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妻后,一堆人来找我要老婆
原创插画|喵喵夏 文|晓轩窗
1
元晨逸最近有一桩心事,折磨得他日夜难宁,就是他的娘子祝余娘好像不是人。
不是骂人,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说起元晨逸,方圆百里的人都要挑起大拇指。不光医术了得,还医者仁心,经常义诊,人送外号“活菩萨”。
更妙的是,他不光对人好,对花草树木也有一份仁爱。
他12岁那年,在山上见到一株草,看起来像韭菜,却开着很多青色的小花,十分惹人喜爱。
元晨逸弯腰欣赏小花时,突然发现一条毒蛇正贪婪地啃食这株草,右边花茎被啃伤许多,元晨逸心急,顾不上细想,便挥舞手杖将毒蛇打跑。
可奇怪的是,下次进山,他竟再也找不到那株草了。
元晨逸遍寻医书,也不知这株草到底是哪味药,只能掩面长叹。
按理来说,元晨逸这么好的人,婚姻大事上应该不犯难,可是所有的姑娘都对他感激归感激,提起结亲来,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原因无他,就是元晨逸太穷了,老是不收诊金,多少家底都得搭进去。凭他医术再高,也治不好自己的穷病。
元晨逸倒是想得开,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正当他打算孤独终老时,就碰上了祝余娘。
2
祝余娘是他在行医的途中遇到的。
那日,他又为人上门看诊。回家的路上,看见祝余娘晕倒在路边,他忙上前救治。
一把脉就发现,祝余娘什么毛病都没有,纯粹是饿的,他施针救醒了祝余娘,又从包里掏出吃的给她。
祝余娘三口并做两口咽下,总算是稳住了这条命。
两人攀谈得知,祝余娘老家遭了灾,她和家人出来逃难失散,她身无分文,便饿倒在路边。
元晨逸不忍看她一个弱女子流落街头,便将她收留,还帮她寻找亲友。
谁料想亲友还没寻着,两人却已暗生情愫。
元晨逸索性请媒人,拿出微薄积蓄,将祝余娘娶进门。
新婚之夜,元晨逸发现祝余娘右臂上有层层伤疤,看着像是旧伤,他问祝余娘是怎么回事。
祝余娘说,这是幼时被邻家恶犬所伤。
元晨逸心疼不已,对她更是怜惜。
祝余娘嫁过来之后,露出了真本事。她说自己的娘曾经是大户人家的厨娘,教会她做一手好药膳,便开了个摊子。
她做的药膳不但味美,而且吃了之后,让人顿感精力充沛。因此,她的客源络绎不绝。
有了祝余娘的帮衬,元晨逸渐渐不再穷困。
祝余娘持家有道,长得也娇美,待元晨逸更是体贴入微。元晨逸对祝余娘很是满意。
3
一日,元晨逸又上山去采药。
祝余娘不放心便陪着他去,等采完药,两人高高兴兴往回走时,不料元晨逸一脚踏空,跌入悬崖。
正在他快速下坠,以为毫无生还可能时,突然有两株藤蔓从崖上垂下来。元晨逸惊喜,伸手一把抓住它们。
崖上,祝余娘探出半个身子,焦急地让元晨逸抓牢,她好把他拽上来。
元晨逸怕她力气不支,反而被他连累,忍痛让她撒手,可祝余娘就是不肯,愣是一下下使力,把元晨逸拽了上来。
元晨逸劫后余生,喘了几口粗气平复下来。他想找那两株救命恩人,可奇怪的是,附近光秃秃的,根本没有什么蔓藤。
当时惊魂未定,来不及细想。祝余娘搀扶他回到家,等他定下神来,细细回想,便发觉一些蹊跷之处。
先是那蔓藤,现在想来更像是花茎,可是什么花能有那么长那么粗的花茎?
而且与其说是自个儿抓住它们,倒不如说是它们缠住了自己,过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反倒是祝余娘的襦裙撕裂一块。
许多解释不通之处,让元晨逸暗暗起疑。
如果说这件事只是惹他怀疑,接下来的事,可以说是坐实了他的猜测。
因为心里揣着事儿,元晨逸睡觉都不踏实。一个深夜,他被院子里的声音惊醒。
睁眼一瞧,枕边已空,祝余娘不在身边。
元晨逸心里“咯噔”一下,蹑手蹑脚起了床,偷偷往院子里一看。
只见祝余娘站在院里,张着双臂,月亮的光华从天上洒下来,似乎都落到她一个人身上,衬得她灿灿发光,飘飘欲仙。
元晨逸掐指一算日子,嗯,今天是十五,正是月华最盛之时,自己从小听多了山精树怪的传说,也知道这对它们来说实属难得。
他躺回床上,心里倒不害怕,反正他爱祝余娘,这条命她想要就拿去好了。只是枕边人不是人,到底让人心里空落落的。
元晨逸胡思乱想一番后,竟然睡着了,连祝余娘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祝余娘并不知道,元晨逸已知晓她的秘密,还照常对他温柔体贴。
正当元晨逸纠结得不行,不知如何是好时,一场饥荒让他无暇再顾及那点心事。
4
说起这饥荒,倒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知县为了升官,连年催逼钱粮,若是往年也就罢了,偏偏今年收成不好,可他却不肯减免分毫,以致交完征收的粮食后,民间的存粮所剩无几。
正处于青黄不接时,便闹起了饥荒。
元晨逸医术再高也变不出粮食,他把吃的都让给了祝余娘。祝余娘反过来劝他多吃,两口子你推我让,倒是恩爱无比。
可再恩爱,也没法真的有情饮水饱。没几日,元晨逸就饿得直打晃了。
祝余娘把元晨逸扶到床上,看他好像睡着了,便坐在床边蛾眉轻蹙,沉吟片刻,终于下定决心走向药房。
不一会儿,就传来捣药的声音。
元晨逸根本饿得睡不着,他硬撑着爬起来,走到药房的窗缝边往里看。
发现祝余娘在做一味丸药,用的只是几味平常药材,可她在制成药丸之前,突然割破手腕,把自己的血滴进药里。
她的血,竟然是绿色的!
药做好后,她便拿着出了门,元晨逸心头剧跳,偷偷跟上她。
祝余娘走到每个路口,都把药留下一些,转了一圈之后,确保没有遗漏才回了家。
元晨逸比她提前回来,正在装睡。
祝余娘俯身也给元晨逸喂下一丸。
这药一入腹内,元晨逸便觉五脏中升出一股暖意,紧接着四肢充满力量,头脑也清醒起来,完全感觉不到饥饿了。
元晨逸欣喜若狂,翻身坐起抱住祝余娘,祝余娘乖顺地依靠在他怀里。
5
第二日,许多饥饿的百姓出来找吃的,看见摆得规规整整的药丸,以为是神仙在救他们,便虔诚地服下。
不料想,吃下药丸之后,竟然无饥饿感,于是奔走相告。
当地很快解除了饥荒。
百姓见神仙显灵,纷纷在路口焚香磕头,逗得元晨逸忍俊不禁。
他打算不计较祝余娘的真实身份,一心与她白头偕老。
谁知不久后,又生出一场变故。
宫中太医听说有这种神奇药丸,命呈上来一些,细查之下,其中竟有一味药材,连他们也辨认不出。但这种药,确实可以让人不觉得饥饿。
皇上听后大喜,说这真是天赐军粮,命令知县一定要找到这味药。
知县不敢怠慢,把赏金升了又升,可本来就没人知晓药的来历,自然也没有线索。
知县怕交不了差,便随便找了个幌子,说县里有乱党偷藏神药,开始满城搜捕起来。
消息传来,元晨逸捣药的手停下,看向祝余娘,“他们要找的是你吧,你……你不是人吧。”
祝余娘脸色惨白,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我12岁那年遇见的,也是你吧。”
元晨逸这些天也想了许多,自己平生所遇最大的奇事就是12岁那一桩了,再一想祝余娘身上的伤,也就对上了。
祝余娘噙着眼泪说,“我当时才刚有意识,连化形都做不到,只能眼看着自己被毒蛇吞噬,正疼得锥心刺骨时,是你救了我。自那次后,我发奋修炼,等化成人形,第一件事便是来找你,就是想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元晨逸长叹一声,“看在你我夫妻一场的份上,你走吧。”
祝余娘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你我相伴这么久,我纵是异类,却从未害过一人,你怎么能不信我?”
元晨逸不待她说完,就一把将她推出门去,重重将门关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怎么知道你在打什么坏主意?”
任凭祝余娘怎么叫门,元晨逸都不再理睬。
待门外脚步声走远,元晨逸恍惚地待了一会,出门一瞧,已没了祝余娘的身影。
元晨逸简单收拾了一下,便直奔县衙,他不能眼看着无辜的人遭殃,早就下决心要把罪名承担下来。
刚走到县衙门口,有人火急火燎地告诉他,“元大夫,你娘子刚来投案,说草药是她在山上采的,已经领着县令进山了。”
元晨逸一听,脸色惨白,匆匆追了过去。
刚跑到山脚,与下山的衙役迎头碰见,“元大夫,你别去了,上山也没用,你娘子刚才带着我们上山,走着走着突然一指说就在前面,我们跑出老远什么都没找着。”
“大人正要治她的罪,回来找她时,却不见她踪影,倒是在她原来站的地方,发现了好大一株异草,足有一人多高,还开着花呢。大人已命人将那株异草刨出来了,正送往京城。”
“就是不知你娘子哪里去了,你赶紧上山找找,可千万别是遇到什么猛兽……”
元晨逸的脑袋顿时一片空白,顾不得多说就往山上跑。
他只能寄希望于祝余娘能有些本领,护住她自己。可他把山翻遍了,也没能找到祝余娘。
6
不久,京城里传来消息。
说皇上得到那株异草,确实龙颜大悦,还赏赐了知县。可没过几天,那株异草竟开始枯萎。太医查验,发现是刨出来时太急,伤了根。
皇上下令一定要把异草救活,但是试用很多法子,终是徒劳。
异草一天天枯死。
彻底凋零后,皇上大怒。再加上收到县令鱼肉乡里的奏报,不顾他连呼“冤枉”,皇上直接将他按罪问斩。
一时,百姓都拍手称快。
朝廷还派人到山上去找过异草的根,可惜把山都快翻了过来,也没有找到,只能作罢。
找不到异草,最悲痛的还是元晨逸。
他把家搬到山脚下,希望有一日,还能见到祝余娘,哪怕离她近点也是好的。
五年后。
一天,刚下了一场雨,元晨逸怕草药发霉,匆匆忙忙把它们拿出来晾。
正手忙脚乱时,一个倩影走进院子,“元大夫,我好不容易才又从土里长出来,饿得不行,能不能给口吃的。”
元晨逸的手,颤抖起来。“你就俏皮,还想故伎重演?”元晨逸笑了起来,“不过那时,我还真以为你是饿晕了,还赶紧喂你一点吃的。”
祝余娘也笑了起来。
两人四目对视,笑意盈盈的眼睛里,噙满眼泪。
“你怎么去认罪都不跟我说一声?”元晨逸问。
“从你一心要休我,我就起了疑心,你肯定是想一个人去担罪名,所以我就抢了先。”
“你真傻……吃了那么多苦。”元晨逸哽咽起来。
“我现在不是好好站在你跟前吗?当时我特意断了根,好能再长出来,也让那知县尝尝毁掉异草的苦头。”
元晨逸将祝余娘紧紧搂在怀里,像是一不注意,她就会凭空消失一般。
有两只喜鹊在屋顶啁啾,婉转动听。元晨逸知道,他从此将不再是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