多头猛兽,她更起到类似大天使的作用。她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和默罕默德分不开。她的存在只为了携带他踏上旅途,这样的故事也使她女性化的外表更为惊艳。然而在视觉表现力上,他们往相反的方向发展:似乎布拉克在外型上得到巴洛克般的装饰越多,穆罕默德的人物形象就越有倾向于简单停留在寓言故事当中。随着布拉克的形象越来越滑向幕前,穆罕默德的形象就变得更加简朴和抽象化。
这个故事中的叙事主角到处都是,然而他们彼此之间处于相对尴尬的境地。历史先知和他的幻想之巅间的摩擦,神圣之地和现实间的摩擦,无不映射了布拉克自身存在的矛盾:人们既把她当做是梦幻中的飞马,赋予她神秘、无性别的象征,也同时把她当作一种活生生的个体。布拉克虽然有着人面,却是以动物为原型的。当她以更性感的化身出现时,人们不由得开始对先知的形象充满了困惑。艺术家们通常省略这一问题,或巧妙地回避开;在早期,当展示先知们的肖像时,人们总是为他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而在近期他的形象总是由白云、玫瑰或火焰来代表。
先知穆罕默德的火焰飞天画像。来自创作于18世纪的奥斯曼手稿
那么,先知是肉体和灵魂一起飞上了天堂,还是仅仅灵魂上升到天堂呢?对于所有那些钻研《夜之旅》深层含义的人们来说,这是一个核心问题。而解决这一问题的办法之一就是一刀切式的一概回避,波斯博学者阿维森纳(Avicenna)认为《夜之旅》是一个纯粹在心灵内部完成的思想之旅。它与人类抽象思维的潜在高度紧密相关,而并不与默罕默德的升天相关,它以故事的流传性向人们娓娓道来,以此来鼓动一个略有混沌和愚昧色彩的的社会去追求哲学。对于阿维森纳来说,默罕默德升天的传说是消除对外国思想传统的焦虑行之有效的手段:他用穆斯林听众所能熟悉的方式来重新呈现这些问题,进而将先知的升天重构为每个人应该试图模仿的心灵之旅。他表明,哲学的研究不仅只是兼容传统的伊斯兰教义为要,更应该以稳住虔诚的信徒为核心任务。
这听起来很美好也很合理,但是我们不禁怀疑在故事中抹去主体的实际意义。如果《夜之旅》仅仅是心灵之旅,仅仅是一个静态的幻想,那么我们又该怎么样去划分布拉克本身的形象内涵,又该怎么样把纯粹的艺术形式和形象背后强烈的人格色彩区分开来?阿维森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先知可以飞翔的事实在某一程度上被摒弃(“众所周知,他没有用身体飞翔,因为身体不可能在一瞬间跨越那么长的距离”),但是带着双翼的飞马并不那么容易理想化。布拉克不可避免地是实实在在的肉体。当先知横跨布拉克的后背,他便从抽象中挣脱出来,困在野兽的身体中并与其纠缠,就像叶芝在诗中描述勒达(Leda)困于宙斯所化的天鹅之身中一样:“怎能肉体躺在洁白的灯芯草丛上,却感到奇怪的心跳从身下传来?”
关于先知一生的土耳其史诗插图,来自16世纪的奥斯曼帝国的统治者穆拉德三世时期的存世抄本
其他人也这么认为,土耳其诗人维西(Veysi)相当沉迷于“夜之旅”中人物特性的研究,并认为这是穆罕默德传记的显著部分;相应地,他创作对应流派的作品,命名为“升天之人的生活”。维西最著名的著作《梦想》中,他采用了苏丹艾哈迈德一世(Ahmed I)和亚历山大大帝的梦中谈话的形式来表明自己的世界观,他认为梦想和现实生活之间是具有流动性的。而相似的流动性同样也存在于维西对于夜之旅的阐述中,该阐述同时强调了升天与先知所到过的超验世界的物理现实。他主要对布拉克以及洛特树的终极(象征着生命的终极)进行详细描述,这标志着天堂的边缘以及没有任何生命可以企及的边界。这棵树有无数的分支,每个分支都有不胜其数的叶子,每片叶子上都坐着一个高大的天使提着一盏灯。苏菲的文本称之为“没有描述的树”,此树从“一个不可思议的麝香的海洋”中生长而成。而明明呈现出精致的细节仍被定义为“没有描述”,既能唤起人类感官上的共鸣又是令人“难以想象的”,这算什么事呢?也许布拉克的线索正在于此矛盾。
阿维森纳和维西代表着似乎不能协调的观点。布拉克可以被同时认为是纯粹的想象中的个体和纯粹现实中的肉体。这不足为奇;让人产生分歧是她固有的特性。在其早期版本中,升天的故事是起着分辨的作用:那些相信穆罕默德升天的则被视为已经接受了他的先知的使命,而那些不相信的人被认为拒绝了伊斯兰教本身。此信仰问题在Youtube所播出的题为“理查德·道金斯与穆罕默德的布拉克”的辩论中再次活跃。牛津联盟邀请了进化生物学家道金斯来接受记者梅迪·哈桑的采访,关乎科学与宗教,煽动者与煽动者之间的较量。视频中的一段颇有代表性,道金斯两次难以置信地惊呼道:“你真的相信穆罕默德骑着挥着双翅的骏马飞往天堂啊!”观众哄笑着,哈桑内心不满而痛苦地挣扎着,辩论由此陷入僵局。哪怕是略微提到布拉克,不管是她的离奇有趣,还是她的花俏荒谬,这一切都足以让观者对论战做出结论,显然哈桑这位“信徒”是不能挽回的落伍之徒,有着令人抓狂的天真,甚至是个骗子。
这场辩论带给人们以不舒服的观感。就好像在所有关于宗教的神秘传说里,只有《夜之旅》及其象征意象的飞马,才会被特殊对待。布拉克的名字似乎已成为无神论运动中的避雷针、伊斯兰教和宗教总论中非理性的代名词。然而可能是因对“信仰”一词的执念太深,双方都忽视了它们共同的“敌人”——布拉克(具象化)。她不再只是一个与宗教有关的词,布拉克以隐喻、神话、悖论、象征甚至视觉元素等各种形式出现。
穆罕默德升天图,由意大利雕塑家米格里瓦卡(约1823-1838)创作而成。
布拉克是异族文化冲击下的产物。她首次被发现于公元前19世纪,亚述人将带有双翅的马儿图案收录于册,传播于希腊、小亚细亚,最终在欧亚大陆变得无处不在;伊特鲁里亚人、波斯人、凯尔特人、芬兰人、韩国人、孟加拉人、鞑靼人都拥有一些关于这个神话的版本。通常这些马能够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旅行,他们有时会变幻出人脸;也可以与风暴和闪电相通。所以,布拉克远非道金斯所谴责的那样,是一种滑稽的文化畸变,而是历史上最古老和最广泛的神话版本中的一种,她闪闪发光的身体是伊斯兰教流传下来的许多神话、隐喻和道德关怀的源泉。
在这之前,世界一直都是真实和虚构体的结合,在现代比较生物学登上舞台之前几乎很难看到区别。然而,科学并没有废除布拉克所栖息的间质区:我们需要这样的阈限对象来连接经验和精神体验间看起来不同的领域。她在当代文化之间充当知识和信仰的桥梁,将世界的理性主义分类法和神话的残留力量联系在了一起。这个想法发现了其在伊斯兰运输行业中最有力和最不夸张的表达,在这里,布拉克的形象通常和虔诚与速度进行有效地结合,并以守护神的形象反复出现。她将她的名字赋予从利比亚到印尼的航空公司、公交公司、货运船只和摩托车出租、太空营、一个工程学院、巴基斯坦的第一架无人机。布拉克作为审美和语言对象所具备的流动性也许能够解释她在商业使用中的易适性:她不仅管理着机翼,轮子,也同时在销售界起作用,例如塑料、聚氯乙烯、重金属和重型柴油【布拉克(BURAQ)润滑剂】,印度食物和手术器械等方面的销售。
研究她的时间越长,探究得越深,就越难以捉摸布拉克的身份。在一篇名为《喀迈拉本身》的文章中,作者吉尼芙拉·旁比阿尼(Ginevra Bompiani)解析了这些复合生物的象征含义。这位多头的喀迈拉怪物例证了无数经验的任意结合,她是不同事物的结合体。“她,在神话上,纯粹是一个炽热的幽灵,没有声音,没有历史,最终成为了早期的现代哲学中确证的理论。她是语言的产物,隐喻中的隐喻”。作为混合体,布拉克已然超越了喻体的作用范围,她使不可见的物体变得可见。就好像“阿基里斯是狮子”这句话在字面上是错误的,你无法弄清楚本体和喻体之间的联系,然而这句话就白纸黑字地罗列着,哪怕毫无章法。在“A就是B”这个基本隐喻句式中,布拉克扮演着类似于连系动词(“是”)的角色,公然藐视句法的严谨性和合理性。“因为她不存在,”旁比阿尼写道,“当问到什么是喀迈拉(狮头、羊身、蛇尾的吐火女怪)时,问题便产生了。”也许有人会说,这依然要取决于这个词的意思是什么。
17世纪莫卧尔泥金装饰手抄本复制品中的布拉克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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