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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书连载 · 歌鹿鸣】第四十二章 起兵——贤明之君 功立而不废 故著于春秋

秦淮发布 2016-12-25

歌鹿鸣》

好书推荐】在以江南贡院历史遗迹为基础、修缮保护明远楼等遗存的前提下扩建而成的中国科举博物馆即将开馆之际,“秦淮故事”系列、爱奇艺文学当红网络小说 《歌鹿鸣》,想要与你说一说科举、说一说惊心动魄的科举大案“南北榜案”、说一说这个案子对今日高考分地录取制度的影响。当然,还有在这期间百转千回的永乐仁宣传奇、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第四十二章 起兵

“贤明之君,功立而不废,故著于春秋。”


本章梗概元宵佳节朱瞻基和陈琙在昇龙城闲逛,观看嘲剧时见到交趾百姓讥讽大明官军为强盗、大怒,二人议论交趾朝政,有了还政于安南的想法。黎利接走谢皓并改名为陈皓,陈琙预感不好,果然黎利以陈皓之名起兵,要复安南国。



这一日,是元宵佳节,永乐十六年的正月十五。

昇龙城的街道上,四处张灯结彩,人流拥挤。时有鞭炮声响起,与道上的笑语声吆喝声一起混在硝烟的气味中,好一派佳节热闹景象。

朱瞻基瑈璇并肩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都掩不住面上的笑意。劫后重生,瑈璇望着两边的街景,仿佛再世为人;朱瞻基回想起过去两个月的揪心焦急,也恍如隔世。长乐蹲在荣冬肩头、跟在二人身后,小脑袋灵活地东张西望,不时“吱吱吱吱”发表两句意见。

路边的商贩,有些是卖的新年应景物事:鞭炮、烟花、红包、米酒、贡糕。有些是当地农作物:胡椒、花生、腰果、甘蔗、烟叶等。当然少不了绫罗绸缎胭脂花粉,但是比起繁华的江南,一来品种花样太少,二来质地粗糙,朱瞻基问了两次,瑈璇都是笑着摇头。比起这些绸缎,还不如自己的旧衣改的好。

还有各路祭祀队伍,祭神农氏的、进香拜佛的、祭地的这里叫“动土”、还有专门“求禄”的,各式各样样挤得道路上摩肩接踵。无非是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兴旺发达等等。瑈璇一边看,一边笑。

和中原一样,到处也贴着红色对联和“福”字。交趾有一句说过年的民谣“肥肉姜葱红对联,幡旗爆竹大粽粑。”将春联爆竹与肥肉并列,和中原竹笋烧肉的说法一样、雅俗共赏。

也有不少卖灯笼的,瑈璇凑上去细看。因为今年是狗年,灯笼中各种狗最多,数了数,十二生肖中的兔子灯却没有。朱瞻基笑道:“交趾的十二生肖是传自中土,可是没有兔子。你猜猜到这里变成了什么?”

瑈璇惊讶道:“没有兔子?嗯,卯兔卯兔,难道变成了猫?”

朱瞻基赞道:“聪明!”顺手拿起一个灯笼:“这就是猫灯啊。”

瑈璇笑:“这个刚才看到、还以为是老虎灯没扎好呢。这哪像个猫?不过老虎也不像。这交趾扎灯的,该到应天府好好学学。”

说笑间,人群更加拥挤,同时一阵锣鼓音乐声震天响着传过来。抬头望去,文庙前的广场上人山人海,正有戏班子在唱戏。瑈璇好奇地拉着朱瞻基便挤了过去。

戏台甚是简陋,就是地上铺了块大草席、后面挂一张幕布而已。乐师坐在草席两侧、未上场的演员立在幕布之后,观众倒是不少,团团围住了舞台。草席中间摆了一只箱子,象是唯一的道具。一位白衣演员站在箱子之前,衣袂飘飘,和乐师一唱一说,有时还和观众对答。

荣冬打听了悄悄报告:“这是这里的嘲剧,演的这剧目叫《观音氏敬》。”朱瞻基点了点头,知道这嘲剧大多是佛教故事,演出伴奏都很简单,经常是仿照禅宗问答那样、简单地说话。而交趾佛教盛行,特别是中原传来的大乘佛教信徒极多,所以嘲剧挺受欢迎。

瑈璇望着这白衣大士、是当地京族人扮的,既谈不上正大仙容更不论仙风道骨天姿灵秀,而是,颇为鄙陋。。。不禁想起了白烟玉。想象中的观音菩萨,应该象她那么美丽脱俗、仙才卓荦,不带一丝尘世的烟火气。

自己的“殉国噩耗”应该还没到应天府,她收到这消息不知道会怎么样?甘棠当会陪在她的身边,他二人能有些进展吗?

正在胡思乱想,观音大士下了戏台。乐师也一下子换了,这次坐下许多人,竟然同中原的一样,二胡笛子月琴琵琶都有。瑈璇好奇的期待中,乐声响起,悠扬悦耳,竟然有几分江南丝竹的味道。

听着听着,却听出些不同,似乎音域更宽、滑音多、泛音长。荣冬又悄悄说道:“交趾是四宫音阶,南北黄钟和大食。”

见朱瞻基似乎不明白,瑈璇拉拉他的袖子:“我们是五宫,宫商角徵羽。”说着叹口气指了指一排乐师:“烟玉姐姐在就好了,把这些乐师统统比下去。”

朱瞻基听瑈璇说到白烟玉,张了张口,又摇摇头忍了回去,目光重新转回了戏台。瑈璇娶白烟玉,是为什么?这两个女人,真是一个比一个胆大!

然而交趾丝竹在耳边盘旋、时跳跃时缠绵,朱瞻基忽然回想起那一日,皇祖父问陈翰林意中人“是谁?”时,瑈璇呆呆望着自己的目光。那是无奈,是眷恋,还是不舍?朱瞻基心中一动,望向瑈璇,她正兴高采烈地看着场中,随乐声轻轻击节、满脸的兴奋欢愉。朱瞻基猛地伸出手,紧紧攥住了她的小手。瑈璇愣了愣侧头回望,见到浓眉下、深邃的眼中,两簇跳跃的火焰,不知怎么便一下红了脸,一动也不能动。两人执手相望,不知不觉手中全是汗水,“怦怦”“怦怦”的心跳声,盖过了吱呀的胡琴。

音乐声中,演员登场了。先是一个母亲抱着个小小婴儿,又说又唱。瑈璇和朱瞻基听懂了:这地方叫董村,这家人姓董,孩子便简单称为“董婴”,出生三年来不吃不喝不说不笑。二人正觉得荒唐无聊,观众却爆发出一阵阵喝彩,望向婴儿的目光简直是崇拜。

瑈璇朱瞻基对望一眼,都有些好奇,便耐心地接着看下去。

一群强盗登场,横冲直撞,国家处于危难之中!国王上场,颁旨招募勇士率军御敌。圣旨的锣声“铛铛铛”响起,董婴突然站起,吃了几口饭便立刻长成个巨人,穿铁甲提长矛、跨上战马成了将军,率领军队冲入敌阵!强盗们被打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董婴越战越勇,长矛折了就顺手拔起一丛竹子做武器,挥舞着继续追杀。终于强盗被赶出了国土,董婴骑马腾空跃起,消失在云雾中。

因道具简陋,大部分的情节是靠说唱出来,武器马匹都是用根竹子代替,云雾就是块白布舞来舞去。瑈璇看得有趣,听到介绍说这就是鼎鼎大名的《圣董天王下凡救世》时,望望那个画得五颜六色的“英雄”,不由得哈哈大笑。

一瞥眼,却见朱瞻基面色铁青,满脸怒容。瑈璇微一沉吟,已经明白:台上的强盗,是明军的打扮!而国王,董婴和军士,穿的都是交趾当地京族人的服饰。这出戏,竟然是将大明朝廷当作了侵略者!

最糟糕的是,围观的观众看得兴高采烈、不时爆发出轰天喝彩,显然都站在这圣董天王一边!瑈璇见朱瞻基额头青筋暴起,立时就要发作,连忙握紧了他的手掌,轻轻摇了摇。朱瞻基感觉到手中温软的小手,定了定神,望望摩肩接踵的观众,犹豫了一下,终于转身出了人群。

二人一时无语,沿街道缓缓前行、默默沉思。长乐“吱吱吱吱”叫着,似乎奇怪为何如此沉重起来。朱瞻基忽然道:“黎利给你解蛊之前,我找他谈了一次。”

“哦?”瑈璇抬起头,有些意外。

“他不要金银钱财,也不要高官厚禄,” 朱瞻基遥望天边,说得有些感慨:“他要我整饬吏治,还交趾百姓安宁。”

瑈璇怔了怔,望向朱瞻基,只见他长叹一声:“初进交趾在俄化县时,我也是下的这决心。可这些日子看下来,谈何容易?蔡知府这样贪婪的,恐怕还算是劣迹不显的! 十五府四十八州,几乎都是贪官污吏,短短十几年,已经腐败到了根!”

顿了顿又道:“真要整饬,非下大功夫不可。然而皇祖父决意迁都北京,就是将大明国力和朝廷精力置于北方,这极南之地的交趾,根本顾不上用心治理。三百一十二万户百姓,象如今这样草草经营,如何能好?”

瑈璇想了想:“皇上当年挺身支持陈氏王朝、灭胡朝,实是对交趾一番好意。不过‘贤明之君,功立而不废,故著于春秋’,这十年交趾的功业、吃亏在没有持续。其实可以仿照云南,象西平侯沐英世代镇守一样,在交趾置王封侯,当可保此地安宁。最合适的人选,莫过英国公张辅。”

瑈璇此时,还当自己是个翰林,议论朝政直言不讳。话出口才想起,自己如今是个女身,这些话还能说吗?

朱瞻基却似没有在意,摇摇头道:“你这个主意不赖,皇祖父当年想过,可是张辅却无论如何不舍得用在这交趾西南一隅。”

顿了顿道:“我倒觉得,如果置王封侯了,又与当年安南国王称臣朝贡有何区别?藩属国反而省朝廷的钱财精力,当地百姓也更拥戴。”

瑈璇沉吟道:“那倒是,张辅再好也好不过当地安南国王。可惜陈朝王室无人了,要找个万民归心的,不容易。”说到这里忽然心中一动,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却一时想不起来。

二人说话间,不觉到了绿水湖边。瑈璇远远望见岸边多了块石碑、似乎是新立的,仔细看时,碑上是“还剑湖”几个字。朱瞻基察觉到她的目光,笑道:“前儿让他们把这湖名改了。”

从那时起,这湖便一直叫做还剑湖,至今仍是河内城中最美的风景胜地。

瑈璇一阵好笑,朱瞻基这心血来潮,算不算滥用职权?转身望向湖中,双手掩口,低低呜咽。不一会儿,水面上微波荡漾,一条水线直窜过来,果然是那只巨鼋,咧着嘴笑眯眯地到了岸边。瑈璇蹲下身,轻抚鼋头,一人一鼋亲热开聊。长乐赶紧凑了上来,兴奋地加入聊天队伍,“吱吱”不绝。

朱瞻基无奈地笑笑,远远地静静望着,只恨自己是个观众。清风徐来,吹得湖水微起涟漪,这一刻的还剑湖,静谧而美丽。天地万物,仿佛都在欣赏这天下独一无二的女子。

忽然一声“姐姐!”,随着一个稚嫩的声音,一个男孩飞快跑了过来。瑈璇回头望去,是谢皓!冲到瑈璇的面前叫道:“姐姐!我就知道你是姐姐!”

“怎么是你这小鬼头?”瑈璇一阵惊喜,捏了捏小孩肥嘟嘟的面颊。

谢皓撅起了嘴:“姐姐!别老是叫我小鬼头,人家不小了嘛!我已经进学了哦,现在是秀才啦!”

瑈璇吃惊:“你中了秀才?”想想便即释然,谢皓是在福建长乐学出来的,到这交趾还不是才高八斗的才子?

谢皓骄傲地昂首挺胸:“是啊!是昇龙城最小的秀才,也是最有才的!”

瑈璇爱怜地拍拍他脑袋:“好!以后就叫你谢秀才!”

谢皓睁大了圆圆的眼睛:“不对!是陈秀才。我现在叫陈皓。”

瑈璇有些奇怪:“为什么?”

“舅舅和娘商量,祖先既然已经改姓陈,我们子孙后代当然应该和祖先一样啊!我也觉得舅舅讲得对。” 谢皓,不,陈皓说得煞有介事。

“你舅舅?”

“是啊。我们本来住在姨娘家,不过这就要搬去舅舅家啦!娘说那里叫蓝山,可美可好玩!舅舅家还有四个哥哥姐姐可以一起玩儿!”瑈璇正要开口,陈皓指着远处道:“看!舅舅在那儿。”

瑈璇顺着陈皓的目光望去,果然是黎利,正停在朱瞻基面前说着什么。陈皓母亲静静立在他的身后,面带微笑,几个月不见,气色好了许多。瑈璇望望黎利、望望陈皓,心中涌起极度的不安。到底为什么?却又想不起来。

陈皓接着笑道:“我知道秀才才是第一步,我还要考举人。等我中了举,我就去京城应天府,考贡士、考进士! 姐姐,到时我去找你好不好?”

瑈璇随口答应着,脑中冥思苦想。几个人缓步走了过来,瑈璇福了两福,笑道:“多谢黎巡检这次出手相救。”黎利连忙谦逊还礼,几人寒暄了好一会儿。

朱瞻基笑道:“我这里正和黎巡检说,咱们下个月走,让他有什么事去找黄福或是去京城都无妨。”

黎利微微一笑:“我们今日回蓝山,就不再来昇龙城了。我兄妹这会儿奏个曲子为二位送行,聊表心意。”说着侧头冲陈母微微示意,陈母自怀中取出一只短笛,横在口边吹奏起来,笛声清越高亢,瞬间穿透午后的阳光,飞跃在碧空之上。

黎利昂首唱道:“祥光风好锦帆张,遥望神仙复帝乡。万重山水涉沧浪,九天归路长。”

陈皓走上两步,牵着舅舅的手,仰望碧空一起唱起来:“情惨切,对离觞,攀恋使星郎,原将深意为边疆,分明奏我皇。”

瑈璇知道这是安南国黎朝时,大宋使臣李觉出使安南,赠了国王黎恒一首诗;黎恒欢喜之下,便在李觉返宋时让安南的匡越大师吴真流作词送行。辞句虽然浅显,却是安南有史可考的最早的诗词作品,也是大宋与安南友好的代表物。陈皓来交趾不过几个月、就已经唱得如此流利,可见这词在此地流传之广。

朱瞻基不知道这个典故,但是听词意甚是恭敬,不由微微颔首。黎利的歌声粗犷辽阔,陈皓的童音稚嫩清脆,一高一低纵横交错,盘旋在悠悠白云之中。

朱瞻基忽然心中感慨,黎利是坏人吗?当然不是。在救治瑈璇之时步步小心、满怀戒备,只是因为吃了太多大明官吏的苦头。身为黎氏族长,费尽心力、散尽钱财也难保阖族平安;倘若不是正好碰到要为瑈璇解蛊,一条性命竟然也要葬送在牢里。

虽然换了当地的县令知府,虽然关照了黄福多加照看黎阮两家,可是挣扎苟活在普遍极度腐败的贪官恶吏之下,黎阮两家真的能从此平安无事吗?朱瞻基心中一阵阵歉疚,身为大明的储君,此时、竟然做不了什么。交趾的现状,不是换一两个官员就能解决的。

一曲终了,黎利带着陈母和陈皓,对朱瞻基深深一礼:“就此别过,祝殿下一路平安。”转身而行,并不脱泥带水。只有陈皓牵着黎利的手,不时回头望着瑈璇,扬手叫道:“姐姐!你等我哦!我会去考进士的!”稚嫩的呼声渐渐远去,直到三人转个弯,一排龙眼树遮住,终于不见。

瑈璇笑着挥手:“小皓,等你!”碧空白云下,遥望着陈皓小小的身影渐渐走远,瑈璇忽然“哎呀!”一声叫出来。

终于,终于知道了为何心中不安。黎礼在回蓝山之前让谢皓改为陈皓,难道是有预谋?胡朝残暴,交趾官吏贪婪蛮横,人心思陈;而陈皓,正是堂堂正正的陈太祖后人。

朱瞻基关心地问道:“怎么?”

瑈璇摇摇头,苦笑道:“没什么。希望,希望是我想多了。”

荣冬插口道:“殿下,微臣看这黎利神态决然目光坚毅,怕是会生事。要不严加看管,或者将他的家人扣在昇龙城?”

朱瞻基遥望黎利三人的背影,叹道:“宁人负我,我不负人。他这次救了陈姑娘性命,总不能恩将仇报。让他去吧!他若真想生事,也是以卵击石。”

荣冬还欲再说,朱瞻基摆摆手不想听。荣冬与瑈璇对望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极大的担忧。

永乐十六年正月二十九,黎利在交趾清化府蓝山起兵,自号“平定王”,拥立陈朝王室后人陈皓为国王,传檄交趾四乡,要恢复安南国。



上章链接:第四十一章 解蛊 ——草拂之而色变 木遭之而叶脱


作者:姞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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