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误解的成人哺乳背后
利维坦按：很多人认为，催产素是爱情激素，但催产素其实比我们想象得要难以琢磨一些，比如有些专家认为，催产素与身体天然产生的“鸦片”有协同作用：催产素启动依恋他人的愿望，类鸦片活性肽则提供与爱人在一起时那种温暖陶醉的感觉（可以参看利维坦之前的《爱之成瘾：爱情就像可卡因》一文）。
成人哺乳这项行为是否合理？如果因为生理上的原因而产生了性的意味呢？一项研究表明，约33%至50%的女性在授乳时体验到了性的快感，而其中25%因此感到内疚（www.tandfonline.com/doi/abs/10.1080/14681990600674674?src=recsys&journalCode=csmt20）。但不论是否和性有关，一个你情我愿的私人行为也没妨碍到其他人，这个ANR群体被统一打上“怪胎”或“变态”的标签还是显得简单粗暴了，尽管在《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第四版（DSM-IV）中将这种行为列为“恋母乳癖”（lactophilia）。
但如果是类似中国前几年被媒体披露的有中介机构向成人提供母乳付费服务（母乳作为商品），则更多涉及到的是法律层面而非伦理层面的问题了。
文/Britni de la Cretaz
译/cherrybomb
校对/兔子的凌波微步
原文/www.rollingstone.com/culture/features/inside-the-misunderstood-world-of-adult-breastfeeding-w436234
本文基于创作共用协议（BY-NC），由cherrybomb在利维坦发布
编者注：应采访者要求，故事中有些人名为化名。
艾丽和加雷特交往六年了。他们彼此相爱。当一个人说了什么，另一个人会温柔地碰碰对方肩膀表示赞赏。聊天时还会爱意满满地注视对方的眼睛。这份尊重和关爱甚至可以透过Skype电话感受到。他们在澳大利亚昆士兰的家看上去安逸舒适，加雷特白天工作，艾丽负责照顾家庭。他们还会进行他们口中的“喂奶”行为——艾丽会催乳为加雷特提供乳汁喝。
《罗马人的善举》（Roman Charity），彼得·保罗·鲁本斯，1612年。
该作品又译作“西门与佩罗”或“老人与女人”，是一个女儿作为典范的故事。佩罗在父亲西门被监禁并判处饿死之后，偷偷地以自己的乳汁喂养他，她的行为被一个狱卒发现，但她的无私打动了当权者，她的父亲被准予释放。
55岁的艾丽和57岁的加雷特正处在一段“成人喂养关系”中，也叫做“成人哺乳关系”。这种关系同描述的一样——一人为伴侣提供乳汁供其饮用。对很多人来说，喂奶算性行为的一部分，但成人喂养关系（Adult Nursing Relationship, 以下简称ANR）并不一定跟性有关。在面向BDSM和特殊性癖好群体的社交网站FetLife上，有上千用户讨论他们有多喜欢在晚上跟伴侣相依偎或看电视时吮吸对方的乳汁，虽然其他时候，吸乳也可能是前戏或性交的一部分。这种关系的形式极其灵活多变，且不限于异性恋情侣——很多女同性恋者也喜欢吮吸她们女性伴侣的乳汁。
人们选择ANR的理由五花八门。有些女性出于个人理由进行催乳——也许因为无法生育，哺乳让她们感觉更有“女人味儿”，或从中获得某种情感满足——并乐于为伴侣提供乳汁。其他人则是在一夫一妻的制度下维持这种关系。FetLife上一个女人写道，她为丈夫提供乳汁，但由于丈夫经常出差，为了维持奶水供应，丈夫不在时她也会继续给其他男人喂奶。38岁的切尔西跟她的同性伴侣处于ANR关系中。两年前，在所有药物治疗都失败的情况下，为了帮助妻子治疗慢性病，她决定催乳。还有很多其他的哺乳关系跟性无关。“我个人在哺乳这件事上坚持柏拉图主义，”FetLife上的一个用户这样写道。“这只是一种放松方式。就好像裹在毯子里喝茶，咖啡或印度茶。清晨品尝乳汁对我来说就是如此完美。”
成人哺乳关系通常被认为是种禁忌，被一些腥膻的报道过度渲染。《纽约邮报》报道一对情侣的ANR关系时打上了“什么鬼”的标签（nypost.com/2016/06/07/i-quit-my-job-to-breastfeed-my-bodybuilder-boyfriend-every-two-hours/）。在媒体眼中，ANR人士都是一群“怪胎”，评论的人也表示这种行为让他们“恶心”。网站Scary Mommy上一篇ANR文章的评论中，好多人对那对情侣横加指点（www.scarymommy.com/woman-breastfeeds-boyfriend/#comments）。有些人不明白为什么要将这类故事公之于众。一个评论者甚至猜测这些ANR人士是“寻求关注的极端自我主义者”。甚至在有特殊性癖的人群中，ANR人士依然是异类。“即使在特殊群体中，很多人对此也并不理解。”艾丽解释道。但对她来说，理解并不是必要的。“一切都回到一个基本前提：你的爱好跟我的爱好不同，仅此而已。”
《纽约邮报》报道的ANR人士詹妮弗·姆福尔德（Jennifer Mulford）和布拉德·李森（Brad Leeson）
ANR成为禁忌的部分原因来自于对参与者及哺乳本身意义的深层误解。对很多人来说，这是“变态”的行为，或跟童年经历过性虐待的幸存者有关。原因在于该行为“性化”了养育婴儿或抚养孩子的过程。但这并不是不想长大的成人婴儿综合征或角色扮演，无论这段关系是柏拉图式的，浪漫的，或带BDSM倾向的，ANR关系中的两人都是你情我愿的成年人。吮吸人乳的那方并没有假装自己是婴儿或孩童，哺乳的那方也并没有视伴侣为自己的孩子。
催产素唤起知足的心情，减少焦虑，增加平静的感觉和围绕配偶的安全感。许多研究已经证明了催产素与人类结合、增加信任、减少恐惧的相关性。
那究竟是什么吸引人们进入这种不同寻常还饱受非议的关系中呢？最常见的解释是，这种行为能够给伴侣带来其他行为无法提供的亲密感——这种感觉源于荷尔蒙的分泌，也就是母亲和孩子在建立亲密关系时分泌出的后叶催产素。后叶催产素通常也被称为“爱情荷尔蒙”，它能够促进关系建立，让情侣之间产生亲密感。它通常在性唤起和性行为中得到释放，但哺乳时会分泌更多。不仅如此，这种分泌能让双方都感到放松。“一日结束后，这是一种放松或入睡的好方法，”切尔西说。这种说法有部分科学研究作为依据。研究显示，后叶催产素能够降低扁桃体的活性，缓解恐惧和焦虑感。另一种哺乳时产生的荷尔蒙催乳素，也能减少哺乳人的压力，结果显示，哺乳的女性对肾上腺素的反应没有那么强烈。
切尔西说，在她看来，哺乳并不总是与性相关。“我们可能会因后叶催产素而拥抱，而且哺乳也是个放松的好方法。但在这段关系中我和她的角色没有区别。我们是平等的。”因此她用“吸吮”来描述她妻子吸奶的行为，而不用“哺乳”。
“哺乳这个词会幼儿化你的伴侣，”切尔西解释道。艾丽曾哺乳过自己的孩子，她说，“现实中，加雷特是个成年男人，而我是个儿女都已成年的女人。”但她说，“给孩子喂奶和给伴侣喂奶的感觉完全不同。我并没有把他当成婴儿，他也不想把我当成妈妈。”
而且切尔西认为她跟其他非成人哺乳的人没什么区别。“如果你性欲旺盛又在哺乳期，那么哺乳可以持续成为你生活的一部分。”她解释道。哺乳时产生的后叶催产素在性唤起和性高潮时也会产生，这意味着给孩子喂奶的人也可能会在跟伴侣性交时产生乳汁。事实上，59岁的克里斯托弗就是在跟一个在哺乳期的女性交往后发现ANR的乐趣，并开始享受乳汁的。
这个被称为孝敬的典范和罗马荣誉的故事出现之后，诞生了成千上百的衍生画作或其他作品，图为雅克-路易·大卫（Jacques-Louis David）的《罗马人的善举》（Roman Charity）。
克里斯托弗跟他的伴侣保持了三年的ANR关系。随着关系的深入，他们发现哺乳这种亲密行为能够使感情更亲密。“我发现ANR带来的连接和亲密感非常强烈。我能感觉到宁静幸福和被爱，这种感觉从未在任何亲密行为中体验过。”
对很多选择ANR的人来说，哺乳关系中的养育感是一个巨大的动力，也是一种奖赏。对被吸吮的人来说，他们能得到一种照顾，养育伴侣的感觉。而吸吮的人与伴侣会变得亲密并感受到关爱。“养育感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艾丽承认道。加雷特把这描绘为“一种原始而基本的连接”。他说，“这种行为会把你们的关系推进到一个新阶段。哺乳人的一部分成为了被哺乳人的一部分。”
这种亲密的连接是FetLife上被反复讨论的主题，热度甚至超过乳房的性感之处和哺乳的生理快感。一个用户写道，“我认为这很私人，但是否与性相关还要依据不同的情况和情绪。有时，它能唤醒最美妙的养育感，就像身体里有个火红滚烫的熔岩泳池，要迸发出来。”在这种情况下，ANR对很多人来说与性相关，这种欲望部分来自于对吸乳行为的渴望或玩弄乳房带来的强烈快感。所以，尽管大部分ANR人士承认性是吸引他们的部分原因，但哺乳行为带来的亲密感似乎依然是他们关注的重点。
“从BDSM的角度来说，这个行为直接给予对方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是爱和奉献的行为。”加雷特这样解释。“我见过她催乳的过程，那是一种巨大的献身。能真实展现出她的忠诚和奉献。”
如加雷特所说，催乳的过程并非儿戏，相当耗时耗力。切尔西说，整个过程会消耗大量的耐心，时间，金钱和研究成本。艾丽承认，她55岁身体并不适合产奶。但是她说，“为了这份承诺，我可以做到”。她在手机上设置闹铃来提醒自己按时挤奶来维持哺乳。
对很多选择ANR的人来说，哺乳关系中的养育感是一个巨大的动力，也是一种奖赏。
除了催乳时的那份承诺，一旦哺乳开始，双方就需要有足够的奉献精神继续下去。乳汁因供求关系而生：一旦身体接收不到需求乳汁的信号，比如说乳头缺乏刺激，乳汁产出不足，那么乳房就会停止产奶。但乳汁如果没有定期排出，就会导致感染或排乳管堵塞，引起剧痛。所以双方需要对哺乳产生的生理和情感的高度依赖做好准备。
切尔西的妻子患有慢性吸收不良，在切除结肠和几英尺小肠的12年后，常会病情发作。因此切尔西决定用哺乳的方式帮助她，因为她知道乳汁中的微生物能够促进婴儿肠道健康。“乳汁中的生化酶和生物维生素不仅可以缓解我妻子的慢性病症和要命的痢疾，还能帮助她接受传统医学推荐的维生素养生法。”切尔西说，因为她消化系统的耐受力提高了。不仅切尔西和她的妻子用乳汁治病，有些研究甚至显示，乳汁中有种成分也许能治疗癌症。坊间传闻中也有人曾用乳汁治疗癌症或化疗并发症。尽管这种研究还没有确定的结论，切尔西和她的妻子依然自信地把她的康复归功于哺乳，因为“其他的药物治疗都维持原状”。
尽管ANR人士们格外享受这种关系，但很多人并不认为有长期保持的必要。克里斯托弗的现伴侣没有催乳，他说并不强求。艾丽近期刚失去一个亲人，精神压力变大，也中断了催乳。尽管她打算重新开始，但哺乳中断没有影响她和加雷特的关系。
尽管ANR人士们不愿承担过多的指责和羞辱，但他们在彼此身上找到了安宁和宽容。“在ANR这件事上我没有资格去指摘任何人。”克里斯托弗说。
切尔西担心社会对成人哺乳的态度，会让哺乳行为承担污名。“当性行为中涉及到哺乳时，如果有文章写这种行为很恶心，只有变态才会这么做，这对接受这种行为的人来说是更大的侮辱。”切尔西说，“成人喂奶很变态”的想法是他们最希望消除的误解。“给另一个人喂奶有什么奇怪的？”切尔西表示不解。“我们喝其他动物的奶，却不能喝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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