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重申：丰城人不是“蛮族”
逢年过节是欢快喜庆的，尤其在这个气候宜人的端午节，龙舟竞赛更是人们狂欢的盛宴。无论我走到哪里，只要听到在划龙舟我就要赶去看，每一次都让我对老家丰城端午节龙舟竞赛产生深深地思念。
我老家在丰城市老城区的杨柳湖附近。回想起孩童时期， 每当端午节来临，村里的男人们就会举行隆重的仪式请出龙船、龙浆、龙头菩萨。在河洲赖家村的姑姑家，我看到那里的龙船修长苗条，昂首翘尾，龙头翊翊如生，三十个座位，再加上中间一个擂鼓，一个敲锣，后面一个掌舵船长，三十三个人可以把条龙船划得飞如快艇。三十三，就是生生不息的意思。
五月初一天刚蒙蒙亮，急不可耐的壮男们扛着神圣的龙船下水，霎时人欢鱼跃，鞭炮齐鸣，龙船围湖划行三圈，呼喊声震天动地，真是威武森严。仪式结束，全村人就喜气洋洋喝酒、吃粽子。 初一是在本村练习，选拔强壮男人上船参加比赛。记得我早早地就会到姑姑家，姑姑就给我胸前挂一个红网兜兜，里面放二个红鸡蛋，至于粽子嘛就随意吃，家家户户都慷慨大方，只怕你吃不下，尤其是做东的去年生了男丁的家庭，更加兴高采烈的欢迎八方亲朋。
初二是习惯性休息。老家的规矩是初一划，初二歇，初三初四划到节。所以初二大人们都在把酒言欢，猜拳行令，龙船就成了我们男孩子们的天下，大家争先恐后上船，像大人一样两条船划着比赛，玩得是不亦乐乎。初三到初五就是到各个地方去集中参加自古传承下来的自发性比赛了。
那时候的家乡是一汪一汪的湖泊紧紧相连，乡乡村村的龙舟都可以从乡下划到城里，姑姑村的两艘龙船是按照惯例从城西的“火烧湖”“档湖”“官湖”一路划到城东的丁家大湖进行比赛。我们就屁颠屁颠地跟在表哥的龙舟后面，龙舟划到那里就跟到那里，整个端午节期间那真是万人空巷，全县的老百姓都沉醉在欢乐的海洋之中。
姑姑村的龙船相当厉害，基本上每次都是划着天描回家。知道什么叫天描吗?我们老家叫浆是描子，划天描就是划船时划浆在空中划一个大圈，统一规范，煞是漂亮好看，大家喊着号子："划啰啰，咚咚锵"，划一个圈，"划啰啰，咚 咚锵！"又划一个圈，是胜利者才有资格用天描划船的。几天下来，我们尽管晒得像一条条非洲黑泥鳅，但是那种无拘无束的快乐，那么和谐温馨的节日确实让人终生难忘。
龙舟一词，最早见于先秦古书《穆天子传·卷五》：“天子乘鸟舟、龙舟浮于大沼。”预《九歌·湘君》中“驾飞龙今北征，邅吾道兮洞庭”，“石濑浅浅，飞龙兮翩翩”……学者们也认为“飞龙”即龙舟，《湘君》即描写湘人驭驾龙舟，将玉佩沉入江中（与抛粽子入江相仿），悼念历史人物曹娥、伍子胥之诗。这即与“魂舟”暗合，与楚国《人物御龙帛画》之像暗合，可互为印证。《荆楚岁时记》载：“五月五日，谓之浴兰节。 是日，竞渡，竞采杂药。”此后，历代诗赋、笔记、志书等记载竞渡就数不胜数了。再以后就是楚国的忠臣屈原含冤在湖南汨罗投江自尽，楚国人因舍不得贤臣屈原投江死去，许多人划船追赶拯救。他们争先恐后，借划龙舟驱散江中之鱼，投粽子、鸡蛋喂鱼以免鱼吃掉屈原的身体。自此以后竞舟之习越来越盛，特别盛行于吴、越、楚各地。
江南水乡丰城是座有一千八百多年建县历史的文化古城，因晋代在此出土"龙泉""太阿"两把绝世宝剑，又称为"剑邑"。咱们丰城英雄辈出，人杰地灵，自古就把端午节赛龙舟当成传统运动，村村有龙船，家家有健将，龙舟飞跃，锣鼓喧天，万人空巷，人群欢腾，一千多年来从不间断。有唐代诗人张建封《竞渡歌》为证：”两岸罗衣扑鼻香，银钗照日如霜刃，鼓声三下红旗开，两龙跃出浮水来，棹影斡波飞万剑，鼓声劈浪鸣千雷。鼓声渐急标将近，两龙望标且如瞬，坡上人呼霹雷惊，竿头彩挂虹霓晕。前船抢水已得标，后船失势空挥挠……”这些诗句淋漓尽致地写出了龙舟竞赛时的壮丽景象。
妇女们平时是少出门的，如今也争着来看龙船，银钗耀日。鼓声、红旗指挥下的龙舟飞驰而来，掉如飞剑，鼓声如雷。终点插着锦绮彩竿，作为标志。龙舟向着标飞快地驰近，标就是在比赛的终点插一面鲜艳的红旗，先得者为胜。这是激动人心的时刻，水中、岸上的人群都近于疯狂，大家的情绪比现在看世界杯决赛还要兴奋。
然而，不知从哪一年开始，激动人心、传承千年的端午龙舟竞渡活动却在丰城消声匿迹了。
2004年雅典奥运会上，土生土长的丰城人杨文军与战友孟关良勇夺500米皮划艇冠军，我们丰城人全民振奋，感到无比的自豪。2007年我们丰城建造中国首屈一指的“和合塔”，有幸看见两位冠军亲临丰城，赠献二把玻璃钢划桨作为镇塔之宝埋藏于和合塔底。2008年，杨文军与孟关良不负众望又蝉联北京奥运会皮划艇冠军，更加是大快人心。杨文军划出了中国人的威风，划出了丰城人的骄傲！龙舟、划艇一脉相承，我们丰城人与生俱来的划桨能力得到了全世界的认可。久居外地的我自然而然地感觉到老家端午节的龙舟比赛，应该会恢复以往的风光无限了吧。
2009年端午节前夕，我兴致勃勃地赶回老家丰城，下车就直接往乡下姑姑家奔，仍丝毫看不到往年划龙舟的热闹气象。一见到表哥，我就问怎么看不见训练划龙舟啊？表哥像看见天外来客一样惊奇地盯着我说：“划龙舟?几年前就不划了”“那么龙舟呢?”“龙舟?早就劈成柴火烧了！”一向被安排划头桨健壮的表哥竟然这样轻描淡写地回答我。
我马上到邻近的几个村庄查看，以前威风凛凛的龙舟都在劫难逃，几乎全部身首异处，埋没在荒草之中。叹息之时问其究竟，老乡们异口同声的答案都是，丰城人年年因为划龙舟引发打架斗殴，政府只好毁船禁赛。
杨文军的故乡，竟然毁舟禁赛，不禁让人感慨万千，惋惜不已。
同是龙舟，在长沙，在汨罗，在深圳，在香港，都是一年比一年划得热闹，企业借此进行营销，城市借此蓬勃发展，为何在我的家乡丰城却嘎然而止？用丰城老乡的话讲就是我们丰城人爱打架，甚至有人调侃说丰城是中国第57个民族——蛮族。
丰城人果真是刁蛮好斗的吗？现在答案是否定的。时代在发展，思想在更新，如今人们的生活都富裕起来了，大家的行为素质都在提高，我们本来就是孔孟之乡，以善为本、以诚待人的观念已深入人心。 我们丰城人根本不是什么“蛮族”，更不会有人愿做“蛮族”。
江西丰城已经成功创建省级文明城市，正在向全国文明城市迈进。我们希望传统文化能够恢复，希望在政府引导下，老百姓和谐有序地展开龙舟竞赛，让丰城呈现更加生机勃勃、欣欣向荣的美好局面。
最后以一首诗结束本文—— 《沁园春·端午遐想曲》：剑邑丰城，赣江东去，富竹洲头，看百舸争流，千船横渡，惊涛骇浪，万人齐唱竞龙舟。 悠久古镇，人杰地灵，和合塔顶，观高楼矗立，万象更新，风和日丽，举城欢乐庆太平！
丰城君微信公众号曾在去年同期发表《丰城人不是“蛮族”，期待龙舟竞渡》一文。时逢又一年端午，感慨万端，加以删改，重发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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