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威胁妻子“一起死”，反被妻子勒死，检察机关认定不属正当防卫
嫌疑人在指认现场
日前，青浦区人民检察院以涉嫌故意杀人罪依法对小秋批准逮捕。据悉，该案目前已报送上海市人民检察院第二分院。
2018年4月，小秋和东子结婚的第10年，夫妻俩把一儿一女在江苏老家安顿好后，来到上海市中心某菜场卖猪肉。
每天凌晨3点多一起起床、进货、摆摊，下午稍微空闲时，两人会轮流去车上小憩，直到傍晚收摊，再开车回到位于青浦的住地。
然而，这原本规律而正常的生活轨迹，却在今年1月23日，因为一场争吵脱轨。
这天，夫妻俩像往常一样来到菜场摆摊做生意。中午，东子喝了3两白酒。吃好午饭，东子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到摊位替换小秋，让她去车上休息。而是跟隔壁摊位的老板说想做个小推车，询问哪有烧电焊的，随后离开摊位去找。
下午3点左右，东子回到摊位上。此时，一直负责照看摊位的小秋有些疲倦。但东子提出，他很困要去车上睡会儿。“你要睡，你就去睡吧。”对于东子的不体谅，小秋有些生气，板着脸说。
或许是看出来小秋有情绪，东子问：“你怎么又生气了，你到底想怎样？我今天不想在这跟你吵架。”“我没有想怎样。”两人争了几句后，东子丢下一句“不知道你想要干什么”，便去车上睡觉了。
谁也没有想到，这看似普通的日常争吵，带来的会是一宗命案。
东子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傍晚。
17时30分许，准备收摊的小秋给东子打了电话，催他起来。
由于当天没有午睡，两人收拾好摊位后，小秋便将车钥匙给了东子，准备让东子开车回家。东子以中午喝了酒不能开车为由拒绝了。
18时许，小秋驾驶着一辆白色大众车上了高架，开往青浦方向，东子坐在副驾驶位。
车内的气氛并不好。东子不依不饶地追问小秋下午争执生气的理由。两人说着说着火气又上来了，爆发了新一轮争执。
车子开了一路，两人也就吵了一路。工作了一天十分疲惫的小秋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说：“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离婚。”“离就离，你不要拿这个来压我！”东子也气急。
车驶离高架后开了没多久，东子突然使劲儿拉了手刹，车辆差点失控冲向了路中央，所幸此时路上没有其他来往车辆。
东子这一猝不及防的举动让驾车的小秋吓了一跳，她把车停了下来，质问东子：“你到底想干嘛！”。
“我现在就不想过了，我们一起死。”此时，东子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他感到妻子不在乎他、不关心他。“你神经病啊，你能不能冷静一点，我们回家再说。”小秋把东子的手从手刹上掰开，重新发动了车子。
1月23日18时30分许，小秋将车开进了小区，停在了楼下的停车位。
嫌疑人在指认现场
熄火后，两人在车内又重新争执起来。
失去理智的东子说：“我现在快要被逼疯了，我现在就想着不过了，我不过了，你也别想过。”
听及此，小秋感到了一丝害怕，便央求道：“你能不能别这样，我错了，我以后不再这样和你说话了。”然而，这样的“服软”并没能发挥作用。
东子从副驾驶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烟纸盒并撕下来，与笔一起递给了小秋，要求她把银行卡、支付宝等密码写下来。
“我不敢写，我怕我写了之后他就真的要行动了。”小秋回忆。可东子不依不饶，甚至用头撞她的脖子。无奈之下，小秋最终在烟盒上写下了银行卡密码。
两人僵持间，小秋试图拨打婆婆的电话，但被东子抢走。又试图用孩子来使东子回心转意，并一直说“我错了，我错了。”然而，听到小秋不断认错的东子，反而更加恼火。
“我给你两条路，要么我们去楼顶一起跳楼自杀，要么就在车子里我把你勒死，然后我自己上去跳楼自杀。”说完，东子将汽车保险带缠绕到自己的脖子上做了个示范，“就像我这样……”
最终，东子将双手伸向小秋，并掐住了她的脖子。感到呼吸不畅的小秋奋力反抗，用尽全身力气将东子的手一点点掰开。
然而，挣脱开的小秋并没有选择逃离，而是立即拉住了东子自己缠绕在脖子上的安全带。
想到东子曾多次威胁要与自己同归于尽，小秋将手里的安全带越勒越紧，甚至伸出另一只手拉安全带的另外一头，左右手形成了交叉的力度，就像绳子打结一样。
“就这样，我拼命地拉，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过了多少时间我也不知道。我看到他脚非常用力地往前蹬。”小秋回忆，她并没有松手，继续拉安全带，直到东子一动不动。
小秋伸出手，探了探东子的鼻子，确认他没有了呼吸。
她没有呼叫救护车，也没有报警，而是坐在车上冷静了一会，解开了东子脖子上的安全带，然后下车回到了住处。
此时，小秋的弟弟正在房间玩游戏，姐姐、姐夫在房间。
“我敲门把姐姐叫到我房间，告诉她我在车上勒死了东子的事情。我姐不敢相信，就在床上哭。”小秋回忆，没多久她的父亲也回来了。
小秋的父亲、姐夫及弟弟得知真相后，三个男人拿了车钥匙下了楼，打开了车门。
“我看到我二女婿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我碰了碰他，他一动不动，脸色发白。”小秋父亲回忆。
震惊之余，小秋的姐夫拨打120，并和小秋父亲一起上了救护车，并在去医院的路上报了警。不久警方抵达医院。
医院经抢救无效确认东子已死亡。后检查报告显示，东子符合生前被他人勒颈致机械性损伤死亡。
此时，在家里的小秋洗了手、洗了头发，接到父亲电话后，在弟弟的陪同下一起去了医院，并被警方带回了派出所。
其实，据小秋回忆，就在她与东子在车内发生争执期间，她曾看见姐姐和弟弟上楼。
为何不求救？“我是不敢，也不想。”小秋这样辩称。
其实，这并非东子和小秋的第一次争吵，也不是两人第一次情绪失控。
据小秋称，两人在结婚前就经常争执，她曾多次提出过要与东子分手。但东子不仅不同意，还对小秋进行言语上的威胁：“你要是敢走的话，我几天之内就要你弟弟的命！”
后来，东子终于同意分手了，等小秋准备离开时，东子竟拿着菜刀等在门口，并在小秋右肩上砍了一刀，刀疤至今清晰可见。此事以后，小秋再不敢提分手的事情，并于2008年结了婚。但这场婚姻却一直伴随着争吵。
来自小秋姐姐、父亲，东子母亲、菜场相邻摊位老板等多人证词证实，东子脾气冲动急躁，小秋脾气也不好比较固执，两人经常吵吵闹闹，互不谦让，甚至一度闹到离婚。后来还是考虑到小孩，才又复婚。
检察机关审查后认定，2019年1月23日15时许，犯罪嫌疑人小秋与丈夫东子因琐事发生口角，当日18时许收摊后，小秋驾驶轿车同东子至其居住地小区地面停车位，继而双方继续争吵。
东子提出杀死小秋后自杀，继而用双手掐住小秋的颈部并将汽车保险带缠在自己脖子上，小秋挣脱后遂勒紧东子颈部的保险带，致被害人死亡。
经鉴定，被害人东子符合生前被他人勒颈致机械性损伤死亡；小秋因外伤致颈部皮肤挫伤,构成轻微伤。
日前，青浦区检察院以涉嫌故意杀人罪依法对小秋批准逮捕。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主观存故意杀人心态 不属正当防卫
本案中，小秋对造成东子的死亡主观心态如何，究竟是否有杀人的故意，是故意还是正当防卫，是最大的争议焦点。
检察官认为，根据现有证据，不足以证实小秋的行为系正当防卫，其行为应认定故意杀人罪。但本案确系具有防卫性质，小秋的行为属于故意杀害他人，且情节较轻的情况。
首先，在本案中，可以认定小秋和东子在车上发生争执冲突，东子的行为致小秋颈部受伤，但根据现有证据，仅能认定东子的行为系故意伤害小秋的行为，无法认定东子当日必致小秋于死地。正当防卫要求必要限度，小秋对东子的伤害行为可以进行防卫，但在东子无力反抗后继续勒颈致其死亡，明显超过了必要限度。
其次，小秋主观上存在故意杀人的心态。小秋当时坐在驾驶座，可以完全自由进出车辆，同时小秋看到其同住家人在车辆前经过，但在车上的两个小时内小秋并未下车呼救。在行为实施的过程中，小秋的主观目的已经从防止侵害过度到致对方于死地。案发后，小秋并未采取急救措施，而是将车门上锁后回家洗头洗手，对东子的死亡抱有接受或放任的态度。
最后，本案属情节较轻。本案由小秋对东子伤害行为的防卫过度到小秋对东子生命的非法剥夺，后小秋顺势将东子杀死。根据相关法律规定，本案存在防卫性质，属故意杀人，情节较轻，且小秋具有自首情节，对于小秋应当判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检察官提醒，夫妻双方长期在一起生活，有矛盾很正常。如果双方不能解决问题，那么可以求助家人与朋友帮忙化解，或者向社区、公安机关、司法机关寻求帮助。
记者 | 胡蝶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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