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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词学堂】 恁说《续诗品》之十一

2017-03-11 恁人一个 诗评万象


安雅

    虽真不雅,庸奴叱咤。悖矣会规,野哉孔骂。君子不然,芳花当齿。言必先王,左图右史。沈夸徵栗,刘怯题糕。想见古人,射古为招。

 

什么是雅?雅,就是不俗。那么,什么是不俗呢?

记得以前看过一部冯小刚的电影,名字叫做《私人订制》,专门有那么一段关于雅或俗的桥段。里面的对白,我摘要了一下:什么是俗,什么是雅,没搞清楚,交响,芭蕾,昆曲,古代的就是雅的吗?宫廷的就是高的吗?以年代判断价值,社会等级区分高下,那是文物观,不是艺术观,我就不说这本身就是庸俗观了。反正跟俗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往上差三代都是俗人。咱们喜欢的就是俗,不喜欢的就是雅。咱们喜欢的就要反对,心里膈应的就要发扬。凡是咱们喜欢的他至少是不俗,不俗是不俗,谁要说这是高雅,我跟谁急,起码是低雅,原生态。能把原生态比喻成脏乱差吗?咱们每一个喜欢脏乱差的吧,那就说明脏乱差就是不俗。导儿~这是我们给您凑到雅六条,四不二坚持,不好看,不好听,不好懂,不接地气,坚持审丑,坚持莫名其妙!虽然,这段是对那种故弄玄虚、附庸风雅的一种讽刺。但是,从里面,我们可以大致了解现代社会对“雅”,或者“不俗”的几种错误认识。



一种是以时代论,以古为雅,以今为俗。凡是古旧的东西都是雅的,凡是现代的东西都是俗的。有的朋友斥资百万、千万,只为买一些古玩字画、或是明清家具,来装点自己的雅致;有的朋友出则长衣大袖、入则焚香抚琴,整日营造出一种唐宋遗风来;等等,不一而足。那么,是不是袭古,就是雅呢?

这不禁让我想起纪晓岚在《阅微草堂笔记》里面讲的一个“泥古不化”的故事。

刘羽冲,佚其名,沧州人。先高祖厚斋公,多与唱和。性孤僻,好讲古制,实迂阔不可行。尝倩董天士作画,倩厚斋公题。内《秋林读书》一幅云:

兀坐秋树根,块然无与伍。不知读何书,但见须眉古。只愁手所持,或是井田谱。

盖规之也。

偶得古兵书,伏读经年,自谓可将十万。会有土寇,自练乡兵与之角,全队溃覆,几为所擒。又得古水利书,伏读经年,自谓可使千里成沃壤。绘图列说于州官,州官亦好事,使试于一村。沟洫甫成,水大至,顺渠灌入,人几为鱼。

由是抑郁不自得,恒独步庭阶,摇首自语曰:“古人岂欺我哉!”如是日千百遍,惟此六字。不久,发病死。后风清月白之夕,每见其魂在墓前松柏下,摇首独步。侧耳听之,所诵仍此六字也。或笑之,则歘隐。次日伺之,复然。泥古者愚,何愚乃至是欤!

《阅微草堂笔记》是纪晓岚记叙他日常生活和年青时候家乡生活中的一些佚事。董天士也不是什么名人,在《栾阳消夏录》中记载,“南村董天士,不知其名,明末诸生,先高祖老友也。”也就是说刘羽冲和董天士都是村里的人物。纪晓岚在《栾阳消夏录》中记载,董天士平时是靠卖画为生,有时候就是卖给纪晓岚的高祖,所以说纪晓岚高祖诗卷《花王阁剩稿》,有哭董天士诗四首,其中有一首是这样写的:“事事知心自古难,平生二老对相看。飞来遗札惊投箸,哭到荒村欲盖棺。残稿未收新画册,余赀惟卖破儒冠。布衾两幅无妨敛,在日黔楼不畏寒。”董天士死后,有人见他骑驴上泰山,呼之不应。纪晓岚说他性格孤僻,似于仙为近也。所以刘天羽就请他画《秋林读书》图。可想而知,这是董天士画的刘天羽在秋林中读书的画,厚斋公就给他题了这么六句诗,“兀坐秋树根,块然无与伍。不知读何书,但见须眉古。只愁手所持,或是井田谱。”什么是井田谱?井田是西周时候奴隶制社会,土地所有制的一种。说明这个人好古不化,泥古至愚。

如果,按照但凡袭古为雅,那么,这位羽冲先生,不应是大愚之人,而应是大雅之士了,事实却并不如此。然而,话又说回头,确实在我们的现实社会中,能够有古意、有高古气质的人或是事,是很雅的。那么,羽冲先生却又为什么不能称之为雅呢?到底,这里面的区别在哪里呢?我们暂且按下不表,等一下再给出答案。



第二种是以人群分,雅,为阳春白雪;俗,为下里巴人。这种观点,古而有之。究其根源,来自于宋玉的《对楚王问》:

楚襄王问于宋玉曰:“先生其有遗行与?何士民众庶不誉之甚也?”

宋玉对曰:“唯。然。有之。愿大王宽其罪,使得毕其辞。客有歌于郢中者,其始曰《下里》、《巴人》,国中属而和者数千人。其为《阳阿》、《薤xie露》,国中属而和者数百人。其为《阳春》、《白雪》,国中属而和者不过数十人。引商刻羽,杂以流徵,国中属而和者不过数人而已。是其曲弥高,其和弥寡。”

所谓遗行,是指不道德的行为。郢中,是我们现在湖北荆州荆门一带,向北可达山西,向南可达长江。下里、巴人,指乡下人,这两个曲子,都是乡间的民谣。这个郢中歌者唱这两个歌曲的时候,数千人跟他一起唱和,陪着他一块唱。到了他唱阳阿、薤露的时候,有数百人来应和他。薤露指江西赣州或江苏一带薤叶上的露水。当他唱到阳春、白雪的时候,阳春白雪是谁写的,传说是春秋时候晋国的乐圣叫师旷,阳春,取万物知春、和风澹荡之意,白雪,取凛然清洁、雪竹琳琅之音。这种曲子,只有数十人才能和。引商刻羽什么意思呢?我们知道宫商角徵羽,这五音作曲,曲子之间跨度不能太大,商调和羽调之间是最难匹配的,中间再杂以流徵之音,三种音很难调协,作出曲子来,音阶的跨度非常大,音调非常高,这种曲子,真正能唱出来的只有几个人而已。

应该说,这个典故为我们奉献了阳春白雪、下里巴人、曲高和寡等一批典故。同时,也给人们一种印象,大凡出自士大夫阶层如“阳春白雪”这样的人或是事情,就是雅的;大凡出自平头百姓阶层如“下里巴人”这样的人或是事情,就是俗的。但是,话又说回头,《诗三百》中“十五国风”160篇,大多都是出自民间歌谣,但是,却不能说,这里面都是俗文。如开篇的《关雎》,孔子就曾经称赞它: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朱熹则大赞:“愚谓此言为此诗者,得其性情之正,声气之和也。”性情正声气和就是雅致的。另外一首,《敕勒歌》,大家都知道,这是一首少数民族民歌,很简单,它是从鲜卑语翻译过来的。关于这首歌,司马光的《资治通鉴》和一个叫《乐府广题》的小册子,记载了它的由来。讲的是南北朝时期东魏武定四年九月,也就是公元五百四十六年,东魏承相高欢带数十万人,苦攻西魏守将韦效宽守的不足万人的玉壁城,久战不下,打了五十天,士兵病死战死的七万多人,但也没打下来,于是高欢就从军中回朝了。于是军中就谣传,“韦效宽已定弓弩射杀垂相”。垂相就是指高欢,他当时是垂帘听政,故称垂相。“弓弩一发,原凶自殒。”这是韦效宽下令流传的。古代这种谣言的流传对军心的扰动是非常严重的。高欢为应对此事,就招手下所有大将,使胡律金唱敕勒歌,高歌一曲,激励士气。黄庭坚曾经对这首歌评价为“仓卒之间,语奇壮如此,盖率意道事实耳”;而元好问在论诗十三首里面,也曾专门写过一首诗来论《敕勒歌》:慷慨歌谣绝不传,穹庐一曲本天然。中州万古英雄气,也到阴山敕勒川。十分推崇这首民歌慷慨壮阔深厚的气势,推举它不假雕饰而浑然天成。这两首歌辞,都被奉为雅调,却都来自民间。但是,反过来,我们也知道,著名的柳三变,他的词“为情所役”,虽然是作为一个专门“奉旨填词”的文人,却被人称之为“俗词”第一。柳三变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吃文学饭的文学青年,有水井处便歌柳词,是文人,是士大夫阶层的代表。那么,到底这中间的区别,又是什么呢?再留一个扣。



第三种是以方法别,雅需繁复、婉曲、华丽;俗为浅显、直白、质朴。古人往往喜欢把精致、细巧的东西当做雅的,把浅白、直露的东西当做俗的。比如:我们经常看到的一些词语,精雅、雅致,都是从巧而精的角度认为的。严羽在《沧浪诗话.诗辨》说盛唐有诗妙在“透彻玲珑,不可凑泊”。同样,古人也喜欢把华丽、雕琢的东西当做是雅的,把简单、明了的东西当做俗的。比如:文雅、优雅,都是从华丽而繁美的角度去看待的。刘勰在《文心雕龙》里面就说:“繁缛者,博喻酿采,炜烨枝派者也。”陆机在《文赋》里面也提出,“炳若缛绣,凄若繁弦。”但是,大家都知道,汉赋是一种十分华美的文字,杨雄却在《法言》里面说,“雕虫小技,壮夫不为。”李白的文章,大家都知道,十分大气磅礴。在上书韩朝宗时,就说自己写的文章“恐雕虫小技,不合大人”。于此同时,白居易在《新乐府序》中就写道:“其辞质而径,欲见之者易谕也;其言直而切,欲闻之者深诫也;其事核而实,使采之者传信也;其体顺而肆,可以播于乐章歌曲也。总而言之,为君、为臣、为民、为物、为事而作,不为文而作也。”特别强调为事而作。唐朝的诗僧皎然在他的《诗式》中提出的“诗有二废”中,也强调:“欲废巧尚直。”那么,到底雅俗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呢?很令人迷惑。

上面所说的这三种界定,都会令人产生困惑,究其原因,就是一点,没有找到雅与俗中间真正的区别。



那么,到底怎么区分雅与俗呢?

我们先从雅字开始溯源。

雅这个字,《说文解字》上面是这样说的,“雅,楚乌也。一名鷽(xue),一名卑居,秦谓之雅”。什么意思呢?有的朋友看了这段解释之后,就认为,雅的本字就是指乌鸦。事实上,这是错的。因为,雅的本字,并不是乌鸦,而是我们非常熟悉的另外一种鸟—喜鹊。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说文里面紧接着说,雅,这种楚国的乌鸦,还有一个名字叫做鸴,或者叫做卑居,在秦国称之为雅。而且,在它的按语里面还有这么一段话:“大而纯黑反哺者乌,小而不纯黑不反哺者雅”。

那么,这个鸴呢?在《说文》里面另外有解释:“翰鸴山鹊,知来事鸟也”,意思是说,它是一种山鹊,能够预测吉凶的鸟。而《淮南子》里面,也是这样记载的:“学,干鹄,知来而不知往”。《淮南子注》里面的进一步解释是:这种鸟,“人将有来事忧喜之征,则鸣,此知来也;知岁多风,卑巢于树枝,人皆探知卵,故曰不知往也”。就是说,这个鸴,他的特性是“知来不知往”。所谓“知来”,就是能够预测即将发生的事情,如果有喜事,就会鸣叫;所谓“不知往”呢?就是说,这种鸟,知道每年多风,所以,经常把巢搭在很低的树枝上,以便不被吹翻,但是,人们知道它这个习性以后,就经常爬上去掏鸟蛋,但是,它也不知道迁徙而走。所以,这种鸟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卑居”,也就是住在低的地方的意思。那么我们总结一下,这些历史典籍里面记载的雅的特点:一是小而不纯黑;二是不反哺;三是能够报喜忧;四是搭巢低。这样一看,我们自然就知道,雅,不是乌鸦,而是同属乌纲鸦科的喜鹊。

但是,到了后来,这个字就转义成为了另外的意思。《白虎通·礼乐》里面说,雅者,古正也。《毛诗序》也曾经说过,“雅者,正也。”《荀子·荣辱》对“君子安雅”的注解则是:“正而有美德者谓之雅。”那么,我们说,雅这个字,应该有两个标准,一个是正,一个是美德。而这两个标准,无疑都是反映到了我们的精神层面的东西,那就是我们常说的“品味”二字。品味高者为雅,品味低者为俗。因为,品为德,高者需美;味为法,高者要正。正而美德,恰好是雅字的真意。反过来,俗呢?自然就是邪而丑的东西了。那么,什么是正而美,什么是邪而丑呢?

我们知道,毛主席在《纪念白求恩》一文中,就曾经写过这样一段话:“我们大家要学习他毫无自私自利之心的精神。从这点出发,就可以变为大有利于人民的人。一个人能力有大小,但只要有这点精神,就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我们说,一个人,所谓品味如何,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低级趣味在所有趣味中所占的比例。

那么,什么是低级趣味呢?我们都知道,所谓低级趣味,应当是从动物进化进程中而言相对初始的、固有的、所有动物共同的那部分。此处丝毫没有在褒贬语言环境中带有鄙视的任何成分。由这个角度进行切割,人的最低级趣味就是性欲满足和进食,是单纯动物性行为、本能行为。中国古圣人讲,食色,性也,正是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的。实际上,我们对于雅俗的区别,关键并不在于时代、也不在于人群、更不在于简繁,而只在于目标:也就是说,我们所追求的目标是物欲的,还是精神的;是原始的,还是文明的。越是精神上的追求,越是文明的矜持,就越是高雅的;越是物欲的追求,越是原始的发泄,就越是低俗的。

我们大家应该都知道美国著名的心理学家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他1943年在《人类激励理论》论文中提出,人类的需求像阶梯一样从低到高按层次分为五种,分别是: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需求。



这应该是我们很多朋友都熟知的。但是,可能大家还不知道这个理论还有后续的东西。

进入了1960年代前后,马斯洛开始感到这一层次架构不够完整,人本心理学的最高理想:自我实现,并不能成為人的终极目标。他愈来愈意识到,一味强调自我实现的层次,会导向不健康的个人主义,甚至於自我中心的倾向。人们需要超越自我实现,人们需要超越自我,因此马斯洛在去世前一年,1969,发表了一篇重要的文章“TheoryZ”(Z理论),他在文中重新反省他多年来发展出来的需求理论,归纳为三个次理论,即“X理论”“Y理论”及“Z理论”,构成了下面的体系: 

 

自我超越,不再以自我为中心,要高峰体验,灵性成长,就是我们古人所追求的气韵和境界。感叹一下,我们老祖先是非常先进的。马斯洛终于发现了高峰体验,这个就是当精神到了某种状态的时候,会因为精神的愉悦而愉悦,超越了自我。高峰体验类似于瑜伽中的冥想,类似于我们形散时候的体验,就是通过药食的作用精神达到了一定的程度,感受到了愉悦,类似于吸毒。灵性的成长,当一个人能够自我体照,形成空照的时候,他的满足感。

 事实上,如果我们把这个Z理论引入到我们对于雅俗的分析中就不难看出,我们所认为是俗的东西,无论是文学、绘画、音乐等等,但凡称之为俗的东西,都仅仅是为了表现X理论层面的东西,也就是越低级的需求;相反,我们所认为是雅的东西,都是在致力于表现Y理论乃至Z理论的层次上的需求。



如果,我们这样理解雅与俗的区别。那么,我们就能够很好地解释我们之前提出来的三个问题了。

首先,为什么我们以古为雅,以今为俗。虽然说,古人的生活条件远不如现代人,但是,古人所表现出来对于精神层面的追求却远远胜过现代人。我们可以回溯历史,越是高古的人,所表现出来的精神追求,越是体现在更高层面上需要上。比如春秋战国、汉朝,别说看书了,可能连灯都没用,但是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去思考,去创造,往往追求很高远很高深的东西上,所以古代能出现《山海经》这样的神话。到了后来,有了书本,知识量、信息量更大,生活丰富多彩了,对精神追求的空间和需求就下降了。再后来,媒体、网络充斥着我们的生活,没有时间去想象了。我们这个时代,再不会有山中相送罢、夜暮掩柴扉的一幕了,也不可能有闲敲棋子落灯花的一幕,更不可能有何当共剪西窗烛,共话巴山夜雨时的一幕。有一首歌叫从前慢,慢是我们的心思很单纯、追求很单纯。

以文学史为例,楚辞、汉赋、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楚辞追求爱国的精神,是质本高洁、香草美人的精神,这种精神是很高远的。汉赋,追求也是精神层面,是中正平和、家国天下的东西。到了唐诗,已经逐渐回归于体现感情层面的东西上,精神层面的东西。那么宋词,宋词开始的时候是艳词,更不要说明清小说,出现了《金瓶梅》。在精神层面的追求,可以说,越往后是越下降的。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会觉得古雅今俗。所以,纪晓岚在他的文字后面这样写道:

阿文勤公尝教昀曰:“满腹皆书能害事,腹中竟无一卷书,亦能害事。国弈不废旧谱,而不执旧谱;国医不泥古方,而不离古方。故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又曰:‘能与人规矩,不能使人巧。’”

阿文勤公,就是阿克敦,他是康熙四十八年进士,官至兵部尚书、礼部尚书,死后谥号文勤,所以纪晓岚称他为阿文勤公。他曾与纪晓岚同在翰林编修,所以对纪晓岚有此教导。

所以,我们说,我们要“习古”,而不是“袭古”,更不是“泥古”,要守其精神,适于今时,这才是真正的雅之所在。

其次,我们为什么要区分阳春白雪,下里巴人呢?通常情况下,越是文明程度高的地区和人群,其生活情趣呈现多元化,低级趣味比重应该较轻。看看那些大器的科学家、睿智的哲人、虔诚的教徒等我们不难理解这点。而我们人类的进化、净化过程,实际上也就是不断降低低级趣味在人类全部情趣中的比重的过程。其实,阳春白雪之所以曲高和寡,宋玉在后面也给出了答案。

故鸟有凤而鱼有鲲。凤凰上击九千里,绝云霓,负苍天,足乱浮云,翱翔乎沓冥之上。夫藩篱之鷃yan,岂能与之料天地之高哉!鲲鱼朝发昆仑之墟,暴鬐qi于碣石,暮宿于孟诸。夫尺泽之鲵,岂能与之量江海之大哉?故非独鸟有凤而鱼有鲲也,士亦有之!夫圣人瑰意琦行,超然独处,世俗之民,又安知臣之所为哉?

实际上,所谓“雅士”,指的是那种有大志向、大抱负的人,无论其身处何处,即使是处于市井之中;而所谓“俗民”,则是指那种蝇营狗苟,只为自己那些物欲而活的人,无论其是否身处庙堂之上。我们自然不能以人群分雅俗,而是以你所追求的东西来区分。

最后,我们就很容易知道,繁与简并不是雅俗的区别关键。时间原因,就不再赘述了。

因此,当代作家北野,也叫殷谦,曾经写过这样一段话:与文学密不可分的有最基本的三个问题,那就是与诗意的美和伦理的善以及认知的真。完全摆脱这三个问题而去文学,那就不是真正的文学,而无疑是旧坛子里的新酒,新袋子里的烂肉,也只能是满足于人的低级趣味的垃圾文字,何况这种还驻扎在原始部落的观点也不值一提,尽管它已经成长为我们时代一种嚣张的文学理念,成为一种我们时代具有普遍性的文学价值观。

为什么引述这段话呢?学诗的人都知道,有这么几种风格,有下半身文学,有丽华文学,有梨花体,怎么去分雅与俗?我们要看他的文字里表达的、追求的追逐的是什么东西。有很多新理念新艺术,这些东西,也许很多人会困惑,这是不是就是新的美新的雅?错了,它只是披着新的外衣,还是一堆烂肉,是低俗的东西。



既然,雅与俗是在人的需要不同层面的表现,那么,我们就应该知道,雅与俗是相对的,而不是绝对的。而这种不同层面的表现,在中国古典文学的语境中,就叫做境界。

与“断竹、续竹、飞土、逐肉”这样表现原始狩猎生活的作品相经,“上邪”就是雅的;与“上邪”相比,“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就是雅的;而再相比较,“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就是雅的;再下去,“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就是雅的;再下去呢?“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就是雅的。

弄明白了什么是诗词中的雅,那么,我们就能够很好地理解袁老夫子所说的安雅这一品的真意了。

我们说过,诗歌审美的第一标准,就是真。写诗,就是要写真性情、真感受、真领悟、真景致。但是,仅仅只有真性情、真感受、真领悟、真景致,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有善念、有美感。而这些,就是我们经常说到的一个字:雅。

 所以,袁老夫子说,虽真不雅,庸奴叱咤。我们大家都知道红楼梦里面有一章,讲的是焦大骂街的故事。

先骂大总管赖二,说他不公道,欺软怕硬,“有了好差事就派别人,像这等黑更半夜送人的事,就派我。没良心的王八羔子!瞎充管家!你也不想想,焦大太爷跷跷脚,比你的头还高呢。二十年头里的焦大太爷眼里有谁?别说你们这一起杂种王八羔子们!”“蓉哥儿,你别在焦大跟前使主子性儿。别说你这样儿的,就是你爹、你爷爷,也不敢和焦大挺腰子!不是焦大一个人,你们就做官儿享荣华受富贵?你祖宗九死一生挣下这家业,到如今了,不报我的恩,反和我充起主子来了。”“我要往祠堂里哭太爷去。那里承望到如今生下这些畜牲来!每日家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咱们‘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

我们看,焦大作为一个老仆,自然知道贾府的那些事情,并说了出来,应该说的都是真事,但是,他的语言是低级的,他的要求是物欲的,因此,他即使说的是真话,也不是雅致的。



所以,写诗要文雅,不是什么字眼都能入诗的,不然的话虽然写的很真实,但是却不文雅,那就像焦大骂街一般粗俗。子路言谈不逊,就经常被孔子骂“野哉”。君子不然,芳华当齿,就是做为君子,从来不说粗俗的话。看屈原的文字,那就是芳华当齿的。新唐书说杨宛“言必先王”、“独处一室,左图右史”,书很多的样子,与大王说话都雅致,个人底韵很高。

接下来有两个典故,沈夸止栗,《梁书沈约传》记载:约尝侍宴,值豫州献栗,径寸半,帝奇之,问曰:“栗事多少?”与约各疏所忆,少帝三事。出谓人曰:“此公护前,不让即羞死。”帝以其言不逊,欲抵其罪,徐勉固谏乃止。

刘怯提糕,讲的是刘禹锡。宋朝罗大经在《鹤林玉露》中说:刘禹锡写一首诗,想用一个糕字,因为不常用,所以不敢用。而白乐天则“移坐旧菊丛,糕酒前罗列”,用了这个字。

沈约因为出言不逊而取祸,刘禹锡因为害怕糕字不雅而不敢写入他的《九日诗》,所以说,要想和古人一样雅致,就要揣度古人的心思。

这就是安雅一篇,讲的不到,请大家多多谅解。

(部分内容根据录音整理) 



往期精彩:

【大家讲堂】 恁人:恁说《续诗品》(一)

【大家讲堂】 恁说《续诗品》(二)

【诗词课堂】恁说《续诗品》之三

【大家讲堂】恁说《续诗品》(四)

【诗词学堂】 恁说《续诗品》之五

【诗词学堂】 恁说《续诗品》之六
【诗词学堂】  恁说《续诗品》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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