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妈育儿分享:一场话剧一席谈
那篇文章说杜甫和李白的友情,说他们如何在河南、山东那些草木丰茂的地方打猎,高适与他们同行,还有一位殷勤安排诗酒唱酬的贾至。我说,这贾至后来也不等闲,做了中书舍人,“共沐恩波凤池上,朝朝染翰侍君王",一首《早朝大明宫》写来,王维、曾参、杜甫纷纷唱和,诗固然算是高华工整,面子当然也不小。
兴许与那篇文章有关系,走出剧场,小酒发问了:为什么剧中没有李白呢?
我说,回答你之前,你先说说,李白和杜甫的性格一样吗?她说,当然不一样。
对了。李白狂放潇洒,杜甫克制谨严。李白是给官做就做,不给拉倒,有时候给官也不做,出门喝酒玩耍去。杜甫不是。杜甫的济世理想比较执着,看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没心思喝酒;“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这事撞上了,没心思玩耍。
国家话剧院排的这部戏,主旨是要呈现一位忧国忧民的现实主义文豪,杜甫作为惟一的主角,是沉沉夜空中一颗耀眼的巨星。李白的光芒太过璀璨,随便在剧中引入他,哪怕少少一点戏,都能有双星并耀的效果——这不是话剧创作者的本意,割舍是可以理解的。
相比之下,在主角身边配置一个世故功利、丑恶滑稽的反派,就容易衬托出杜甫对底层百姓苦难的悲悯,对千疮百孔社会现实的幽愤,还有儒家正统知识分子的孤傲。戏剧若要很好地表达主题,需要制造冲突,首先是人物与人物之间的冲突——你觉得安排孙秀来完成这种美丑善恶之间的冲突好呢,还是安排李白来完成那种现实与浪漫的冲突好?自然是孙秀。
尊一方,贬一方,是短时间内最高效的处理手法。包括电影、话剧在内的文艺作品,一般只负责简单地呈现,更多的思考,是在剧终后留给你这样的观众的。(到这里,我觉得自己谈话的艺术似乎精进了不少,这么说给她,她大约会有一种被高看的感觉吧?)
小酒你实话实说,妈妈的话,能听懂百分之六十吗?我问她。如果她说能,我就继续扯。
她的回答是,妈妈,全都可以。
那还客气是什么。我说娃,你还有啥问题,咱们继续。于是她说,妈妈,石壕村的老奶奶,很可怜……
是啊,很可怜。抓丁拉夫,老百姓确实很可怜。那么,是不是国家根本不应该打仗呢?
她没有立刻回答“不应该打仗”。显然,在“应该”和“不应该"之间,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做出选择。因为,“安史之乱”不应该出兵去平息吗?剧中没说的而我们在其他读物中了解的信息也冒出来了:阿拉伯人染指中亚,截断丝绸之路,觊觎东方的中国,不应该派高仙芝这样的将领带兵去痛击吗?
那么,杜甫对穷兵黩武的抨击,是错了吗?又不是。一个国家像一台庞大的机器,有方方面面的问题需要统筹安排,作为臣子,或者抱有社会责任感的知识分子,有责任、有义务向当政者就某一方面的政策提出异议。
其余更多,就是当政者要担当的。那些皇帝,既然是“代天牧民",就有责任广开言路,权衡决策——那个高高在上金碧辉煌的宝座,需要有智慧、勇气和坚韧意志的人来坐。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是“烹”啊,你要精选食材,你要完美刀工,你要文火猛火调换适宜,油盐酱醋添减得当——这是“烹小鲜”,而可悲的是,历史上的很多皇帝,他们只是忙于“吃大餐”。
疾驰的车轮发出沙沙声,后座一片安静。你在听吗?我问道。
妈妈,我在听。她清晰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