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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从深圳流水线去了纽约做程序员的女工,最近失业了

程序人生 2020-12-18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LinkedIn Author Yuki

作者 | Yuki
来源 | LinkedIn(ID:LinkedIn-China)
曾经从农村女工逆袭为程序员的孙玲,还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不能在八月中旬前找到工作,她就面临签证失效的风险。
每过一天,距离这个日子就近一天。
从月薪2300元的流水线工人到纽约高薪软件工程师,孙玲的经历曾被作为“逆袭典型”被大家熟知。
她出生于湖南娄底小村镇,做木工的父亲不支持她读书,于是她做农活、学习理发。
在亲戚的劝说下,父亲终于同意孙玲读完高中,之后她成为深圳流水线上每天工作十五六个小时、月薪2300元的一名女工。
高考结束后,孙玲偶然了解到软件培训机构的活动,心底埋下了学习计算机的想法。通过在肯德基打工、做电话客服,她积攒学费学习了相关软件,如愿以偿进入了IT行业。
之后孙玲在英语机构学习英语,又自考了深圳大学的本科,拿出12万的积蓄前往美国学习硕士计算机项目。2018年,她终于拿到EPAM Systems公司Offer,作为外包程序员在谷歌办公室上班。
但是在今年,一切都改变了。


新冠时期的失业


3月9日,孙玲向公司申请了84天探病假期回到中国。当时新冠疫情已经在全球蔓延,美国发布了限制旅行的禁令。在回国之前,她被公司警告:如果不能在假期结束前返回美国,你就会被解雇。
但是她不得不飞回老家,身患癌症的父亲病情更加恶化,她必须回来见最后一面。孙玲回到家的三天之后,父亲去世了。因为需要在县城宾馆隔离14天,她甚至无法参加父亲的葬礼。
由于父亲病逝,“照顾家人”的理由不成立,公司把她的家人陪护假改为了个人事假,缩短到40多天,这打乱了她的计划,她需要在4月30号之前回到公司。因为限航政策和跨国旅行限制,孙玲没能按时回到纽约。
她被解雇了。
孙玲现在已经毕业,在工作期间持有的是OPT签证(F1学生签证毕业后的实习期),在工作结束之后只有90天宽限期,她必须要在七月底之前找到新的工作,才能留在美国。
因为从中国不能直接入境美国,她需要在其他国家中转。在柬埔寨隔离的半个月,她仍然面临两个选择:
一是继续飞往纽约,面临无功而返的风险,在美国裁员大潮中找工作、保签证,二是回国接受潜在的工作机会。
孙玲最终还是选择飞去纽约。“如果在美国发展不下去,还有回国这条退路。如果留在国内的话,感觉那边还没有画上一个句号。”
孙玲尝试各种渠道搜寻工作机会,一位朋友建议她在LinkedIn上发布求职信息。
疫情和相关政策给全球职场都带来了冲击,许多人发布个人信息和求职意向,希望能获得新的工作机会。于是孙玲在个人主页也发布了自己的经历和求助信息。
孙玲在LinkedIn发布的求助信息
一名加拿大籍工程师给孙玲留言,表示自己也经历过这种糟糕的签证问题,但是“工作机会值得你费尽这些周折”。
一位金融行业初创公司的董事向孙玲抛出橄榄枝,提供了很多建议。“他自己既有女儿又有孙女,家里都是女人。”她说,“他说女人是世界上最强大的,一直鼓励支持我。”
孙玲争取到一份实习,可以帮她把宽限期延长到九月底,而申请流程还需要时间,所以需要在八月中旬之前找到工作。
现在她还处在几个面试流程中,能不能拿到offer还是未知数,而剩下的时间已经不足一个月。

异国求职的进退两难
 
实际上,在国内和柬埔寨滞留期间,孙玲也在寻找国内的工作机会。但是以往学历和工作经历的限制,以及国内外企业面试内容上的差别,都让她在激烈的人才竞争中难以发挥优势。
四月底,孙玲在招聘网站上更新简历之后,收到了某国内大厂HR发来的消息。职位是后端开发工程师,与她的专业背景是相符合的。
但是当谈到第一学历时,HR表示,孙玲的远程专科和自考本科不符合大厂的学历背景,不能推荐了。
与美国更重视个人能力的科技行业不同,国内互联网大厂都有明确的学历门槛。即使她拿到了美国计算机科学专业硕士,并且在项目和实习中有丰富实践经验,依然会被第一学历所阻碍。
“我开始怀疑,无论我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我在国内的学历背景。”孙玲在自己的公众号写道。
在国内找工作的另一个困难,是美国面试经验在国内不完全适用。
孙玲表示,在美国的面试中,侧重通过算法体现编码能力和解决问题的能力,而在国内大厂,除了项目工作经历,还会涉及底层和理论性的知识。
在一个互联网大厂的技术官面试中,“连问了三个类似的问题,这些知识我已经很久没有接触了。”
“一些理论性的内容会不太适应,但如果看视频多学习准备的话,是可以通过面试的。”
和中国相比,像孙玲这样的海外员工,在美国的就业形势则更加严峻。疫情给各个行业都带来了冲击,据美国劳工部发布的数据显示,截至4月第二周,首次申请失业救济的人数已经超过1660万。
“美国的招聘还处于冻结状态,大部分公司的开放岗位都有缩减。不过大厂的核心部门,一般来说还是会有工作机会的。”孙玲说。
对于孙玲来说,不是在美国找不到工作,而是很难找到可以解决签证问题的工作机会。而现在持有的OPT签证,也会在面试中成为阻碍。
“可能很多公司现在不愿意支持拿OPT签证工作的人员,会优先考虑绿卡或者本地人。这是我的猜测,因为曾经有电话面试过后问签证情况,我说我的签证是F1,他们就没有再进行下去。”
孙玲的经历在美国不是个例。CNN报道了在旅游公司从事软件开发工作的Tang,她在2014年来到美国,本来将在今年底工作签证到期前通过公司申请拿到绿卡。
但是3月13日Tang被公司裁员,失去收入、工作签证即将到期、绿卡无法申请,成为一个个现实的难题。
过去5年,美国政府共向各国的申请者签发90万个H1-B类型的工作签证,2019年的数据显示中国申请者当年的占比高达15%。在裁员大潮中,很多在美华人正面临着孙玲和Tang相似的困境。
 

逆行者的选择
 
关于为什么选择继续在美国打拼 ,孙玲说,“我也说不出一个具体的点,只是想给自己更多时间探索未知的可能性。”
她喜欢纽约那种平静的生活。
“早起,然后去公司阅读两个小时,上一天班回去之后,晚上还可以去玩飞盘,周六的时候还可以跟朋友一起喝酒吃肉。虽然可能在美国没有这边没有中国的朋友多,但是很安逸美好。”
孙玲直到最近才把回纽约的事情告诉家人,因为此前家人一直极力反对,只有朋友一直支持她的决定。
除了家人的意见,孙玲还面临着舆论的压力。
四月初的时候,她在视频号发了一个吃火锅的视频,提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美国(工作),但一定要吃好。”结果评论区很多人开始人身攻击。
孙玲视频号收到的留言
另一种舆论声音,则是不理解孙玲竟然会找不到工作。一直以来网上对她“逆袭故事”的报道,让大众对她的认知始终停留在充满光环的“成功者”形象。
“好像很多人觉得我非常厉害,找到一份工作肯定不成问题。我对自己的期望就是找到一份工作就好,但是大家对我的太高的期望也会带来一种阴影。”
从争取完成高中学业,到自考大专本科,再到坐在谷歌的办公室,孙玲从湖南农村奋斗到纽约,但是她感觉“现在才是最低谷的时候”。
“之前的事情都是可以自己去掌握,只要想去做,就能做出来一些结果,但是这一次很多事情都不在我的掌控范围之内。”
在今年,这种大环境下的无力感笼罩着很多海外华人,包括买不到机票被迫滞留国外的留学生,失业后犹豫是否回国的职场人,以及因为签证政策和旅行禁令被迫分别的情侣。
根据央视新闻报道,今年刚刚从中央戏剧学院毕业的李文俐,早在去年就申请了英国爱丁堡大学的表演教育专业硕士,但突如其来的疫情让留学选择进退两难。
央视新闻截图
博主@罗套套的男友因为无法续签只能回意大利,而她却不能离境,这样的分别至少还要持续9个月,甚至还要再一年。“我不怕远距离,我怕世界不给人希望。”她写道。
世上许多重要的转折是在意想不到时发生的,这是否意味着人对事物发展进程无能为力?
每个人也许会有不同的答案。
参考资料:
https://www.sohu.com/a/388538224_194632?scm=1002.3c0039.1ca01fe.0-0
https://mp.weixin.qq.com/s/Ysl6J8z7Wll1HZFgCX0_1A
http://m.news.cctv.com/2020/07/07/ARTINFSy3zVypgsm0UVumNq2200707.shtml
https://m.weibo.cn/1752758985/45270196872498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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