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被槍殺者遠多於陣亡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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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每年槍擊斃命三萬多，是新世紀全球反恐戰爭平均每年陣亡四百多美軍的70~80多倍。最小傷亡稱雄海外戰爭，國內“和平安定”得自相殘殺？

作者 | 中信泰富經濟研究部  梁曉

刊《參閱文稿》No.2020-1

2019年10月28日，特朗普在芝加哥公開指責該市為“美國之恥”，“相比之下，阿富汗是一個更安全的地方。”美國總統語出驚人，全球媒體爭相轉載，乍看有點匪夷所思，卻不是空口說白話。“芝加哥的槍支暴力氾濫，是經常被引用的數據。2018年芝加哥565人被謀殺，約翰遜（2016年任芝加哥警察局長）上臺以來，共有多達13,067起槍擊案。”

不過，槍擊案肆虐的“鍋”也不能全由芝加哥來揹。近年來，美國每年都有一萬多人遭他人槍擊而失去生命，一年的數據，已經比海灣戰爭+全球反恐戰爭前後30年的陣亡軍人總數更多。再加上吞槍自殺，每年三萬多槍擊斃命者，觸目驚心。 

一、美國50年槍擊死亡人數高於建國200多年來的陣亡軍人總數

綜合美國疾病防控中心（CDC）和退伍軍人事務部（Department of Veterans Affairs）等發佈的數據，1968~2017這50年間，美國死於槍擊（gun-related incidents）的總人數約161萬，比建國以來歷次戰爭中死亡的美國軍人總數約132萬，還要多。（詳見表~1）

以上槍擊斃命者總數包括吞槍自殺。其中不乏海外作戰回來想不開的；當然，也可能有謀殺未破案誤列入自殺的；他殺的裡面也有冤枉或槍法不準打錯人的，更有飛來流彈犧牲路過無辜。總而言之，1968~2017年，美國被槍打死的合計161萬，相當於朝鮮戰爭、越南戰爭、海灣戰爭以及全球反恐戰爭（包括阿富汗、伊拉克）陣亡美軍總數15.3萬的10.5倍！

表~1：美國槍擊和戰爭死亡人數統計對比

註*：1、NBC News報道引用美國退伍軍人事務部統計的南北戰爭死亡人數498,332人（原表註明南方邦聯死亡數據不完整），筆者改用較常見的數字618,222人；2、全球反恐戰爭數據截至2017年10月。

再看表~1的最後兩項——1990年代以來的海灣戰爭+全球反恐戰爭，截止2017年10月共8,877名軍人死亡。而2010~2014美國每年被槍殺人數（firearm-related homicides）在11,008~11,622之間波動，2015、2016年大幅上昇至14,234和14,415人。拿出隨便哪一年的被槍殺數字，都比最近30年打仗身亡的美國軍人總數還多。

每年一萬多名美國人被槍殺，兩三萬人受槍傷，意味著平均每一天都有30~40個鮮活的生命死於他人槍下、另有60~80多人受傷，不是因為患了重疾絕症，也沒碰上天災、車禍、摔飛機……這個平均數一直延續到了2020年：據“槍支暴力檔案”（GVA）組織統計，1月1~12日美國因槍死亡人數已達1237人，其中被殺者445人，另有受槍傷者857人，平均每天被打死37人、傷逾70人。

二、美國人被槍殺的比率遠高於其他發達國家 

BBC跟蹤統計比較，2012年被謀殺的美國人中有60％死於槍擊，2017年增加到73％，五年時間增幅迅猛。橫向比較，加拿大、澳大利亞、英格蘭~威爾士在2017年或相近年度中，同一比率分別為38％、13％和3％。（見圖~1）“美國的涉槍殺人率是其他高收入國家的25.2倍……基於經合組織2010年數據進行的計算顯示，美國人死於槍擊的可能性是英國人的51倍。” 

圖~1：美、英、加、澳四國槍殺在被謀殺總數中所佔比率，2012和2017年

註：在2017系列數據中，英國為2017/2018年度的英格蘭+威爾士數據，加拿大為2018年，澳大利亞為2013/2014年度數據。

審視1991年以來最嚴重的大規模案件，也能看出近年美國槍擊案“猛於虎”之勢。2019年德克薩斯的沃爾瑪商場槍擊22死、2018年佛羅里達的高中校園槍擊17死、2017年拉斯維加斯兇手槍擊音樂會人群58死、2017年德克薩斯教堂內的掃射26死……一次又一次震驚世界。圖~2列出的11起特大案件，有六起發生在最近五年；絕大多數（九起）發生在千禧年後的20年間，還有一起是時間非常接近的1999年；只有一起發生在年代稍遠的1991年。

圖~2：1991年後美國最嚴重的大規模槍擊案及被殺害人數

註：死亡人數為被槍殺者，不包括被擊斃或自殺的槍手。

除了上述大案，造成三人以上死亡或多人受傷的“大規模槍擊”，美國每年也有三百多起。防禦性用槍，每年則有一、兩千宗。此外，每年還有兩、三萬人被槍傷。（見表~2）

表~2：有關槍擊的部分數據，2014~2019年

註：槍傷數據為實際人數，其餘三項為宗數。大規模槍擊（Mass Shooting）過去是指在無差別濫射的情況下造成超過四人死亡或多人受傷，2013年起定義改為超過三人死亡或多人受傷；防禦性槍支使用（Defensive Use，DGU）是指為了自衛或保護他人，或在某些情況下為保護財產而使用或展示槍支的行為。

三、高槍擊死亡率源於高持槍比率？ 

自殺死者過半數用槍，他殺中有超過七成死於槍擊。關鍵是還有刀砍斧剁拳擊投毒吞藥觸電溺水上吊墜樓車禍火燒等等，太多其他自殺或他殺的致死辦法？

圖~3：2017年平民每百人擁有槍械數量排名前十位的國家

美國人的持槍數量，全球一枝獨秀。Small Arms Survey調查顯示，2017年全世界平民擁有槍支數量約8.57億，其中美國3.93億，約佔世界總數46％；作為對比，美國人口約3.3億，只佔全球人口不到5％。再對比每百人擁有槍支數量，美國也遙遙領先，每百人擁有120.5支槍械；排名第二的也門，每百人有52.8支。（見圖~3）換句話說，平均每個美國人擁有1.2支槍械！“全民”擁槍？

當然，平均數高並不等於美國人人有槍。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re）2017年調查報告顯示，42％美國人表示他們自己有槍、或是家裡有槍；48％的人說，他們在存放有槍械的住宅中長大；不寧唯是，72％的人說自己曾經開過槍。

美國司法部煙酒槍械與爆炸物管理局（Bureau of Alcohol, Tobacco, Firearms and Explosives）每年發佈的《槍支製造與出口年度報告》顯示，1986~2016年，美國公司總共生產了1.5億支槍械。報告還說，美國生產的絕大多數槍支，均在國內銷售。 

四、美國槍擊案的地區和種族差異

從圖~2的11宗特大案件，以及近年新聞裡的其他大案要案，能大致看出德克薩斯、佛羅里達、加州等地槍擊案頻發的現狀。按吉福兹法律中心（Giffords Law Center to Prevent Gun Violence）的說法，“涉槍死亡率最高的十個州，其槍支法律是全國最薄弱的。”

在槍械暴力問題嚴重的城市，如芝加哥、巴爾的摩、拉斯維加斯等地，謀殺等犯罪更是屢見不鮮。例如，2016年被謀殺的美國人增加了8.6％，這個增幅中的五分之一強，是由被特朗普公開點名的芝加哥“貢獻”的。

皮尤研究中心2017年的調查報告顯示：

　　美國白人比黑人或西班牙裔擁有槍支的可能性更高，白人男性尤其可能擁有槍支：48％的白人男子說他們當下有槍，而白人女性和非白人男子的比重均為24％，非白人女性為16％。受教育程度較低的美國人也更有可能是槍支擁有者，這一差距在白人中最為明顯。

槍支擁有率在城鄉之間存在巨大差異。居住在農村地區的成年人中，有46％的人說自己有槍，居住郊區的成年人中有28％，而城市地區則只有19％。

保護（Protection）是擁有槍支的首要原因。雖然擁槍的原因不止一個，67％的持槍人士認為保護是主要原因。

有很大一部分（44％）的美國人說，他們自己認識被意外或故意槍殺的人。

對於大多數槍支擁有者而言，擁有槍支的權利與他們個人自由的感覺息息相關。大約74％的持槍者認為這項權利至關重要，而持同樣觀點的非持槍者只佔35％。

——Ruth Igielnik和Anna Brown：“Key takeaways on Americans' views of guns and gun ownership”

吉福兹法律中心提供的一些數據也很引人注目：

　　一個有關警察開槍事件的綜合數據庫顯示，每年約有1000名平民被執法者擊斃，報告宗數幾乎是官方數據的兩倍。在持槍率高的州，警察開槍事件發生的頻率更高。手無寸鐵的黑人平民被警察開槍打死的可能性，是手無寸鐵的白人平民的近五倍。……

槍支暴力氾濫，對美國城市中享受社會服務最少的有色人種社區打擊尤為嚴重。……儘管黑人佔美國人口的比例不到7％，但在所有槍擊殺人案受害者中黑人佔52％。美國黑人死於槍殺的可能性是白人的10倍，在槍擊中受傷的可能性是白人的14倍。在城市裡，槍支暴力集中在種族隔離、經濟上被剝奪權利的社區。例如在波士頓，53％的城市槍支暴力，發生在不到3％的十字路口和街道上。

——“Gun Violence Statistics”，吉福兹法律中心網站

除了冷冰冰的數據，最近期的一些槍擊案件也很有代表性：

2019年12月22日，芝加哥一位槍擊死者的小型紀念會上，再有13人遭槍手襲擊受傷。紀念會追悼的死者歐文是4月份企圖劫車期間被槍殺的，“官方消息說，當時歐文揮舞著自己的手槍，試圖劫持一名有隱蔽持武手槍執照的男子，後者從汽車貯物箱裡拿出武器，朝歐文頭部開了一槍。開槍男子被官方認定為這起事件的受害者。”

12月29日禮拜天早晨，一名槍手在德克薩斯州擁擠的教堂內開槍射擊，兩人死亡、另外三人受傷。不旋踵間，槍手已被射殺。“兩名安全志願者拯救了在教堂的另外242名教區居民。”另有媲美西部片的畫面描述，當時“至少有五人持手槍衝向槍手，槍手被兩名持槍信徒開槍擊斃。”充分體現了“防禦性”？

五、思考

再回到文章開頭的50年槍擊死亡數超過200多年陣亡軍人總數，如此巨大反差，既是由於美國的槍殺數字驚人，同時也反映出近年來美國參與戰爭形式的變化。雖然“美國建國至今243年，打了222年的仗”，但在經歷了陣亡人數最多的南北戰爭62萬，以及對外戰爭死亡之最的二戰40.5萬後，美國軍人在戰爭中死亡的數字越來越少。特別是21世紀9.11以後，美國進入戰爭新紀元，運用導彈、無人機，外科手術式精準打擊，“定點清除”，最小傷亡不斷贏得海外反恐戰爭不成比例的大規模殺傷戰果，平均每年陣亡軍人數不滿五百！

無人機駕駛員坐在美國本土的控制室裡，對著電腦屏幕動動操縱杆，就能達到殲滅敵人目的。……在內華達州的克里奇空軍基地，兩名駕駛無人戰機的美國大兵正端坐空調房執行空襲任務。……整個空襲行動只用了兩分鐘，整個過程就像是一場除去聲音效果的電腦遊戲。

——〈美軍無人機駕駛員在空調房丟炸彈，打仗像打遊戲〉，《重慶晚報》2010年3月18日

然而，在國際戰爭中損耗的兵力越來越少，國內卻槍擊案頻發、死亡人數越來越多，本身就是一種反諷？

回看圖~3平民擁槍數量名列前茅的幾個國家，也門、塞爾維亞、黑山位處中東和巴爾幹火藥桶，國內戰亂多年。美國自南北戰爭後一百多年幾乎沒有本土作戰，民主自由燈塔國，也沒經歷過烏拉圭20世紀下半葉的軍事政變、軍政府掌權，可是個人持槍比率不但全球最高，而且越來越高。“保護是擁有槍支的首要原因”，結果每年的防禦性槍擊能達到一兩千宗。對照新世紀陣亡美軍每年僅四百餘，自己家裡卻有一萬多平民被槍殺，“和平安定”得自相殘殺？面對著近一半的人要麼自己有槍、要麼家裡有槍，美國警察執法也不得不考慮“防禦性”，所以更多“暴力執法”？“擁有槍支的權利與他們個人自由的感覺息息相關”，美國民主的本質，對應著公民的持槍權？值得繼續深入思考。

刊《參閱文稿》No.2020~1

因微信篇幅所限，刪節了註釋和資料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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