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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零重力共处丨岳路平在台湾中国科技大学的演讲

2016-10-30 小阅阅 阅录评



余静佳:思考既有广度又有深度的岳路平岳先生,他的主要工作是在艺术跟策展上面,但是他的思考是比较无边界的。让我们欢迎岳路平岳先生。

 

岳路平:

 

非常荣幸今天来到中国科技大学,因为我的侄子也就读于贵校。刚才我在微信里给他发了一张照片,我说我已经到你们学校了,但是不是在合肥。

 

(众笑)

 

所以在台北我体验到一个逆世界,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有两所中国科技大学。一所在台北,一所在合肥。这给我一种非常科幻的感觉。

 

我们住在台北一家很酷的酒店,为什么酷呢?因为她的室内设计敲可爱,她直接被设计成为一座“无墙的美术馆”。或者说其实她本来就是一座无墙的美术馆,只是策展人将室内设计成为一家酒店,将酒店创作为这间美术馆的一件作品,让旅客可以住在美术馆里。我觉得这是一种非常酷的体验。

 

杜尚说(好像你们翻译成“杜象”,对吧?),观众的目光成就了作品。如果你住在美术馆里,你以及你的旅程,甚至你的人生,也就会被观众的目光雕刻成为一件艺术品。我觉得能把人生活成一件艺术品,是一种非常高的境界。

 

这间美术馆其实很小,只有三层楼。但是大厅里有一件脑洞很大的作品,是大陆艺术家尹秀珍用针线绣出来的101大楼及其所在的城区。然后她把绣出来的台北市,装进了一个旅行箱,美其名曰《可携带的城市》。这构成了“城市里的美术馆,美术馆里的城市”的意象,内与外的时空、心理与地理相互套嵌。



 

每隔一段时间,这家美术馆就会接受一位艺术家入驻进行驻村创作。目前驻村的是一位韩国艺术家,他的驻村主题就是“敲可爱”。而我本人跟尹秀珍的丈夫宋冬先生先后在伦敦的同一家艺术中心进行过驻村计划。我当时的驻村主题叫做“空间站”。因为在伦敦驻村创作的时候,因为文化的差异,我感觉自己在伦敦的工作室就像太空中的国际空间站一样,虽然我的肉身位于伦敦,但是我每天都穿着一件厚厚的的文化心理宇航服,让我可以漂浮在失去中国文化重力的伦敦环境中,饥渴地吸收着伦敦的营养,就像宇航员在太空中探索未知的宇宙一样。



 

这一次来到台北,我依然感受到一种失重感。当我从中华人民共和国,穿越到中华民国的时候,我必须穿上一层一层的法律宇航服:大陆居民往来台湾通行证、大陆居民前往台湾签注、入台证、切结书。事实上比到伦敦更加麻烦一点。我在切结书上签名做出了保证,保证我在台北期间,不能参与旅游之外的任何其他事情,特别是不能做跟统战有关的事情。

 

(众笑)




 

所以我今天实际上犯规了,我居然来到了中国科技大学做分享,其实这已经是旅游之外的一个事情了。请大家不要举报我哈。

 

(众笑)

 

我在台北这间美术馆酒店里,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就是我住的这家酒店实际上就是一个“空间站”,跟我在伦敦的感觉是一样的。

 

不过跟在伦敦空间站的体验有所不同,在台北空间站,我体验到的有点类似科幻电影《逆世界》的效果:很多东西看起来都是一样的,比如说人种和语言。但是很多东西却刚好相反:我在捷运看见一位我父亲年纪的男子,用吉他弹唱甲壳虫乐队的《太阳来了》。可是我的父亲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甲壳虫乐队,甲壳虫乐队反而是我的最爱。



这种时空的错乱感始终是我对台北的主要印象,三年前我第一次来台北的时候,为了保卫大陆的两座寺庙,让她们可以脱离商业的污染,我到台北的“中央广播电台”接受专访,呼吁台湾佛教界关注对岸的寺庙的劫难。当然走进中央广播电台的时候,我也感受到了强烈的逆世界的效果。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用收音机偷偷收听过这家“敌台”的节目……

 

(众笑)



 

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走进这家敌台,来发表我的观点,来让我所来自的对岸收听敌台的时候,可以听到我的声音。对我而言,这是一种超酷的体验。

 



所以,我已经习惯于用科幻的眼光来看待现实,让我可以面对每一次的失重,让我可以习惯跟“零重力”相处。

 

海峡两岸各自有各自的“岸心引力”,但是只要有Wi-Fi,受制于海峡此案重力的我,跟受制于海峡彼岸重力的父母之间,可以使用不受重力约束的苹果手机FaceTime或者微信进行沟通。因为这只苹果不像砸中牛顿头上的那只苹果那样受制于地球的重力。这只苹果是此案和彼岸两个逆世界之间的重力转换器。如果你们看过《逆世界》,应该知道链接两个逆世界之间的天梯中央有一个重力转换器,对我而言,苹果手机就是这样的重力转换器。

 

我的父母曾经批评我们新世代每次回家都低着头刷手机,不跟他们说话。我们跟手机已经融化成为人机共同体:赛博格。为了堵住我父母的嘴巴,我就给他们买了一部ipad,自从我给他们买了一个iPad之后,他们也低着头跟我FaceTime和微信了。

 

(众笑)

 

有了这只零重力的苹果,我们一家人虽然分属两个重力系统,也可以克服万有引力,形成一种跨世代的平衡。

 

把台北当成太空,把自己当成与零重力共处的宇航员,在北京的台北人也一定会有这种体验。

 

比如李开复先生就是这样的一位来自台湾的宇航员,他的空间站就是在大陆大名鼎鼎的“创新工场”。透过微博账号、他投资的社会化问答网站“知乎”等工具。李开复先生成为了大陆很多网民的青年导师。李开复并没有一所物理的大学,他与青年人的互动主要是透过云端。所以他的“大学”可以客服地心引力和岸心引力的影响。

 

另外一位台湾人李大维先生,被称为“亚洲创客第一人“,也正在透过创客运动,来升级李开复已经做过的工作。不过在我看来,李大维先生做的事情更酷。因为李开复先生主要是云里来雾里去,但是李大维先生能将云上失重的智慧,炼制成为一个一个可以在各种重力系统之间切换的物理空间。

 

首先,李大维利用麻省理工学院“比特与原子实验室”的硬件炼金术,在大陆的深圳、上海、北京、西安、安徽、江苏……复制一间又一间的fablab——“微观装配实验室”。这个神奇的实验室可以透过3d打印、CNC数控机床、开源套件和知识共享体系,克服地球上一切国家、一切文化的差异化重力系统,打通比特云端和实体原子端,为下一个世代生产几乎一切——make (almost) everything。

 

接着,从今年开始,他们将“微观装配实验室”升级为“机器生产机器”的自我繁殖阶段。透过fabcity等网络,在全球范围内加速度繁殖更多的实验室本身,开源的机器不但可以生产一切,也可以自己生产自己。事实上,我在台北的华山1914文创园里已经看到了一家fabcafe:装配咖。我在光华商场上也看到了好几家这样的实验室,数位制造、物联网、万物开源正在台北成为一种时尚。在李克强的推动下,这种时尚实际上在大陆已经成为一场全民运动:全民创业,万众创新。就像奥巴马将创客嘉年华请进了白宫,李克强上个月也亲自出席了在深圳的全国双创周,跟全球创客一起座谈。库克、马云、马化腾、郭台铭、大疆无人机创始人……纷纷被贴上了“创客”的标签。



 

当你走进这些实验室的室内空间,你会感觉就跟过去大家看到的工厂好像没有什么不同,不过就是一些机床。但是就像传统座机电话和智能手机的区别,因为有了物联网的技术,这些机器正在改变从纳米尺度(台湾翻译成“奈米”)到太阳系尺度的一切。

 

在fablab深圳和fablab西安,利用卫星开源套件,跟西北工业大学、西安光机所、九天微星进行合作,很多大小创客正在DIY立方星,等待着将它们发射进入太空,让越来越多的创客和普通人可以体验脱离地心引力的美妙。

 

10月15日,我跟王子一,以及太空创客Alex,华大基因的刘靓先生,在深圳南山文体中心跟深圳市民一起畅想了登陆火星的计划。伊隆·马斯克发布了他的火星船票价格:25万美元,我们相信在深圳,船票可以降得更低,至少要比深圳的房价便宜,因为性价比本身就是深圳的优势。深圳刚刚开发出一种170人民币的手机,极大地降低了非洲人进入智能手机时代的门槛。这种性价比的优势也可以解释郭台铭富士康的商业模式。过去很多年,这种混杂着技术和性价比优势的模式,让两岸的经济可以克服各自的岸心引力,已经将两岸重混为一个经济共存体。

 

在即将到来的跨星球社会,人类正在演化成为跨星球物种,利用开源的技术,我们正在DIY一切,包括我们可以剪辑我们的基因,利用纳米技术重构我们心室内外的环境。根据最乐观的预测,库兹韦尔认为,在2045年之前,纳米机器人就可以商业化,很多人的血管里都行进着几乎可以消灭一切疾病的纳米机器人。那个时候,心脏将成为像阑尾一样可有可无的器官,肺也可以消失。所以我开玩笑说,人类在2045年将进入没心没肺的时代。

 

(众笑)

 

眼下,我们王子一正在介入更加务实的工作,思考着如何利用设计去驱动这个正在到来的未来。我们正在利用技术,设计和艺术,以及商业和资本的创新,打造开源社区,改变中国的乡村和都市。我们也正在跟fabcity进行协作,希望将我们的工作范围延伸到全球范围。

 

刚才王子一说了一句话,我们要自主控制一个时空,控制我们的房间换个城市,主要的成本是想象力。

 

只要你有想象力,你的身体就是一个时空,你的房子就会演变成为一件宇航服,你的城市就会是一艘宇宙飞船,这也是建筑师富勒的想象,富勒认为整个地球就是一艘宇宙飞船。

 

不过光有想象力是不够的,我们还要有一些简单便宜的工具,就是我刚才提到的,在光华商场和FabLab里都可以请以获得的开源组件,数位制造的一系列工具。

 

更多的工具都已经在你的手上,就是你的手机以及手机里的很多app,以及app所驱动的硬体。因为我们今天调控自身时空的手段主要来自手机,建筑师马清运就发明了一个词:手都,每一个人的手上都已经拥有了一座都市。

 

如果你意识到你的手上就有一座手都,这样你就能成为:时空魔法师,时空炼金术,时空综艺节目主持人。

 

我和王子一、李大维一起,在刚刚结束的深圳国际创客周上,策划了fablab2.0展区,展示了开源胡同、开源村、沙集数字家具制造的案例。

 

在新的技术和商业环境上,全球的设计师正在重塑产品设计、家具设计、室内设计、建筑设计和环境设计的范式。

 

越来越多的设计师愿意称自己为创客。

 

台湾交通大学建筑研究所的龚书章教授,正在启动一个天台设计创客计划,希望以台湾千千万万的house作为载体,将每一个人的房间重塑为启动社会改变的能源中心,让台北市中心的天台和屋顶变绿。

 

我们在参观松山烟厂文创园的设计展览,以及华山文创园时,也发现了很多使用数位制造进行设计的案例。



 

新世代正在克服地心引力、岸心引力、原子引力,重塑一个新的世界和新的未来,但是真正的火箭人不能只管发射,不管降落。一个新世代的后人类,不仅可以使用太空的环境,与零重力共处,也可以随时回到地面上,迎接地心引力的牵引。就像爱因斯坦的时空观并非对牛顿时空观的全面否定,而是包容了牛顿的时空观。只不过那只苹果不仅可以垂直降落,砸在牛顿的头上,也可以漂浮在零重力的环境中,与各种各样的逆世界沟通,共生,共存。

 

谢谢。

 




 




交叉提问环节(节选)




 

王子一:你是如何处理工作和生活之间的关系的?

 

岳路平:因为我原来是在大陆一家美术学院当老师,自从我2011年脱离“校心引力”之后,脱离了大学之后,我就已经进入零重力的状态。我现在住在北京,我的工作室就是我的家,我的家就是我的工作室。而且我也不用操心整天去策划展览。如果小伙伴们想要看我的艺术,就来我家。你也可以在我的工作室里住一晚上或者一段时间,因为我的工作室已经作成了airbnb。

 

我希望我的时空,也是你的时空。对于我来说,工作室,家和旅馆,他人的目光与鉴赏,没有任何分裂感。从2011年之后,我已经成为一位穿着时空宇航服的自由人。


 

岳路平:我要问余总,因为刚才我一直在分享我对零重力的体验,分享我如何克服地心引力,岸心引力和原子引力。我跟余总的交流当中,她也数次跟我分享过她在台北,北京和上海之间穿梭时,有时候她自己都已经恍惚了。的时空错乱感。比如说她看到了一个好展览,马上给女儿打电话,希望她也能来看一下。但是她忘记了她是在北京,而女儿在台北,她已经忘记了她们不在同一个城市,产生了一种时空的错乱感。我觉得这种时空错乱感是我们这个时代所有人都共有的一种经验和体验。我想问余总,这种经验给你造成的是一种困扰呢?还是一种high?你会觉得很爽吗?还是你觉得很烦?

 

余静佳:我把它当作一种挑战,我正在迎接这种挑战。但是还不能说完全享受这个挑战。但是多数的时候是非常愉悦,因为我可以享受到每一个城市几乎是最好的东西。

 

前天也很有幸去台北松山文创园看了佐藤大的展览。在上海我住在餐厅最好的区域,可以享受很好的美食。在北京我有自己的家。所以我非常欣喜地面对这样的一个挑战。同时它也衔接我每年大概一到两次的大旅行,这一到两次的大旅行呢,让我可以穿越更大的空间感觉到人生的自由度。这也回到说,为什么我希望有年轻的人来一起来做今天的这个讲座。我觉得人生的自由度是这个时代在追寻的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现在在学校和你将来面对社会,最终就是你将获得多大的自由度,或者零重力,或者是穿梭力。

 




中科大女生:你是怎么样规划你的人生的?

 

岳路平:我不太喜欢“规划”这个词,我很同意王子一刚才说的,我也不知道我下一秒会怎么样。我也曾经规划过我的下一年,下三年……后来我发现都没有什么用。所以经过我的不断的规划失败之后,我决定放弃规划,决定过一个随波逐流的人生。

 

当然你要过一个随波逐流的人生,其实比你要去组建一个家庭的成本要更高。我想在今天这个时代,要组建一个安全的,稳定的,确定的家庭,成本是最低的。但是你如果想要在人生的时间线当中去流浪,去游牧,像波西米亚人一样去走遍世界,甚至是去做星际探险,移民火星,那我想会成本很高。成本很高并不是因为钱,可能更多的是你心理的,想象力的成本。还有你要有很多的工具。所以我现在非常偏向于去亲近那一些具有共享经济属性的工具,比如airbnb,uber,比如说facebook,比如说在大陆我们必须要使用vpn才能看到facebook,twitter。我天生对于这些可以飞跃,可以穿越这些工具,不管它是硬体,还是软体,我对它们有天生的亲近感。

 

也可以说这是一种规划,这种规划就是我为了不被规划而不得不去搜集那些软体和硬体,让我去过一个自由的人生。

 


我要问余总,今天我们的主题是“世代相对论”,我能在余总的身上感觉到一个非常开放的胸怀,她非常愿意去拥抱新世代的话题,也特别能够去接纳很多新的观点。我想问余总,你更感兴趣去“投资”新世代,还是“投知”新世代?投资是你用资本来投资下一代,影响你的女儿,来建立跟她们之间的关系。那么投知就是你要投入你的精力,来知晓她们,理解他们,也让她们理解你。我觉得投资可能更容易,但是投知则是一种认同,理解和沟通,我觉得这个可能会更难。

 

余静佳:谢谢你的问题,对于我的女儿,现在是投资。当然也投知啦,跟她们互动,交流,但是对于像子一,路平这样的年轻人,完全也不是投资,也不是投知,而是我真心地跟他们学习。我觉得他们开我的脑洞,让我大开眼界,让我觉得有这样子的交流的机会,或者是学习的机会,我觉得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当然也不光是他们两位,这个社会给我们提供了很多学习的平台和机会,看展览啊,去旅行阅历啊,各方面,是对自己的投知,是这样的一个状况。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我这个阶段是有一个使命,是帮助年轻人找到方法来实现梦想。我希望让他们不成熟的一些有创意的梦想能够成为可以实现的设计。这是我不断在做的工作。

 

因为我觉得我们世代要交替,我希望我们的年轻人能够更快地承担设计的任务。其实我认为他们能够的,只要委以他们重任,让他们知道要有梦想。要有批判性的思维,要有创造力,要教会他们这些精神,我更希望台湾的设计界能够有更多辉煌的作品会产生。

 


陈鼎周:我想问岳总,“岸心引力”的“岸”是哪个字?

 

岳路平:就是两岸的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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