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错乱：我的爱丽丝梦游仙境综合征
利维坦按：这是一种真实存在的病症，病发多在幼年时期，成年后自然痊愈。患者长时间观察一件事物，会突然像爱丽丝梦游仙境一样，事物忽然变大或者变小，有时候眼前还会出现马赛克的视觉效果，甚至出现时空扭曲感，有如爱丽丝掉进了兔子洞。
据说当年写出《爱丽丝梦游仙境》的刘易斯，幼年时期便是此症患者（具体参见次条推送），而这一病症也正是因为此书而得名。
文/Robin Tricoles
译/Curie
校对/兔子的凌波微步
原文/www.theatlantic.com/health/archive/2015/03/objects-in-brain-may-be-bigger-than-they-appear/387064/
本文基于创作共用协议（BY-NC），由Curie在利维坦发布
图源：Wikipedia
当时我盖好了小被子在读自己最喜欢的儿童读物时，我觉着自己的舌头肿得像牛舌，跟我在隔壁餐厅看到的牛舌展示一样那么大。同时，房间里离我最远的墙开始慢慢往后退，最后变成一个小小白色正方形在远处漂浮。回过头看手中的书，发现书上的字被放大了很多。
我记得我当时被迷住了，并不害怕。接下去的6年间，同样的事情发生过数十次。
40年后，作为一名科学作家，我无意中发现一篇科学文献，描述了跟我经历过的几乎一模一样的症状。文献中将这种超脱凡世的感官称为“爱丽丝梦游仙境综合征”（Alice in Wonderland syndrome，AWS）或另一种类似形式的“类爱丽丝梦游仙境综合征”（Alice in Wonderland-like syndrome，AWLS）。
两者有何区别呢？AWS的患者会感知到自己身体部位大小发生变化。比如说，他们可能会突然觉得自己的脚丫子变小了或被拉远拉长，或感觉自己的手比前阵子变大了很多。这与AWLS密切相关，AWLS患者则会错误判断物体的大小或与自己的距离，比如看见事物比原本要大、要小、要肥厚或细薄等等，对于两种症状都出现过的患者，就像我，则被分类为AWLS。
图源：bekkieswonderland
“爱丽丝梦游仙境综合征”这个名字起源于1955年加拿大医学会杂志上一篇文献，文献中作者英国精神学家约翰·陶德（John Todd）记载了病人主述自己感到身体部位变化和所见物件变形等，这很像《爱丽丝梦游仙境》故事中的主角爱丽丝，她跌进兔子洞后发现自己可以随环境变化而变大变小，于是他沿用了童话情节，将这些症状集合命名为爱丽丝梦游仙境综合征。
（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1826192/）
“房间里离我最远的墙开始慢慢往后退，最后变成一个小小白色正方形在远处漂浮。”
费城儿童医院儿科神经眼科医生刘伟（Grant Liu）最近开始研究AWS患儿。 他的病人，包括AWS的患者，经常转诊自其他专科，如神经科或眼科，他们正在寻找刘医生来协助诊断或帮助找到这些“爱丽丝”病人。
确诊AWS，可看首次发作年龄，通常起病年龄小，孩子除了有这些常见主述以外，其他所有体征完全正常，即排除其他脑疾病如卒中或脑瘤等。刘医生说，这意味着他完全依赖于熊孩子们的主述来确诊，而无法依赖于影像学检查，因为通过磁共振（MRI）或CT断层扫描也无法给医生任何提示。此外，研究者还细察AWS患者脑活动是否有异于常人的电脉冲模式，结果也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但AWS熊孩子们跟刘医生说的故事都是极度相似的，即便最小的熊孩子的话医生都会相信。“最让我着迷的是，不同的孩子主述症状的故事都是非常非常相似的，所以我不觉得他们在说谎。”刘医生说，“比如一个6岁小孩说‘麻麻的头变小了’或‘那个小东西看起来比之前离我远好多’，如果是在说谎，他们怎么知道要说这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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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有有关AWS的文献唯一能够告诉后人的，就是这个疾病很罕见。在同行评议（peer-reviewed）的文献中也没有涉及太多的内容。根据刘医生的经验，他相信这疾病在现实中要比文献所说的更为常见。
图源：bekkieswonderland
刘医生说：“我认为这病比我们想象中更为常见。”他认为，AWS的相对隐晦性可能是因为这些症状通常是无害的，会自行消失，很少使人觉得神经衰弱。也没有相应的治疗方案，患者不用服药，也无需手术治疗。 通常这些症状会伴随患者到十几岁，然后自行消退。
但是刘医生发现这个AWS十分有趣，并开始跟踪和收集病人的数据。他和同事在2014年出版的“小儿神经病学杂志”发表了一篇小样本研究文献，其中追踪并收集在1993年至2013年期间，刘医生所诊断为AWS或AWLS的48名儿童的数据。患儿平均诊断年龄为8岁，最常见的症状为视微症（micropsia，物体和身体部位看起来比它们实际上要小）和视远症（teleopsia，物体在比它们实际所处更远的地方出现）。
（www.ncbi.nlm.nih.gov/pubmed/25160537）
“我认为这病比我们想象中更为常见。”
刘医生随访的15名患儿，发现三分之一症状一直持续，有趣的是，这15名患儿中有4名出现了频繁的偏头痛。现在，他和其他研究人员认为，偏头痛、癫痫和病毒感染等其他疾病可能与这综合征有关。1977年发表于“临床儿科”杂志的文章将AWS作为三名单核细胞增多症患者的症状之一，患者主述视物变形之后，就出现了病毒感染的典型症状。同样的，前面提到的本疾病最初起源的加拿大研究中，科学家陶德的三个患者也有偏头痛或癫痫的家族史，或两种疾病家族史并存。
其中一位研究者，神经病学家欧文·皮克雷尔（Owen Pickrell）指出这些症状也可能与癫痫有关。与刘医生不同，皮克雷尔是英国斯旺西大学的临床医生和基因遗传研究员。他的研究重点在于是癫痫的遗传因素，但他也对癫痫与AWS之间是否存在遗传关系感兴趣。
在过去的10年，皮克雷尔的团队由一名斯旺西大学的分子神经学教授马克·瑞斯（Mark Rees）带领，研究了约100个有癫痫家族史的家庭。最近引起他们注意的是那些同时有癫痫和AWS的家庭成员。皮克雷尔说：“我们猜想其中可能有基因遗传联系，所以我们开始挖掘其中更深层的基因遗传路径，如果可以确定哪种基因引起AWS的话，就能知道该基因对大脑的影响，从而发现AWS与其他严重疾病（如癫痫）的关系。”
三年前，为了验证他们的假说，皮克雷尔及同事开始招募AWS和AWLS患者志愿提供唾液用于基因分析。目前已经有15名患者的唾液样本，他们正分析样本数据，这只是宏大AWS研究的冰山一角。
尽管目前样本量很小，皮克雷尔称这已经让他更了解AWS本身和他曾接触过的患者。他发现，AWS和AWLS通常5-10岁开始，并慢慢在青少年期消退，但有些病例中，患者可能由于生活压力大或大脑随年龄增长发生的变化中，AWS的症状可能在成年后死灰复燃。
一些患者通过眨眼睛、睁眼或闭眼来控制这些症状——我那时看累了那些物体变形的时候也会这么做。
皮克雷尔还发现，这些症状通常在晚上发生（跟我的情况一样），他怀疑这与外界的一系列变化有关——如声音从白天的喧嚣渐渐于夜晚宁静下来，白昼的光亮至夜幕降临的变化——和临睡时我们大脑的化学物质变化等。比如，我们是靠视觉和触觉来确定一件事物的大小和离自己的距离。如果当外界信号输入到感官系统的路径被破坏，就会导致判断错误，我们就会觉得那件事物变小或变远。“如果当你闭眼时，觉得手小了，那你就睁开眼睛，你感官系统接收到更多信号，就会发现其实手就是那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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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克雷尔接触到的患者说他们通过睁眼或闭眼来控制症状，我那时看累了事物变形的时候也会这么做。但更多时候，我很享受这种视觉变形，静静地不睁眼也不闭眼，这“视觉享受”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皮克雷尔和刘的患者都说他们不愿意和其他人说起这些症状，因为担心朋友觉得他们疯了。但也有会跟家里人说，发现父母也有曾经出现过AWS或AWLS的。
我是没当回事，告诉了我爸爸和我姐姐，他们完全不知道我在说啥，也不觉得需要带我去看医生。多年以后讲起，我姐说我纯粹在天马行空。而对于一些家庭来说，孩子诊断为AWS能让他们松了一口气。刘医生说带孩子来看病的父母都是想最差的情况，怕孩子得了脑瘤什么的，当我告诉他们孩子连磁共振和脑电图都不用做，他们高兴坏了，不仅有个确定的诊断，还知道孩子不会有什么事情。
刘和皮克雷尔相信医学界会对AWS和AWLS愈发感兴趣。过去几年，刘发现相关的文献越来越多，但他不确定为什么，也许是因为这奇怪的症状还是个谜，或者AWS还与其他疾病有联系等。刘说：“这个是很好念的疾病名称（爱丽丝梦游仙境综合征），如果当初把这疾病名改成复杂晦涩难懂的话，可能就没那么多人对这病感兴趣了。”
“利维坦”（微信号liweitan2014），神经基础研究、脑科学、哲学……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反清新，反心灵鸡汤，反一般二逼文艺，反基础，反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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