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取药，我坐上了120丨疫情下的HIV携带者断药故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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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我们陆续收到20多位小伙伴报名“HIV携带者断药故事征集”。征集这些故事的初衷是为了呈现这一个多月的疫情封控下，因面临断药或即将断药的HIV携带者的真实困境。
比起买菜吃饭这些基本生活问题，ta们还多了由于断药焦虑而产生的健康问题；而害怕耐药、睡不着觉对ta们来说，已是家常便饭。
这一期分享其中三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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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浦东新区，拿药需要跨区，我的药到3月27日的时候就没有了。3月25号的时候，我们小区发现阳性病例，就连夜封了，但是只通知封2天。当时心里也是大，想着解封了就去医院拿药。但是到27号还没有通知解封，我就觉得不妙了。因为3月28日，浦东就要全封了。
当时看到青艾这边有公示，可以找医院对接人去领药，我就周日晚上给医生发消息，ta可能也在忙，一个晚上都没有回消息，我就很着急，因为已经断药了。到了第二天上午9点，才收到医生的回复，让我马上帮我联系水电路，过了2个多小时，到11点多的时候疾控和我说帮我配好了药，可以寄给我，这时候我的心里才舒服了一些，不会提心吊胆了。
结果过了10分钟，收到疾控说浦东无法送药的消息，顺丰、快递都送不了，因为水电路的医院下午3点就会停诊，自己也出不去，求问医生，ta说可以叫朋友过来拿，但是我身边的朋友都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后来又求了疾控中心的医生，说只能自己来拿，因为顺丰送出不去。那我就想说联系浦西的一个朋友让他帮我拿，他正好解封了，我就想能不能趁这个机会把事说开，把药续上。因为已经断药了，心里很紧张。
11点多再和疾控沟通，到12点多的时候，也没有回复。直到1点多收到回复说不行，找人拿药必须有本人身份证号、治疗症和对方的身份证。等于到1点钟的时候，我要和朋友沟通好整件事情，让他到浦东，拿上我的领药证件，再到医院帮忙拿药。
时间不等人，于是1点多的时候我就给这个朋友发短信，但是他回复我的时候也已是2点，我就求医生，问能不能行个方便，直接让他帮忙领药，不要用证件，医生说是规定，他们也没有办法。
然后突然自己就变得非常被动了。感觉路被封死，也不知道求谁、找谁才能拿药，因为大家都封在家里边，没有人可以帮忙送药。
这时候已经下午2点多了。情急之下，我同住的朋友就带着我冲到了物业那边，物业又需要出门证，无奈我们就编了一个借口，和物业沟通了好久，物业才给了我们出门证。这时候距离医院下班也就剩下半个多小时，然后我们开了车，从浦东冲过去，开得很快，那时候正好疫情，路上也没什么车了，用了10分钟赶到医院的，就是很匆忙地跑进去，报了名字，再把药取到的，这时候心才定了下来。
现在想起来，当时心里真的很焦急，自己也没有在任何一个携带者群里面，如果断药的话，不知道找谁帮忙，感觉没有任何可以帮忙的人。
因为很早就知道青艾，所以3月28日上午10点的时候还给Ben发过消息，想问他如果自己断药的话，会不会有什么影响？Ben当时也在忙，就没收到他的回复，没收到回复，我心里就更没底了，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所以当时心里是比较绝望的，因为我们只知道不能断药，但不知道断药之后会有什么后果，也不清楚，所以只想找人问一下，收不到回复又没办法出去拿药，心里就更难过了。后来也上网查了一圈，但也没有一个确定的准信能让我决定，自己是要停药还是继续拿药这个事情。
回忆起官方说到4月1日解封的时候，当时心还很大，因为相信新闻说的不会封城，就觉得说那实在没办法就停药几天再去拿吧。想起来当时的想法也是很天真的。现在很庆幸当时是拼了命地去找物业，一定要出去，拿了药，不然到现在就都没有药了。虽然也知道Ben在帮忙送药，但是因为浦东很严重，也会担心万一药送不进来怎么办。
除了领药的困难，还有什么让你觉得生活/工作不便的地方吗？
生活上刚开始冰箱蔬菜会断，现在想吃的都能吃到，看到好多人都断粮了，觉得自己吃饱就可以了。
你对这次疫情发生的种种，有什么想说的？
我在上海生活了10几年，觉得这个城市很好吧。但是这次疫情发生了很多事，我觉得每个生活在上海的人都会有这方面的“呐喊”吧。管理缺失、基层断层，所以到现在都不相信，难以置信。
疫情结束后最想吃什么？最想做什么？
疫情解封后想看看Ben有没有空，请他吃个饭，看他朋友圈每天都在给别人配药，觉得很辛苦。然后就是见见好朋友，吃吃日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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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吃自费药的，住在浦东，需要跨区到浦西拿药。3月18日去公卫拿了1个月的药，4月浦西刚封控时开始有点慌了，就是即将断药的前10天开始问药店，都不能发货。联系过青艾，在群里问过有没有浦东的，但没有后续，也问过Ben药的事，但需要等7天，到浦东的话怎么的都得4月13号了。我就有点慌了。
4月8日开始给居委打电话，表达过出门看病的迫切需求。但后来发现我是封控楼，而且浦东的车也无法跨区，于是居委让我给120打电话，于是我开始尝试叫120到浦西拿药。
这段经历真的很曲折，我8号开始叫120，9号也叫了1次，但都没有车来，到了11号，居委给我支招，让我一大清早就打电话给120说我是急症，但是核酸是阴性，要闭环转运到浦西。然后11号上午8、9点的时候我就打了电话，120说今天来的话，他们的车上配置是没有任何急救措施，没有医生、也没有任何急救系统，来接你的只有司机，问我是否接受，我接受了，因为我不需要。下午1点的时候，120就来了，把我送到了浦西。
骑车路遇柳营路的灯具市场
到了九院，我打了非急救转运电话，非急救和急救不同，需要打962120，当时我打的时候，排了40个人，等了3个小时。从浦东到浦西的急救我花了150元，浦西到浦东的非急救转运，我花费了139元。（120急救车和非急救转运962120起步价都是90元）
从浦西回浦东路过南浦大桥
还有件有趣的事，在九院等回浦东的车的时候，我在路上逛嘛，我买到了浦东没有能买到的酱油、醋、花椒、八角、挂面这些物资。临走的时候还在九院附近一家偷偷开了的全家买了2大瓶牛奶，60块钱，觉得很有收获，因为觉得也不贵，就是买到了平时平价的东西。在浦东，买到醋和酱油的概率是很小很小的，特别是在疫情的期间。
其实当时叫120还是很纠结的，因为也很明白上海的急救资源是非常稀缺的，但是选择打120也是因为自己在封控楼栋，居委和街道给我的信息就是如果你要去医院，不管你在浦东还是浦西，都必须要坐120，因为是密接，要闭环转运。如果我在普通楼栋，只要能乘到可以过江的车就可以，但是就因为是封控楼，所以必须是120。我们居委还是很给力的，小区里如果有需要看病的，ta们会帮忙协调用车，也有志愿者会帮忙代配药。
我当时也有想过领不到药，但这个过程我没有恐慌，我的观点是，所有的问题发生之后，我的指向是坚定到要解决问题，而不是恐慌。恐慌没有任何实际意义。我当时想的如果居委不让我出去，或者我叫不到120，我就算拿把菜刀我也要出去。我就是这样想的。
除了领药的困难，还有什么让你觉得生活/工作不便的地方吗？
倒没有。现在的生活就是等天黑，早上起来吃早饭，吃完看书，然后吃午饭、锻炼、等天黑、睡觉，中间穿插着核酸和抗原。我是疯狂咖啡爱好者，喝咖啡对自己来说是像喝水一样，所以家里一直有存货，朋友们也会找我买，疫情到现在都一直有咖啡，今天还帮小区团购了牛奶。
你对这次疫情发生的种种，有什么想说的？
单纯分享一个我听到的观点吧。原作者说，“封了一个半个月，我们家附近的奥乐齐第一时间就关闭了，一方面把这个城市最发达的现代商业和物流锁死，用旧体系衍生单位保供（比如XX集团和XX集团）。另一方面，纵容社交媒体，抖音、微博、微信对这个城市肆意抹黑，让人无暇顾及抗疫的成果是否完成。他们并没有把上海当作一个受难的城市，却是当做了一个舆论的攻击目标。这个棋盘上的对峙棋手到底是谁我们都不知道，但是实实在在是苦了这2500多万的棋子”。
疫情结束后最想吃什么？最想做什么？
4月21号的时候家里有个蛋糕，但是小区有个小姑娘过生日，我就给了，想起来4月28日是自己25岁的生日，我就没有蛋糕了。但是也没关系，现在的蛋糕也比平日贵，价格要3倍，就不打算团了。给别人蛋糕，自己内心也觉得富足吧。另外疫情之间也看了几本书。然后解封之后想补过一下生日，见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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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在闵行封控的合租房里，目前所在楼栋是管控区。我们小区已经封了1个多月了。开始封控的时候还剩下一个多月的药，觉得应该封不了多久，就没多想。后来越封越久，到4月初说好的解封时间没解封，而且快递也收不到了，就开始觉得不对了。
四月初到四月中旬，打过两天的12345，电话很难打通，最后打通的时候，说了自己的情况说到一半，不知道什么原因就被挂断了，就再也没信心打这个电话了。然后就开始网上搜索各种电话联系，都打不通。又是求助糖友，又是网上看社群论坛，最终几经辗转朋友介绍联系到了Ben。
Ben应该是比较忙，4月12日中午12点和他联系后，大概下午5点才回复了我的消息问我住在哪里，也怪我没看到信息，快到晚上8点我回复他自己在浦西以后，他就没有消息了。等到了4月13日中午1点多，忍不住再问了他一下，他告知我说需要我找归属地开借药函，然后发了一大段文字给我建议说可以1、叫闪送或者美团骑手帮忙取药，2、找居委会开通行证自己去取药，说这两种方法最快。
于是4月13日和14日两天我想办法联系到了归属地疾控开具了借药函，但我当时并不知道疫情期间上海疾控的工作时间，所以4月15日中午又麻烦Ben问了下他是否能帮忙提供上海疾控的联系方式，他忙到回复了“沪上感言，关注一下”8个字就再没消息了。然后我找了半天沪上感言公众号也没找到联系方式，后来一个朋友给了我一个座机号码，我才联系上了上海疾控，然后询问到4月16日疾控上班，我就开始联系社区，社区询问清楚我的意图和目的，再三叮嘱我说只能两点一线，不许去别的地方买东西什么的之后，给我走了绿色通道。4月15日当晚，社区告知我说第二天早上可以出去，然后我又连夜联系了当团长时候认识的邻居，用了2瓶牛奶借了小电驴，第二天早上7点就出门了，8点多到了上海疾控，在水电路那边，人不多，整个借药流程不复杂，因为去早了，所以还等了一会，大概9点半左右就拿好了药，10点多到的家，到家后给居委汇报了一下。
回忆这次拿药就是开具出门条/通行证花了点功夫和口舌，然后交通工具上花了点功夫，搞清楚整个借药流程花了些时间。很多朋友都帮我很多，青艾也帮我很大忙。
除了领药的困难，还有什么让你觉得生活/工作不便的地方吗？
除了拿药以外，买菜吃饭就靠每天早上5点起床准备抢6点的第一波叮咚，然后是盒马，然后是美团，然后8点半还有一波叮咚，完全是胡乱加一大堆在购物车里，因为经常购物车里7到800元的东西结账的时候点半天只能付1到200，好多东西就没货了，运气好抢到菜和肉能开心一整天，抢不到的话就只能花一整天时间蹲守在群里，看有什么可以拼团（价格大概会是正常价格的1.5到2倍），就去参加，后来发现很多自己想吃的东西都没有，就开始自己做团长，想吃什么就找什么资源带着邻居们一起拼团。
你对这次疫情发生的种种，有什么想说的？
就是觉得太憋屈，很频繁地做抗原做核酸，却一直不解封，开始上海一直有那么多新增，不知道怎么理解。工作上倒是还好，大家都很相互理解。生活上一开始有点糟，每天起很早没精神，后来做团长了慢慢好点，但是管理群什么的，统计、整理、处理事件也要花很多时间很多精力。
之前看到四月之声那个视频，应该确切的说算是音频合集吧，内心更多的是悲伤。虽然也在楼栋里做志愿者，也做团长，但是对于很多事情都感觉无能为力，几乎每天都有魔幻的新闻听到，慢慢自己都麻木了，但是四月之声把这些大多听过的音频集合起来，还是会让人不禁潸然泪下……
我觉得这也可能算是人生一次难忘的经历吧，或许算是能载入史册的大事件。感觉自己能身在其中，经历在其中，也不失为一种运气。
疫情结束后最想吃什么？最想做什么？
基本上想吃的火锅、面包蛋糕、冰淇淋、各种肉类、都想办法团到了（无非是多花钱），如果有什么是想吃没吃到的话，那就是家乡的小吃了，因为邮寄不了，快递不到！我很不理解为什么要停快递！！！疫情结束以后会出门大吃特吃各种甜食吧，哈哈，好像吃甜食比较容易让人快乐～
然后现在想去海边，想去泰国，想旅游想度假！疫情结束以后的话，想多陪陪家人吧。然后有机会多为这个社会，大群体也好，小群体也罢，做点贡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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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三篇故事分享结束。余下的采访故事也将择期陆续发布。感谢愿意接受我们采访的每一位小伙伴。我们下期再见。
感谢头图提供者/天天
··· 延伸阅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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