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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人船谱系

Cilian 鱼羊鲜艺术小组 2020-09-11




“愚人船”是一幅抽象的表现那些行为异常、思想怪诞的癫狂艺术家或诗人所构成的狄俄尼索斯式的疯癫、性欲、死亡体验、S/M、暴力、极限体验、毒品、末日审判的图景。




“愚人船”(Ship of Fools)是福柯《疯癫与文明》使用的一个意象,极具象征意义。为了形象的表现疯癫的状态、本质以及与社会文明的关系,福柯从16世纪荷兰画家希若尼谟·博什(Hieronymus Bosch)的名画的主题“bateauivre”或“醉鬼船”中寻找到灵感,并结合“水”这一奇异的特质,把醉鬼船与水奇妙的结合在一起,便构造了一艘“愚人船”,来形象的表现疯癫。福柯的“愚人船”给人的感觉要远比它所创造出来时的意义要更神秘、奇妙的多,这一意象更多的让人联想到“极限体验”(limit-experience)、“悲剧体验”、“疯癫”、“梦魇”、死亡、虚妄、反讽等。这恰是20世纪先锋艺术家,疯癫诗人、小说家的共同现象。故为了表现这样一个疯癫的群体,笔者在此借用“愚人船”来抽象的表现行为异常、思想怪诞的癫狂艺术家或诗人。以及给人们的脑海中构建一幅生死爱欲的图画。而“愚人船”群体现象在20世纪的法国尤为突出,如:波德莱尔、萨德、福柯、巴塔耶、鲁塞尔、安托南·布托尔、布朗肖、勒内·夏尔、巴什拉尔、巴拉凯、康吉兰、吉贝尔等诗人、作家。在绘画领域这种现象似乎要更为突出,比如:达利、梵高、塞尚、高更等,但鉴于笔者学识的狭隘,只能就本人擅长的文学领域的这种现象进行深入研究。



在“愚人船”的世界里,诗人的行为、思想的一切都听从欲望的驱使,却因为身体与思想的本身界限,使得他们永远处在自身的癫狂、暴力、死亡、毁灭、兽欲、虚无和世界末日的恐怖阴影之下,正像福柯所构想的:“愚人船仿佛成了一组三联画的中幅,它的一侧是凄凉的虚空景象,另一侧是一幅末日审判图,图中挤满注定要下地狱的人们”,但这正是人类的勇敢者和前驱者探寻人性本质、真理的奥德赛之旅。他们大多在极端的体验(如性虐淫、性高潮极限体验、服用LSD,毒品、滥交,自虐)中去思考、写作。


“愚人船”应该追溯自尼采、波德莱尔和萨德。上面所提到的那些法国先锋者几乎都是疯狂的尼采迷,他们欲图用自己的身体去粉碎社会文明所形成的道德、规训体系。波德莱尔《恶之花》,这本诗集写的就是他自己的放荡不羁的性生活和梅毒。尼采和波德莱尔被公认为是现代主义的先驱,想必在这里就不必多费口舌了。



萨德(Marquis de Sade ,1740-1814),性虐文学创建者,残酷的色情狂想者,施虐狂(sadism)一词即以他的名字命名。他因强奸和写色情小说,被囚禁,他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监狱里度过。有两部很有名的,且易于看到的电影就是关于他的,一个是《萨德侯爵》,另一部,《索多玛的120天》就改编自他的同名小说。他在阐述着这样一种观念:情欲、凶杀欲、暴力欲、统治欲,以及受苦、受奴役的欲望都是紧密结合在一起的。所以,要想体验到极端的性欲高潮是一定要和暴力结合的,便产生了施虐淫和受虐狂。同时,人的极端体验和自我认知是通过极端的性欲高潮的方式实现的。正如,福柯所说,“爱情与死亡的疯狂的对话”——那是由萨德侯爵开创的一种对话。



为什么“愚人船”主要集中出现在30年代之后?首先,是两次世界大战的影响,这是毋庸置疑的,另外,这跟法国哲学有很大的关系。当时的法国哲学主要包含两个截然不同的对立面:“一是“关于体验、感觉和主体的哲学”,一是“关于知识、理性和观念的哲学”。一个是萨特和梅洛—庞蒂那一套网络,另一个是卡瓦耶(Jean Cavaillès)、巴什拉尔(Gaston Bachelard)和康吉兰(Canquilhem)的那一套网络”。

乔治·康吉兰(Georges Canquilhem),著有《正常与病态》,对生物学和医学特别感兴趣,承继了柏格森的直觉论。他认为生命是一种不可抑制的超越力量,一种湍急腾跃的活力能量流,具有不稳定性、无规则性、反常性和可怖性。


加斯东·巴什拉尔(Gaston Bachelard, 1884-1962),他是一个自修者,在做邮差时自学了化学。后来他又转攻科学史,他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数学和爱因斯坦物理学方面,同时也探讨幻想、谬误和诱惑人的意象在阻碍科学进步方面所起的作用。巴什拉尔对想像的邪恶力量越研究越入迷。由于非同寻常而且持续不替地同诗和现代物理学两者打交道,巴什拉尔形成了一个强调决裂、断裂和分裂的世界观。著有,《梦想的诗学》(La poétique de la rêverie,1960);《论土地与静息》(La Terre et les reverie sdurepos, 1948),《水与梦》(La Eau et les rêves, 1942)等。


雷蒙·鲁塞尔(Raymond Roussel),诗人兼小说家,1933年自杀,在服用了几个星期的麻醉剂之后,开始陷入强烈的欣快状态。表达了一个为求死欲所纠缠的人的内心体验。“自杀是最终的神话”,“每一种自杀欲望都会为这样一种世界所满足:在这个世界上,我将不再在这里或那里存在,而将无所不在。那将是一个对我清澈如水的世界,一个对我的绝对存在充满感激的世界……自杀是最终的想像方式。”把自己的死梦想为“存在的实现”,就是一次又一次地想像“那一时刻,其间生命将在一个正在降临的世界里达到它的成熟状态”。



“由某种反本性的力量彻底改变了形态的人类本性。”这座包含着“从生到死的转变”的“巨大内心迷宫”,像萨德的谋杀之城一样,安排着“现代反常行为”特有的空间。作为“一个囚笼”,该迷宫“使人成为充满欲望的野兽”;作为“一座坟墓”,它“在国家的下面构筑起一座反城(counter city)”;作为一种极其聪明的发明,它是为引发“所有癫狂的火山”而设计的,旨在“毁掉最古老的法律和契约”。


安托南·布托尔(Antonin Artaud),诗人,精神病患者,他是“围绕着虚空,更确切地说是和虚空重合在一起的肉体磨难和恐怖的空间”(福柯)。表现出犯罪嗜好、色情迷念、野蛮兽性、奇思怪想和关于生命与物质的空幻意识,甚至嗜食人肉的恶欲。在《结束上帝的裁判》中,他进行了一种“狄俄尼索斯的阉割”,创造了一具无神论的“没有器官的肉体”。



乔治·巴塔耶(Georges Bataille, 1897-1962),著有《色情史》(L'Historire de L'Erotisme)、《性欲》(Erotism),《色情:死亡与纵欲》(Erotism: Death andSensuality) 《反神学大全》(Summa Atheologica),当过国家图书馆图书管理员,进一步推展和极力深化“伟大尼采式探求”,像尼采一样,巴塔耶终其一生对共同的兴奋、幻想和癫狂、陶醉和销魂这样一些狄俄尼索斯时刻。“透过把自己的性生活和肉欲当作又一个哲学探究的领域、又一个同死亡守护神搏斗的差强人意的竞技场,已开始了对这种探求的探索”。同时也崇拜萨德侯爵,他认为通常被称为“残酷”的一些冲动,对于我们的自然本性具有中枢的意义:对某种放荡不羁的色情的追逐,暴露了人的一种根深蒂固的趋向,在它的驱使下,人总是想“摧毁”、“消灭”、糟蹋哪怕是最一般的东西,并(最终)在一种“放荡的苦痛”中,在一种对血的审美渴望(这种渴望嗜血之极,以至于连“战争的痛苦”都乐意接受)中,拥抱死亡。他暗示了性欲一旦在施虐—受虐淫性活动中被推向极端,就会成为一种有特效的方法,它将帮助一个人克服这种“消极体验”的某些在其他状态下意识不到且不可思考的方面,将这种“消极体验”变成某种积极的东西,使此人得以本着尼采的精神“说‘行’”,——哪怕接受的是一种复发的死亡狂想。可参见,罗伯特·施托勒(Robert J. Stoller)的《性变态:色情形式的仇恨》。

作为一个哲学家,他一直在探索着一种“哲学主体的粉碎感”,——不只是透过醉酒和梦幻,而且还透过一种能“把人撕碎”的色情“苦痛”。建立一个社团,社团将围绕某些有关死亡和人祭的宗教仪式来组织。30年代,他的著作在法国大学里风行一时。巴塔耶的《批判》杂志编委会,和一份新创办的文学季刊《泰尔盖尔》(Telquel)主编菲利普·索莱尔(Philippe Sollers),以及编辑们,朱利亚·克利斯蒂娃(Julia Kristeva,嫁给了索莱尔),以及罗兰·巴尔特(Roland Barthes, 1915 -1980)都可算作宽泛意义上的“愚人船”成员。



“愚人船”也主要集中于先锋流派,如“荒诞派戏剧”、“达达主义”、“超现实主义”、“新小说”等。如塞缪尔·贝克特(Samuel Beckett)对于“愚人船”的形成也有很大的影响,他的《等待戈多》(Waitingfor Godot)在一定程度上打击了马克思主义、现象学和存在主义对法国思想界的禁锢。像福柯一代的青年人都在《等待戈多》里看到了希望之光。

布朗肖(Maurice Blanchot, 1907-2003), 超现实主义小说家,痴迷于表现谵妄、梦幻和可怕失控的美。

阿兰·罗伯—格里耶(Alain Robbe Grillet),新小说派代表人物,著有小说,《橡皮》(Lesgommes,1953)、《窥伺者》(Levoyeur,1955)和《在迷宫里》(Dans le Labyrinthe,1959)

勒内·夏尔(RenéChar),“死亡的同伴”,“有些生物/人具有某种不为我们所知的意义。他们是谁?他们的秘密隐藏在最为深邃的生命奥妙之中。当他们向它靠近,生命却将他们毁灭。但是,那被他们窃窃私语唤醒的明天,却将他们转变和创造。啊!这极端的爱的迷津!”
赫曼·布洛克(Hermann Broch),五百页的《维吉尔之死》(TheDeath of Virgil)引出的就是死亡过程本身的体验——不是作为一种可怖的命运,而是作为用“言外之语”作出的一种独特的对于生命、语言和精神的证实。



福柯(Michel Foucault, 1926.10.15-1984.6.25), 同性恋者,20世纪最伟大的思想家之一,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学术“明星”,他的研究涉及所有社会科学领域。他研究精神病学和医学、犯罪和惩罚、性生活和家庭的历史学、语言学与哲学、色情史、权力与知识等等。著有,《疯癫与文明》(Folie et déraison. Histoire de la folie à l’age classique, 1961);《诊所的诞生》(Naissance de la clinique. Une archéologiedu regard médical, 1963) ;《词与物》(Lesmots et les choses: Une archéologie des scienceshumaines, 1966);《知识考古学》(L’archéologie du savoir, 1969) ;《规训与惩罚:监狱的诞生》(Surveilleret punir. Naissance de la prison, 1975) ;《性史》(Histoirede la sexualité, 3卷) 。

福柯光顾过数次旧金山死亡谷,历史以来最自由的性爱社区,男同性恋者的圣地,LSD,公共浴池,最重要的是,S/M的形式多种多样,仅仅用来施虐与受虐的性玩具就多达上百种,癫狂的体验,致使有少数人竟当场致死。福柯对死亡谷的疯狂体验,正是他进一步理解萨德的关键,也是他的《性史》写作的关键,最重要的是,他在这种极限和虐待体验中,认识了自己的性,认识了自己。



美国的“同性恋者解放阵线”(GLF),法国的“革命行动同性恋阵线”(FHAR)都相继成立,FHAR也自诩为一个受批判社会压迫的全球风潮鼓舞的革命组织。1979年法国创办了新的同性恋杂志《盖皮耶》(Gai Pied),其最重要的理论旗手是局伊·霍冈根。局伊·霍冈根(Guy Hocquenghem),在他的《同性恋的欲望》(Homosexual Desire,1972)一书中,借用了德勒兹和瓜塔里《反俄狄浦斯》(Anti-Oedipus)的思想基础建立了自己的理论框架。认为同性恋欲望与异性恋欲望具有更高的自由性和流动性。因为他们可以,(而异性恋做不可以),用不受法律约束的各种器官的“通电”来做实验。(关于同性恋,在20世纪末,形成一种非常有影响力的文学理论:酷儿理论(Queer Theory),)德勒兹(Gilles Louis Réné Deleuze, 1925-1995)与瓜塔里(Felix Guattari),《反俄狄浦斯》(Anti-Oedipus),对受虐淫的研究,瓜塔里编著,《同性恋大百科全书》,合著《千山台》(A Thousand Plateaus)。


“愚人船”还应包括着兰波(Arthur Rimbaud, 1854---1891)、魏尔伦(Paul Verlaine, 1844--1896)、马拉美(Stéphane Mallarmé, 1842---1898),不过他们是19世纪的典型代表。



“愚人船”,就像一只懂哲学的菲力猫,被迫用一种死亡的方式来学习重力定律。



感谢蒲英玮先生授权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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