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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男把我当棋子,我反让他送了命

左左zuozuo 左左的异想国 2020-12-15

本号原创插画|喵喵夏 文|王小毛


01


天明火柴厂的工人又罢工了,老板陆正轩和工人代表阿生经过多番谈判,终于达成涨薪协议。

 

陆正轩出来时,工人们正仨仨俩俩地蹲在大树下,芸香也在他们中间。

 

旁边的阿红用胳膊肘拱了拱芸香,一脸坏笑地说:“看,你的陆少爷。”

 

芸香被猜中心事,脸臊得红到脖子根,嗔怒道:“再胡说八道,我就去旁边的缫丝厂抽一根最结实的茧丝把你的嘴缝上!”

 

说完,芸香狠狠地瞪了阿红一眼,甩着油黑的粗辫子跑了,一时慌不择路,竟一头扎进了陆正轩的怀里。

 

从别致的玳瑁纽扣到酒红色的条纹口袋巾,从米白色的领带到泛青的下巴,从紧抿的薄唇到高挺的鼻梁,芸香仰着头,一路往上,直到在那双冷漠的眼睛里看到自己,像流浪的猫儿一样绻着。

 

“哪来的野丫头,怎么这么没规矩!”陆正轩一动不动,其中一个小跟班气哄哄地在旁边吼叫,抓起她的手臂,一把甩了出去。

 

芸香仍沉浸在刚才的气氛里,回过神时才发现,阿生接住了自己。

 

“以后走路小心点!”那个小跟班指着芸香咆哮道。 

 

02


从始至终,陆正轩一句话都没说。待小跟班吼完,他只微微侧了侧头,淡淡地说:“走吧。”

 

眼见着那辆锃亮的老爷车绝尘而去,芸香的眼泪汹涌了。

 

阿生关切地问:“是不是捏疼了?那群狗仗人势的东西,最会欺负人!”

 

芸香挣脱开阿生,不耐烦地说:“别管我,你去上工吧。”阿生还想再说什么,芸香已经跑开了。

 

整个下午,芸香心不在焉,干活频频出错,要不是看在阿生的面儿上,工头早骂她了。

 

芸香不是不想好好干活,她只是心里太难受了。每每想起陆正轩那淡漠的表情,她就感觉心里好像埋进了一根针。她越心动,越心痛。

 

他是她心心念着的白月光,而她呢,只是从乡下来的野丫头,火柴包装车间的小女工,忙着在乱世里偷生,却做着不切实际的春秋大梦。 

 

03


下了工,芸香早早回到女舍。正昏昏欲睡,有人敲门。

 

来人是阿生。他憨笑着从短褂里摸出一个油纸包,在芸香眼前晃了晃,问道:“你猜,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是街对面五福斋的肉包子,芸香早闻出来了。

 

阿生见她情绪不高,三下五除二拆了草绳,一层一层拨开油纸,将两个油汪汪的包子捧到芸香的面前,软声软语地哄着:“好芸香,这可是你最爱吃的包子,吃了就别不高兴了。”

 

芸香接过包子,阿生又像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摸出个发卡,直接别到芸香的头发上:“芸香,你戴这个比洋人还好看。”

 

唉。芸香叹了口气,想想遥不可及的陆少爷,再看看面前这个把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糙汉子阿生,虽不甘心,却也知不得不认命。

 

她不喜欢阿生,但所有人都知道,她是阿生未过门儿的媳妇。迟早有一天,她是要嫁他的。

 

这就是她的命,从她还在娘胎里就定下的。

 

两家都是从外地逃荒来的,关系处得好。后来,两家的媳妇先后怀了孕,两个父亲就商议着,要是一男娃一女娃,便定下娃娃亲,让两家人亲上加亲。

 

结果如他们所愿。竹马从小就是青梅的小尾巴,可家乡那一方山水关不住青梅的心。加之家乡总闹饥荒,双亲病逝,无以为生,活命太难,两人就结伴来到这光怪陆离的大城市谋生。

 

一晃眼,也有五年了。自去年开始,阿生总念叨着,再过一年,他们就回去,翻新老屋,结婚过日子。

 

如果没有遇见陆正轩,阿生紧一紧手里的线,也能把芸香这个小风筝扯回去;可现在,芸香每天想的,都是怎么摆脱阿生,她不想回去了,她要做城里人,嫁不了陆少爷,也要嫁个像陆少爷的人。 

 

04


没想到,变故来得那么突然。

 

1927年,瑞典凤凰牌火柴商对中国实行倾销战略,陆家借此机会,以火柴销路不好为由降了工人薪水又延了工作时长。

 

此次降薪不同以往,市场被洋火抢占了,陆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陆正轩为了鼓舞大家的士气,更怕大家再闹罢工,特意来车间演讲。那日,他没再穿板正的西装,而是穿了月白色的大褂,斯文儒雅,看得芸香挪不开眼睛。

 

然而,正当大家决心要与陆家共进退的时候,有工友从在码头干活儿的老乡那里打听到,路家早已买下了几个码头,生意好得不得了,根本没有陆正轩在车间里说的那么艰难。

 

这就是资本家的伪善嘴脸。哪有什么共进退,有的只是机关算尽的权宜。

 

得知这个消息,大家彻底被激怒了。谁家没有妻儿老小要养,原本的日子已经很难,现在连活路都没有了。

 

阿生原本计划着,干完这一年,攒点工钱,明年就带芸香回去,风风光光地把芸香娶进门,让她过上好日子。

 

芸香总嫌他没出息,他不想成为芸香眼里那种无能的男人,遂又想起这些年流落在外所受的欺凌,阿生觉得,命如蝼蚁,日子已把他逼到了尽头,他想用自己的硬骨头碰一碰这吃人的世道。

 

阿生又像前几次组织罢工一样,轮番劝说工友,只要大家齐心协力,给陆正轩施加压力,他一定会妥协。月底还有订单呢,如果工人走光了,他一下子去哪里找这么多人来?

 

05


罢工第三天,陆正轩来了,身边呼啦啦围着一群人。他在车间站定,看着站在前面的阿生,淡淡地问了句:“怎么又是你?”

 

阿生走到陆正轩的跟前,说:“我代表他们和你谈。”

 

陆正轩不动声色地扫了眼阿生,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问道:“谈谈要求吧。”

 

阿生站得笔直,不失恭敬地说:“陆少爷,工人们讨碗饭吃不容易,您延长工时可以,但不能减工钱!我们要求仍发原来的工钱,到月就发,不能拖延。”

 

陆正轩想了想,微微侧过头去,问旁边的小跟班:“有这事儿?”

 

身后的跟班眼珠子转了转,说:“少爷您仁厚,保不齐就有那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宵小打着您的旗号干坏事,我这就去查!”

 

陆正轩遂站起来,扶了扶金丝边镜框,说:“非常抱歉,都是下面的人做事不力。阿生呐,请你放心,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一众人等呼啦啦地簇拥着陆正轩离开,行至门口处,陆正轩慢悠悠地转过头来,看了阿生一眼,再无下文。

 

06


阿生与工友们继续商议罢工的事,吃中饭时,阿红忽然跑来告诉他,芸香不见了。

 

女舍、男舍、各个车间都翻了个遍,不见芸香一点踪迹。

 

一个大活人,在这偌大的火柴厂,说不见就不见了,众人都觉得蹊跷。

 

又隔两日,陆正轩的一个小跟班陪同一中年老妈子来火柴厂,进了大院直奔女舍,收拾了个包裹欲带走。

 

阿生远远瞧见那包裹布是他前段时间给芸香扯的一块花布,急忙拦住那老妈子,问道:“这是芸香的东西!她去哪了?你是谁?”

 

那老妈子看着阿生熬红的眼眶一个劲儿地叹气,但碍于身份也不敢乱讲话,旁边的小跟班嗤笑着,说:“芸香啊,我们少爷看上了,以后兴许就是姨太太了,你让开,别挡着路。”

 

小跟班的话,犹如五雷轰顶。顿时,怒火攻心,阿生晃晃悠悠,一头栽倒在厂区院子里。 

 

07


阿生躺了一日,滴水未沾,犹如行尸走肉。

 

当时工厂已停工多日,迟迟不见陆正轩当初承诺的“交代”,从前罢工可不是这样的。工人们都有点慌神,正聚在一起讨论,只见阿生晃了进来。

 

他们全都凑上来问怎么办,俨然已把阿生当成了主心骨。没办法啊,家里等着米下锅呢,到了这个节骨眼儿,谁还有心记得阿生的未婚妻给陆少爷暖了床。

 

阿生紧紧攥着拳头,骨节吱吱作响,咬牙切齿地说:“他欺人太甚!我看他就是要诓我们,知道我们熬不过他,我们偏不能当软蛋。既然他不来,那我们就去找他!”

 

在阿生的带领下,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陆家大宅。

 

可他们到底还是想得太简单了,那么一大群人,只走到半路,便被巡捕房拦了下来。jing察训斥半天,把工友们都轰了回去,唯独把领头的阿生扣了下来。

 

08


当阿生被严刑拷打的时候,芸香正伏在陆正轩的怀里,她困极了,但舍不得闭上眼睛,生怕再睁开眼,发现清冷的陆家少爷、优渥的清静日子都是一场梦。

 

那日,她被陆正轩的跟班叫了出去。她毫无准备,还穿着脏兮兮的粗布衣裳。上了车,她一直拘着,生怕弄脏了座位。

 

也不知过了多久、开了多远,她没想到,下车后,竟看到了陆正轩,就站在一栋小洋楼的门口,似乎是在迎接她。

 

他见到她,只淡淡说了句:“来了?”

 

这时,旁边闪出来一个老妈子,拉着芸香去了厢房。一番梳洗打扮过后,又将她引至陆正轩的房里。

 

房内只剩下两人,芸香从陆正轩的眼睛里看到自己,过了许久,才想起要问,要她来做什么。

 

“从见你第一眼心里就惦着你,”陆正轩淡淡地说:“你可愿意?”

 

芸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已被陆正轩箍在怀里。

 

她无法拒绝。阿生从来不是她的良人,陆正轩才是。 

 

09


浓情蜜意的日子转瞬即逝,不过个把月后,陆正轩便淡了,当初说要娶芸香当姨太太的话也再没提起。

 

又过了一段时间,陆正轩风风光光地迎娶了上海滩名媛孟家女儿,干脆把没名没分的芸香丢到了大宅里。孟太太是何等出身,就连陆正轩都要小心伺候,芸香在孟太太的地盘上,过得连小丫头都不如。

 

芸香是苦出身,这点罪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她想不通的是,陆正轩怎么那么快就厌弃了自己。

 

在受人排挤、看人冷脸也见不到陆正轩的日子里,芸香终于想起阿生的好。

 

当日她走得匆忙,都没来得及和阿生道别,也不知他现在过得怎样。如果他知道自己就这样跟了陆少爷,怕是会恨极了自己吧。

 

那日,芸香一个人闷得慌,独自出了门,走着走着竟来到了火柴厂,在门口,遇到了阿红。

 

阿红认出芸香,抱着芸香哭了好久。当芸香问及阿生的时候,阿红忽然不语了。

 

“阿生呢?”

 

阿红眼眶微红,小心地凑到芸香的耳边说:“你们都是一个地方来的,他是ge命dang,你都不知道吗?已经被处决了!幸亏啊,你没和阿生结婚。”

 

芸香难以置信,那个和她一起从老家出来、待他如哥哥一样的阿生,怎么可能是ge命dang?

 

她把阿红拉到一边,让阿红把前因后果都讲给她听。

 

10


原来,那日,阿生在街上被巡捕房的人带走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三日后,陆正轩来到火柴厂。

 

他告诉大家,阿生已经招认,他是ge命dang,屡屡煽动大家罢工游行只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他说阿生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从没把工友的生死安危放在心上,工友对他来说,不过是好用的枪而已。

 

末了,他号召大家不要再被有心人利用,努力干活,踏实挣钱,养老婆孩子才是正事。

 

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他决定不再延长工时,仍按照原来的标准发工钱。

 

工人们恍悟,纷纷指责阿生不是个好东西,自己要去送死,还非要拖着大家一起,他们庆幸没有着了他的道,也更加感念陆少爷的胸怀。

 

陆正轩走后不久,车间里的磨磷机轰隆隆响了起来,罢工就此结束。没了阿生,以后也不会再有。

 

最重要的是,经此一事,大家对陆少爷更加死心塌地,他们以后再也不会听信任何人的煽动,当然也不会再有人煽动罢工,因为阿生的下场就摆在那里。 

 

11


从火柴厂到陆家大宅的每一步,芸香走得异常艰难。她想起两人儿时在一起玩的情分,想起两人一起出来讨生活的艰辛,想起他说要娶她的坚定,想起每月发工钱时他总是变着花样儿地给她买东西……

 

他足足喜欢她一辈子,从小到大,从生到死。然而这般厚重的喜欢,却不及陆正轩看过来的那一眼。

 

回到陆家大宅后,悲伤过度的芸香病倒了。无人伺候,无人来瞧。

 

也是她命不该绝,昏睡了两天后,竟奇迹般地醒过来了。没人管她,她便自己倒水喝,自己找东西吃。但以后的路还很长,她不能就这样一直下去,这算什么?

 

芸香找不到陆正轩,索性去找孟太太。

 

孟太太倒也和气,见到芸香,问道:“那你想怎么办?正轩忙,他不回家,我也没办法呀。”

 

芸香说:“正轩当初说过,要娶我当姨太太的。”

 

孟太太笑了笑,沉吟良久,优越感十足地看过来,说:“芸香,正轩可能没告诉你,我们以后是要去法国的,去了就不回来。”

 

芸香脱口而出:“那我怎么办?”

 

孟太太笑出了声,袅袅地走了两步,说道:“我也不妨告诉你,正轩从没把你当回事儿。把你弄来,只是因为你那个相好的,总是挑唆工人闹事。如今他既已伏法,你便也没什么用处了。” 

 

12


提及阿生,芸香只感觉心里一阵抽痛。

 

火柴厂频频闹罢工,陆家表面上一再妥协,实际上一直在想办法平息。陆少爷是大上海有名的谦谦君子,如若暴露狠辣一面,毁了形象不说,恐怕也娶不到孟家小姐做太太,光耀他这个资本家的门楣。

 

在这世道动荡、人心惶惶的当下,如何稳得住局面、震慑住手下的人,祭出一条人命来是最简单粗暴的做法。

 

何况还是一条贱命,是一条骨子里就藏着不甘和反抗的贱命。

 

那日在车间里演讲结束,陆正轩便差人摸透了阿生的底细,得知此次罢工皆是他鼓动起来的,当下便动了杀心。至于带走芸香,既能给阿生心里的火浇一桶油,必要时,还可拿来当作人质。

 

等到把阿生送进巡捕房,便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工人都是普通的小百姓,只求自保和活命,一听说差点受了“ge命dang”的蛊惑,再亲眼见了阿生的下场,怕是以后再也不敢起事了。

 

从始至终,陆正轩都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陆少爷,无人知晓他草菅人命的一面。

 

芸香猜不透这其中复杂的利害关系,她只知道,陆正轩骗了她,害死了阿生。

 

说到底,阿生是因为她,才丢了命。而如今的她,除了恨,一无所有。

 

13


芸香离开了孟家,无人知晓也无人在乎她去了哪里。

 

那日中午,陆正轩依惯例带着两个跟班去火柴厂巡查。工人们都在外面吃饭,并没有留意到有个瘦小的身影从侧门溜入。

 

等到大家发现异常时,他们身后的火柴厂已经冒出滚滚浓烟,空气里飘着一股磷燃烧的味道。

 

工厂着火了!

 

陆正轩为了节省成本,一直使用有毒的黄磷做原料,工人们心知肚明。

 

他们只是讨生活的小百姓,保命求生才是第一要紧事,即便火势不大,如若被黄磷的烟熏了,也爬不出来,所以无一人敢靠近毒火场救火,全都逃得远远的。

 

等到jing察赶到时,火势已无法控制,再加上毒烟肆虐,无人敢靠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偌大的火柴厂烧得只剩下骨架。

 

法医在现场找到了四个人的尸体,三男一女,皆烧得面目全非,孟太太通过那块名表认出了陆正轩,随即哭死过去,被身边的小丫头搀走。

 

除了那块表,法医在现场还找到了一枚发卡。jing察别无所获,最后便以人为纵火定案,纵火人便是那戴着发卡的不明女子,草草结案。

 

时局越发动荡,天明火柴厂纵火案很快成为过去,名震一时的陆正轩陆少爷也已被人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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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文章有点沉重,说个轻松的小日常吧。每天我发文章,泡芙就在我书桌旁的床上翻翻滚滚,直到困地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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