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自杀后，妖精大摇大摆来我家主持葬礼
原创插画|喵喵夏 文|鱼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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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崔晓在得知父亲老崔要另娶时，整个人都傻了。
她并不反对老崔另娶，但母亲去世刚一个月，俗话说尸骨还未寒呢，老崔就猴急地要开始第二春，换谁心里不膈应？
从省城回老家的路上，崔晓心里好像塞了一团棉花，堵得难受。
她想起母亲办丧事时，老崔每夜在灵堂守着，任谁劝他都不肯去睡觉。母亲的遗体被送去火化时，老崔泪流满脸，下意识地跟着灵车跑了一程。
当时崔晓觉得心都碎了，追上去拽着老崔，哭着求他不要追了。
丧事过后，崔晓赶回学校做毕业设计。临走前，她问老崔要不要一块儿走。
老崔边擦拭着母亲的遗像边摇头，说不想离开住了几十年的家。
在崔晓的记忆中，虽然母亲的脾气不太好，但父母相处得还算和谐。母亲走后，老崔的表现也足够情深义重，怎么突然就说要另娶呢？
崔晓到家时，正看到小舅满脸怒容，额角青筋爆凸地对着老崔吼：“别以为我姐不在了你就可以乱来，我偏不让你结这个婚！”
一看到崔晓，小舅就闭了嘴，但恨恨地推搡了老崔一把。
崔晓赶紧跑上前扶住老崔，不满地问小舅，到底怎么回事？
小舅两眼赤红地说：“你妈活着时你爸就跟外头那女人好上了，还将人领到家里去。就是你妈葬礼上帮着招呼宾客的那个女人，你真以为你妈是病死的？你妈是自.杀的！是被这对狗男女逼死的！”
崔晓只觉得脑子哐当一下，短路了。
02
小舅对崔晓说，她母亲的确是吞了安眠药自杀，但不是因为无法忍受瘫痪，而是被刺激的。她都瘫五年了，早不死晚不死，怎么偏偏在老崔带了女人上门后寻死？不就摆明了是被气死的吗？
小舅还说，当时隐瞒崔晓母亲的死因，是崔晓外婆的意思。外婆说，崔晓已经没了妈，不能再让她恨她爸。
老崔坐在阳台的花架下，垂着头，表情又颓又丧。对于崔晓舅舅含悲带愤的指控，他没有反驳。
崔晓的心里掀起惊涛巨浪，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五年前，崔晓的母亲出车祸瘫痪。这场事故之后，她的脾气变得很暴躁，喜怒无常，动不动就大发雷霆，将手边能够得着的东西都砸了。
那时崔晓在上高三，突如其来的灾难不但让母亲性情大变，也给她带来不小的打击。
后来，老崔送崔晓去住校，说家里有他呢，让她不要操心。
崔晓自己都不敢承认，当时的她确实承受不起这变故，逃一般地搬去学校里住。偶尔她在周末回家时，会看到母亲歇斯底里地吼老崔，还故意将粥撒在他身上。
无论母亲怎么无理取闹，老崔都好脾气地哄着她。
虽然家里请了保姆，但老崔在家时总是亲力亲为，帮母亲擦脸擦身梳头，天气好时还抱她坐在轮椅上，带她出门晒太阳。母亲卧床五年，从来没有长过褥疮，可见老崔照顾得有多细致。
母亲闹了三年，也许是终于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她慢慢不闹了。去年崔晓回家，还看到母亲躺在床上跟着电视机哼曲子，老崔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
崔晓想不明白，老崔怎么就在外面有了女人，还恬不知耻地带上门来刺激母亲？
03
崔晓从小舅的嘴里得知，她母亲去世前一个月，老崔带着那个女人住进了家里，后来又搬出去一起住。
崔晓听得心里一阵阵抽痛，强势刚烈的母亲，如何受得了这种折辱？难怪她要自杀！
小舅走后，崔晓逼问老崔，是不是真的在外头有了女人，还气死了她母亲？
老崔沉默半晌才说：“我想娶巧云，我是一定要娶她的。”
崔晓气得两眼发晕，脑子充血，她冲着老崔就是一顿凌厉的质问：“你都这把年纪了，竟然在外头勾勾搭搭害死了我妈，现在还臭不要脸地闹着再娶，你臊不臊？我都替你臊得慌！”
老崔任她发泄，一声不吭。
崔晓逼视着他：“你跟她什么时候好上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妈？”
老崔的眼神躲躲闪闪，不肯答话。
崔晓逼得急了，他动了动嘴皮，嗫嚅着说：“你妈在床上躺了那么久，我......我也想过正常人的日子。”
崔晓的脑子轰了一下，脸红耳赤。
闹了半天，是因为母亲瘫在床上，他欲求不满才领女人上门的吗？
夜晚，崔晓睡在母亲的房间。她看着窗外惨白的月华，想象着母亲五年如一日地躺在这张床上，无望地熬着日子。
窗外云卷云舒，日落月起，都跟她无关，她的世界只有那扇窗户展现的一方天地。
老崔带那个女人上门时，母亲该有多绝望？她只能躺在床上，听着那个女人和老崔的窃窃私语，只能想象着他们有多亲密，却不能起来撵走那个入侵她家庭的女人。
崔晓跟老崔大吵，冷战。无论她怎么逼迫反对，老崔就是一口咬定要结婚。
崔晓哭着冲老崔吼：“你这么着急再娶，别人会怎么看我妈？你也不怕我妈半夜回来找你算账！”
她恨，恨老崔，更恨那个叫李巧云的女人。她没想到，她还没找李巧云算账呢，李巧云倒先找上她了！
04
崔晓以为，勾走老崔的魂的女人，应该比自己的母亲年轻漂亮。没想到李巧云身材矮胖，容貌普通，一条腿还微瘸，走路一拐一拐的。
崔晓感觉到莫大的耻辱，就为了这么一个瘸子，老崔竟然像吃了迷魂汤一样，不要脸不要皮地瞎闹！
李巧云说：“我知道你不待见我，我也不想来烦你。但你是老崔的女儿，他希望婚事能得到你的支持，我只能来找你。”
崔晓恨不得一口痰吐到她脸上去，就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小.三！
她瞪着李巧云：“你们都勾搭上了，还装模作样征求我的意见，有意思吗？只要我活着，就不可能答应这事！”
李巧云急了，拽住她的胳膊说：“你明知道你父亲在乎你，你这是感情绑架他，你不能这么自私！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这事，免得日后后悔！”
崔晓被气乐了，这老女人还挺新潮，连感情绑架这种词都用上了！
“难道你们不自私？难道你和他不也是借着父女之情绑架我？”
回到家中，崔晓又朝老崔撒了一通气。
老崔像犯错的孩子一样搓着手，赔着小心说他真不知道李巧云去找她。
崔晓半是诱哄半是逼迫地让老崔发誓，从今以后跟李巧云断绝关系。可老崔不答应。
崔晓终于失去耐心，她气急败坏地对老崔说：“你要娶她，就没我这个女儿！”
她敢这么说，自然是有底气的。老崔宠她，从来都舍不得让她伤心。
小时候回老家，夜里蚊子咬得崔晓睡不着。老崔整夜不睡觉，坐在她床边，摇着蒲扇给她赶蚊子。
有一回下暴雨，积水有老崔的小腿那么高。老崔骑着高大的自行车送崔晓上学，车架突然脱落，崔晓啪嗒一下摔进积水里。
行人叫停老崔时，他扭头看一眼车架，就疯了一般跳下车，扔下车子弯腰一路摸回去，一边摸一边大吼崔晓的名字。
崔晓记得清清楚楚，老崔将她从水里提溜起来时，眼眶红红的，脸上有晶莹的液体滑到她手臂上。
老崔嗷嗷叫着说，吓死他了！他以为她被冲到下水道去了！
虽然老崔坚决说他脸上的是雨水，但崔晓知道那是眼泪。因为雨水是冷的，眼泪是热的。
这么多年来，老崔都把她放在心尖尖上，待她如珠如宝。崔晓自信地认为，老崔绝不会为了一个外人戳她的心窝。
05
可崔晓这回想错了。老崔不顾她的反对，坚决跟李巧云领了证，两人还在小城东头的饭店摆了几桌酒菜，请亲朋好友吃饭，算是喜宴。
崔晓差点没被气死。她没想到两个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老家伙，可以不要脸到这种程度。
那天，她拒绝出席，老崔给她打电话，她恶狠狠地冲老崔吼：“从今以后，我没你这个爸，我再也不会回这个家！”
崔晓在家里磨蹭了很久，她等着老崔回来找她，等着老崔跟她说，不举行婚礼了。可她等了大半天，等到吃喜宴的邻居回来说，喜宴已经结束。
崔晓心里直哆嗦，泪流满面，灰心丧气地卷着铺盖回了省城。
这个家，从母亲去世那一刻就散了，老崔也不是从前那个把她放在第一位的老崔了。
过后，老崔给崔晓打过电话，她把他拉黑了。
老崔又跑来省城找崔晓，崔晓看到他时，原本还挺感动，可一看到站他身旁的李巧云，所有的感动都变成了愤怒。
这两个老家伙竟然出门一趟都公不离婆，感情真有那么好吗？
崔晓冷冷地应付了老崔几句，扭头就走。老崔跟李巧云过得越好，她就越替母亲不值，心里就越不舒服。
走了一程，崔晓悄悄回头看，发现老崔竟然还没走，还在看着她。
崔晓的眼泪唰一下滑了下来，她突然发现老崔的背有点驼了，人也瘦了很多。
她不敢再回头看，挺直脊背走了。
接纳老崔和他的新欢，就意味着对母亲的背叛。可是跟老崔这么耗着，她觉得心里也挺难受。
06
崔晓不回家，老崔也不找她，这让崔晓更加难以接受。才再婚几天呀，连亲闺女都不要了！
她也赌气一般，不跟老崔联系。外婆劝过她几回，她不听。
一个月后，崔晓的外婆在亲戚的陪同下，突然来省城找她。
外婆说，在老崔的婚礼上，崔晓小舅去闹过事，不但揍了老崔一顿，还砸了喜宴。
崔晓大惊，问后来怎么样了？
外婆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我赶过去，抽了你小舅一耳光。”
崔晓傻眼了。
通过外婆的口，崔晓认识了另一个老崔。
外婆说，老崔和崔晓母亲、李巧云在同一个大院里长大。李巧云和老崔谈婚论嫁，婚礼前，李巧云失踪了。老崔疯了一般找她，但一直找不到。
崔晓母亲趁虚而入，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成功嫁给老崔。
崔晓母亲的性格强势霸道，老崔温顺软和，两人的日子过得磕磕碰碰，背着崔晓时吵闹不断。
崔晓上高二时，崔晓的母亲跟一个男同事有了婚外恋，便跟老崔协议离婚，但为了不影响崔晓，他们俩约好等她高考后再公开。
偏偏造化弄人，出了那场车祸，崔晓母亲相好的男人也迅速跟她撇清关系。
老崔毫无怨言地挑起照顾崔晓母亲的担子，让崔晓可以心无旁骛地求学。
一年前，李巧云回来了，原来她当年去赶集时被拐卖，这些年受尽折磨，也瘸了一条腿。
老崔要娶李巧云，他们提出一起照顾崔晓母亲，但崔晓母亲说什么都不答应。老崔为了不让崔晓母亲成为崔晓的拖累，也只好作罢。
那时崔晓母亲跟崔晓外婆哭诉过这事，她无法接受，也担心老崔搬走后，没人照顾自己。
两个月前，老崔突然很坚决地表示要娶李巧云，他和李巧云一起照顾崔晓的母亲。但崔晓母亲以死相逼，他只好搬出去跟李巧云一起住。
李巧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嫁给老崔，老崔也想娶李巧云。可崔晓母亲想不开，吞药丧命，老崔落下一个逼死老婆的罪名。
崔晓听得心如刀绞。她喃喃地问外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真相？
外婆苍老的脸上满是皱纹，神情悲戚。
崔晓明白了，母亲已经逝去，外婆也想为自己的闺女保留最后一丝体面。
外婆走后，崔晓呆呆地想了很多，心里说不上是痛更多还是悔更多。
她想起自己跟老崔置气，一次次用断绝父女关系来威胁老崔，这分明是往老崔心口插刀啊！
她以为她是为母亲捍卫尊严，以为她是替母亲讨回公道，却没想到，她像母亲一样自私，自私得从来没有考虑过老崔的感受。
父母的婚姻出现问题，当子女的就有权利干涉吗？不置身于婚姻，有几个人能公平客观地看待，婚姻中那些掰不清的矛盾和恩怨？
老崔不欠她什么，却还是为了她，在无爱的婚姻里忍了这么多年。
母亲是她最亲的人，难道父亲不是吗？即使老崔真的对不起母亲，难道她就有资格审判老崔吗？
07
崔晓哭了一场，买了最快那班车的票，连夜赶回小城。她想要跟老崔说，她不会再搅和他俩的事了，他们怎么开心就怎么过。
暮色降临时，崔晓终于回到家，她突然听到楼梯间有人说话，是老崔的声音：“左边也要抹一点......”
崔晓探头一看，看到老崔背对着她，坐在一把竹凳上，李巧云正在给他染发。
崔晓无语，老头儿挺会老来俏啊！
老崔偏着头看了看手中的小圆镜，说：“后脑勺上一定要染均匀，别让我闺女看到白头发。”
崔晓僵了一下，鼻腔突然发酸。
老两口还在絮絮叨叨，崔晓听出老崔是打算染好头发，后天上省城看她。
崔晓没有惊动他们，扭头开门进屋。刚踏进客厅，茶几上堆得像小山一样高的药盒子刺痛了她的眼睛。
崔晓惊呆了，不敢相信地看着那些药，恐惧像冰冷的洪水一样漫过她的脊背。
在崔晓的逼问下，她才知道老崔病了，还是要命的癌症。
崔晓快疯了，冲着李巧云吼，质问她为什么不通知自己，为什么不送老崔去住院治疗？
李巧云冷冷地瞟了她一眼：“你爸打不通你的电话。”
崔晓被噎得哑口无言。
老崔不肯去医院，崔晓哭得一脸都是鼻涕眼泪，求老崔去住院。她觉得现在的医学这么发达，肯定能治好的。
老崔无奈地叹气，由着她折腾。
医生说，老崔的病已经到了晚期，治疗没有太大意义，多拖些日子罢了。
崔晓怎么都不敢相信，曾经那个高大健壮的老崔，那个总喜欢把她颠在肩膀上的老崔，竟然变得这么羸弱，弱得随时都可能失去生命。
老崔坚决要回家，他说日子不多了，不想在医院里受折磨，只想回自己家呆着。
崔晓请了长假，每天陪在老崔身边。
傍晚时，李巧云扶着老崔慢慢下楼，两人坐在小区的石凳上，头挨着头，不知道在说什么。
红彤彤的夕阳在他们眼前，慢慢沉下云海。
崔晓跟在他们身后，不敢轻易打扰。她算算时间，老崔应该是得知自己生病后，才跟母亲提出搬走，娶李巧云。
这个男人，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日子，他想为自己活一回。
崔晓想到老崔对她二十几年的宠爱和呵护，想到即便被她误会，被她怨恨，老崔也从没有在她面前说过一句她母亲的不对，想到老崔也许在不久后的将来，就要从这个世界消失，她心里就像被人戳了一个血窟窿，疼得浑身痉挛，却流不出血。
老崔养她长大，她却不能陪他到老。她只希望老崔能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让她可以多陪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