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新款通用神话漫威 | 人间废话

 废话几句 

为什么漫威的英雄都戴面具，穿专用外套？

什么是影视作品的“外丹”和“内丹”？

为什么皮克斯办公大楼每层只有一个厕所？

为什么快餐式的英雄流水线会让人上瘾？

什么是神话通货，这种通货如何兑换汇率？

为什么说漫威是一种宗教？

全球的神话体系是怎样构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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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作者 / 陈鸣 岳路平  嘉宾 / 王小九

录音 / 李瀚涛  文稿 / 崔盈盈

特别鸣谢 / 聂玲 芥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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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漫威（Marvel Comics）新电影《毒液》（Venom）在中国大陆上映，就在上映期间“漫威之父”斯坦李（Stan Lee）去世了，在网络引起一波悼念潮。

很多 80 后 90 后都热衷于追漫威的新电影，起码在电影院的两个小时里，获得了某种超脱平凡生活的瞬间。

还有一部分人追漫威是出于内心的焦虑。

有一种说法叫社交货币，就像我们日常没有钱，没有人民币和美元，我们就无法交易。你如果不理解流行文化里的符号系统，你也没法聊天了。我说《毒液》你都不知道什么意思，那咱们还聊不聊了？

流行文化的生产者更会有这种焦虑。斯坦李的一个访谈里，也聊到了这类焦虑。

不过他非常顺利地化解了，他说：“我从来不考虑我的读者是谁，我只负责把我喜欢的事情做好了，地球上总有跟我一样喜欢这个事情的人，他们就会变成我的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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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极端的是博尔赫斯（Jorge Borges，阿根廷诗人、小说家、散文家兼翻译家），因为他连流行文化都不 care。记者问他，你是不是觉得你的观众越多越好？他说：没有，其实我写小说就是给我身边的五个人看，只要这五个人开心，我就开心。

古罗马有一个斯多噶派也说，获得幸福的方式，不是增加获取，而是降低欲望。它的解法跟博尔赫斯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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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我去迪斯尼乐园和环球影城，都感觉到跟我小时候玩中国乐园有个特别不一样的地方。

你玩的大多数项目，都要系紧安全带，一定要系紧，不然可能就会摔死。它用加速度，把你像在滚筒洗衣机里面用力甩。

这就给了我很重大的启发，你会发现环球影城和迪斯尼乐园，其实都是“汽车”和“宇宙飞船”的一个模型，一个模拟驾校。

漫威的英雄通常都有一个外壳，比如说钢铁侠有战甲，美国队长有盾牌，毒液的眼睛其实是类似宇航服的眼镜。

它不依赖于某张具体的脸，一个小孩只要戴上面具就变身成为了角色，人人可以成侠。因为很容易 cosplay，于是也很容易卖出更多衍生品。

中国文化和西方文化有一个很大的不同，中国的神话体系很依赖精神、内在、智谋这类东西的输出。而西方借助大量有力量的外在器械。

按道家讲，一个是内丹，一个是外丹。

内丹就靠练精气神，你的身体就是炼丹炉。所以中国的很多的文学、影视作品，都靠脑补。但是迪斯尼、环球影城都是大量地使用外丹，比如饮料、药物、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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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人类要进入太空，就不得不依靠一个机械装置来维持生命，当人有了机械外壳，它就是传说中的“赛博格”。

但是这三个字太抽象太学术了，后来流行文化就产生了一个“钢铁侠”来直观地告诉你，它就是人机共同体。

你看中国什么《甄嬛传》、《如懿传》、《延禧攻略》，它最后就给你一套攻略，这是一个心法，没有给你道具。剧情里面也用药物害人，但是那是害人，你不可能说去同仁堂采购一些，准备害办公室里哪个人。

这跟整个神话体系架构费了多大力气也有关系。托尔金为了写《指环王》，自己动手画地图，把山川河流画出来，还自己创造了一门语言。

卡梅隆拍《阿凡达》（Avatar），他真的去跟语言学家合作开发了一套纳美语，有严格的语法，连每棵树都有它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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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坦李很强大，一生中创造出了 7000 个超级英雄，但如果只靠他，不一定卖得出去。

迪斯尼这类完整的工业体系帮他实现了。它有遍布全球的渠道，嫁接上 IP 的想象力完成了整个闭环。

日本也是一样，它从漫画、动画、剧集、剧场版、真人电影，是一个完整闭环。

我们中国绝对不缺像刘慈欣这种科幻作家，但是死活搞了半天《三体》就给流产了。整个闭环是一个不靠谱的子宫，让中国科幻流行文化没办法分娩出来。

中国的动漫行业经历了很多年的低迷期，一直到后来出来了一部动画片叫《大圣归来》才突然火了。

原先中国人是用“章回小说”的思维讲故事，已经不是现代人接受一个故事的结构。到《大圣归来》的时候，中国动漫行业已经帮好莱坞代工了很久了，基础的技术已经掌握了，又采用了好莱坞的编剧手法重新讲这个故事。所以它带来了片子的瞬间爆发。

乔布斯之所以能够把皮克斯推向顶峰，完全依靠的就是他的体系性思维。

他自己没有导演过任何一部皮克斯的电影，但是他为了让这群伟大的导演能够拍出伟大的电影，设计了皮克斯的办公总部。

他非常歇斯底里地只允许设计一个厕所。他认为所有有想象力的人，不能老呆在自己的部门里面，这种人是不会有想象力的，跨部门应该天天能够见面，怎么能够见面呢？最好的办法就是撒泡尿的时候能够见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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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具总动员的导演拉塞特（John A. Lasseter），就说这栋大楼的真实名字就叫做“乔布斯的电影”，我们实际上就每天在乔布斯的电影里面工作创作，我们才能够创造出伟大的玩具总动员，汽车总动员，海底总动员。

中国可能有伟大的导演，可能有伟大的画家，有伟大的配音师，就是没有伟大的商业天才和想象力天才合二为一的乔布斯。

所有伟大的企业家都是一个造梦者，他造了一个梦境，让你醒着的时候被他催眠，进入到那个梦境里面去发挥你的所有的创造力。

乔布斯的天才不在于他去设定一个超级英雄的角色，它是设定了是如何孵化出伟大艺术家的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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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看好莱坞的电影，配方经常特别傻。

阿汤哥到了影片最后，一定是在拆倒计时的炸弹，而且一定会有一个美女，一定会有个大魔王反派。

超级英雄电影也一样，剧情模式没变过，只是换了一下人物和皮肤，但是你会发现，它每一部电影居然都卖得非常好。它就跟麦当劳、肯德基，让你拥有一些基本的营养。

好莱坞模式带来了正反两面，一方面它是高度的流水线化，它让内容更加民主化、大众化了。但它也让内容同质化，千篇一律，千人一面。

但是漫威的意义可能恰恰在这里，一种全球通用的神话体系，通过漫威这样的造神机器，加上迪斯尼那样的神经网络正在架构。

一个生活在纽约布鲁克林区的的小孩，一个北京 CBD 上班的一个中年男子，假设他们都看漫威的话，大家瞬间可以达成某种程度上的认知同步。

而且如果我们仔细观察，这样的神话通货，已经开始产生汇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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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夫熊猫》是梦工厂生产的，他们在中国开了分公司，专门研究中国的神话体系。等于说，把梦工厂所创造的神话体系，兑换成为华人地区的外汇。

《功夫熊猫》外表是中国的故事，其实内核还是好莱坞的内核。环球影城马上要在通州开张了，香港和上海都有迪斯尼乐园，这些都是神话通货兑换汇率的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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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也是一个盛产银幕超级英雄的国家，这又是另一个神话通货的“汇率转换”国。

战后的日本是无力去往历史上借力的。因为它是战败国，还有入侵其他国家的历史，所以它的所有创作都是面向未来的。

比如说外星人入侵，怪兽入侵，这个时候日本的某个英雄来拯救了地球，故事就获得了某种正义性。我们小时候看那个《恐龙特急克赛号》、《铁臂阿童木》都是这样。

战后日本扮演了一个美国的贤内助。比如在电影《环太平洋》（Pacific Rim）里面，操作机器的一男一女的驾驶员，男的是美国白人小伙子，女的就是一个非常温婉坚强的日本女人。

而且这对关系它影响到旁边睡着的另外一个人，就是中国。

当年央视从日本引进《铁臂阿童木》的时候，日本那边给阿童木画上了卡西欧手表。因为当时央视还不接受这种商业广告，他们干脆植入。这可能也是另一种隐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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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隐喻最新的版本，是景甜宇宙的崛起。

到了《环太平洋2》里，原先的日本女驾驶员已经被景甜边缘化了。景甜扮演的来自中国的角色，成为女版钢铁侠，一身洁白的衣服来拯救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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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年五月在好莱坞看了一场电影，恰好是《复仇者联盟3》（Avengers: Infinity War）上映。

整个电影院让我大吃一惊，它完全就是个漫威的教堂，里面全是超级英雄的雕塑。从片头直到结束，至少尖叫喝彩声 300 次。大家对苹果发布会是敬仰是尊重，漫威的首映绝对是一场狂欢。

它那种代入感太强了。很多黑人小伙子长期以来挤不进主流社会，看到电影里的黑人英雄出场，就全场尖叫。

这种狂欢你一定要去好莱坞去看一场，因为你会跟那些少数主义的人、那些 LGBTQ 的人一起在看。

宗教并没有消失，而是借助商业力量进行了重构。电影院变成的那个教堂。

尤瓦尔·赫拉利（Yuval Noah Harari）的说法，人类的这种共同体的形成，就来自于对某种共同想象体的认同。

之前的神话是《圣经》里的巴别塔，是人类沟通失败的悲剧，每个文化都有自己的神仙，但未来整个全球的神话系统，很可能会艰难地统一成为一个联合国。

所以构建一个统一神话，或许是伊隆马斯克（Elon Musk ）飞往太空进行殖民很必要的一个前奏。 

这是我们现在需要一个全球通用神话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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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周大脑沟回马杀鸡

陈鸣 岳路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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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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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总结

1. 漫威的生产和消费套路。

2. 超级英雄电影背后的工业体系和地缘政治。

3. 商业力量下的全球神话体系正在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