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lenciaga能让高级定制变得现代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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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lenciaga能让高级定制

变得现代化吗？

by Tim Blanks

编译自BoF

●对于 Demna Gvasalia来说，重振 Balenciaga 高定业务像是一场伟大的变革。最终，我们在昨天看到了一个包含有 T 恤、牛仔裤、冲锋衣等日常穿着的 “无性别” 高级定制系列。

在正式发布前，BoF 的 Tim Blanks 对他做了关于品牌的“第50季高级定制系列”的独家专访。

高级定制之于时尚，就如同量子力学之于科学。它存在于更高的境界里，能激发更高层次的思考。有些人甚至说，高定是一种精神元素。

Balenciaga 的创始人 Cristóbal Balenciaga（1895-1972）先生显然是这一精神的忠实信徒。他是一位虔诚的天主教徒，不断在自己的工作领域寻求突破超越，并相信在对自己精益求精的过程中，能离上帝更近。

Balenciaga 2021秋冬高级定制系列

在过去的 6 年里，Demna Gvasalia 一直是 Balenciaga 的创意总监，但是只负责成衣系列。

在 1968 年 Cristóbal Balenciaga 先生锁上位于乔治五世大道 10 号的 Balenciaga 沙龙，头也不回地离开的那天起，Balenciaga 的高定业务就一直停滞至今天。

但 Balenciaga 现任 CEO Cédric Charbit  说，自 Demna 加入品牌的那刻起，一次高级定制文艺复兴就开始酝酿了。“我认为这是我们的义务，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彼此就对此心照不宣。这是注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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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istóbal Balenciaga的“知己”与理念践行者

设计师Demna Gvasalia

Demna 最近也对自己进行了一番改造，不仅减了体重，也缩减了自己的姓氏，他现在像 Cher、Drake 或 Björk 一样，只有单名。

这一变化的原因一方面在于他将要进入 40+ 的行列，另一方面在于对自己的反省：

“我其实没必要做高级定制，没人确切要求过，我也不需要通过某种方式去证明什么。但是这种冲动势不可挡。这是我从业以来最崇高的一次经历，我感觉我是为了自我完善去做时装。”

这样的想法，和当年的 Cristóbal Balenciaga 先生如出一辙。

他谈到了三位设计师：Gabrielle Chanel, Martin Margiela，和最重要的 Cristóbal Balenciaga。他们对 Demna 的影响如此之大，以至于他考虑不到其他任何人。

Cristóbal Balenciaga，1927年摄于法国，摄影师：Roger Viollet

Demna 被 Cristóbal Balenciaga 先生和他的作品深深吸引。他一头扎进 Balenciaga 的档案馆去做深入调查，甚至朝圣一般去了 Cristóbal 的家乡——位于巴斯克乡村的吉塔利亚。

在这期间，他发现了他和 Cristóbal Balenciaga 先生的一些共同点：“他生长在宗教氛围非常浓厚的地方，他的家庭因为他的性取向抛弃了她”。还有一些引起共鸣的小细节：“他的妈妈有一个Singer牌缝纫机，和我奶奶的那个很像，上面有个大十字架。”

我最近读到一篇很久以前的法国版《Vogue》杂志上的文章，上面写了媒体觉得Balenciaga那种形状的衣服有多丑，我读了之后觉得特别安心。人们不理解他，这让我感觉很棒。

——Demna

但是 Demna 感受到的主要联系是这个：

“我就是在做我自己的事情。我觉得他也是这样。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时至今日对我来说他的作品依然很有意义。他无所畏惧，这一点让他与众不同。

人们会称呼他的模特们‘Balenciaga的怪物’，因为他们不漂亮。当 Dior 在打造强调腰线的 New Look 时，他做了个马铃薯袋形状的产品。我最近读到一篇很久以前的法国版《Vogue》杂志上的文章，上面写了媒体觉得Balenciaga那种形状的衣服有多丑，我读了之后觉得特别安心。人们不理解他，这让我感觉很棒。

当然了，也有人理解他，有人衷心支持他，但是当时的主流并不明白Balenciaga代表着什么。我能看到相似之处，是因为我也是……怎么讲……关于如今的时尚是什么，以及时尚能变成什么样子，是存在争议的，而我本身是这争议的一部分。”

或许，当Charbit说“我们最大的机会是确保人们能够看到Demna以优雅和成熟为概念呈现出的形象，有的人之前看不到这些形象”这句话的时候，他指的就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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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属于21世纪的高级定制衣橱

这一系列有多达63套服装。

“我从舞会礼服开始做，就是在非常隆重的场合穿的那些衣服，格外参考了Cristóbal的作品。我甚至做了T恤和五个口袋的牛仔裤，基本是围绕现代社会高级定制衣橱的概念去设计。

这个系列和缎带、羽毛等等一切高级定制的梦幻般的装饰理念背道而驰，这其中有一定的实用主义理念。这样的理念使得这一系列的服装以一些和我的客户们息息相关的东西为基础。产品的价格也有不同的区间，因为舞会礼服太贵了，会把我的潜在客户群体局限在那些在威尼斯的宫殿里的女士们当中。

如果是那样的话，大家就很难相信我试着把高级定制的概念现代化了。因此我需要设计一条有五个口袋的牛仔裤，同时它可能也是对我来说最简单的那部分工作。但是之后我就有了做一件高级定制T恤的想法，这可能是最困难的工作。”

你要怎么做一件高级定制的T恤呢？如果你是Demna，你花了好几个月来调整领口和袖口，试用丝绸和山羊绒这样的高级面料，直到最后做出来一件用丝缎制成的T恤，内衬是Cristóbal用以增加面料柔软度的轻柔垫材，那么确实，牛仔裤是更简单的那个。牛仔裤只要从日本大阪郊外的某个美国织机上的手工编织牛仔布上剪下布料来。金属扣是银的，不是Levi's使用的那种铝材。

“这是你能为如今随处可见的牛仔裤找到的最高级的材料。”Demna说。“但是我还是要说，T恤是最折磨我的。我觉得把工艺融入进这件衣服非常重要，因此我在这上面花了比做定制夹克更长的时间，定制夹克是另一件非常复杂的作品。相比起来，做舞会礼服、给它们绣上花要容易得多。”

这一系列数量庞大的原因，一方面在于他有很多时间，另一方面，正如Demna所说，“因为在某个瞬间，我突然开始为自己仅仅是在做女士的高级定制感到有点嫉妒。我觉得有点不公平，我想要作为一个男性消费者来体验一下。高级定制中的性别意识与我毫不相关，如果我想要做2021年的高定，我觉得我不能给它下性别上的定义。”

他将这一系列描述为“流动的性别“，其中有几套look，它们的穿戴者的性别并不重要。“当然，我不能把礼服裙穿在男人身上，因为我不希望它成为那样的衣服。有一些特定的服装，由于时尚史的原因，很难放在无性别语境下去表现。我认为那是很有趣的挑战，某种程度上也是很容易的，因为我所工作的环境中并没有确切的性别分别。这对我来说，也是一种看待高级定制的角度，至今我还从从未见到过这样的高级定制。”

这是民主精神的延伸。自从Demna在2014年推出Vetements系列并站到聚光灯下的是后期，这种精神就成为了他作品的种子。但是在高级定制时装的语境里重塑这一概念就成了确定目标受众。这时候可没有Mona Von Bismarcks的支持了。她以前每个季节都从Cristóba那里订购一打服装，包括她的园艺服装。

“我意识到这必须面向每个人，“Demna说，”某个瞬间，我想到，这不能再和它从前一样。Balenciaga事实上因为将人们拒之门外而饱受非议。人们不会走进Balenciaga的店里，因为人们不喜欢这样的外表。我发现这样的排他性使得高定的概念非常过时。或许我在这方面有点过于理想主义，但是我想要做面向所有人的高级定制……“

他纠正自己说，”不是面向所有人，因为这得是你负担得起的东西。但是另一方面呢，我听说过50年代的女性的故事，她们会做清洁女工，把钱存起来，以便能在生命的最后买一件Dior的夹克，仿佛是在收集一件艺术品一样。或许有人会在一两年内停止购买T恤和运动鞋，这样的话他们之后就能拥有这件令人啧啧称奇的高级定制风衣，我对此感到很高兴。我真正的想法是，对于任何想要拥有这件衣服的人，Balenciaga的高定系列都应该是开放的。

Demna认为根本性的成本问题“几乎是个政治问题”。“时尚在某种程度上是很便宜的，人人可得。我们会忘记制作一件完美的夹克需要耗费多少劳动。或许我很天真，我只是相信，如今时尚处于一个数字混乱的阶段，而时尚应该回归大众，回归它的来处，从而得以存活下去。”Demna补充说：“这个想法有点反消费。”

如果这听起来有点捉摸不透，那么Balenciaga的CEO Cédric Charbit补充了一点定义。“Demna的作品囊括了稀缺性、独特性、工艺性和可持续性。这一切听起来像一种现代的时尚表达，但是事实上这种表达完全就是高级定制的表达方式。“但是作为CEO，Charbit 的责任和设计师不同。 

“你会注意到社交媒体上的人们想知道，'这真的能带来钱吗？' 重要的是那种交流和这种兴趣，钱会因为我们做得好而到我们手里。”说到金钱，高级定制时装通常是一种亏损的活动，但Charbit 没有透露开云集团的投资规模。“我们得到了他们无条件的支持，”他说，“我们不透露数字，但这花了很多钱。”Balenciaga想要实现其高级定制业务的收支平衡。

与成本同等重要的是高级定制在时间上的弹性。“时间是成衣时尚完全失去的东西，”Demna 说。“一切都随手可得，你在屏幕上点击两次，货物就会在两个小时内送到你所在的地方。”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他正在消解那种自他 2015 年成为创意总监以来一直主导Balenciaga的以产品为导向的即时满足营业模式。“这可能是我能做的最朋克的事情，”他咯咯笑着说，“这就是我的看法，它实际上与时装界目前正在发生的一切都背道而驰……我们生活在一个数字混乱的时代，世界上任何地方都可以买到任何东西，除非上面写了，否则你甚至都不知道是哪个品牌的东西。而高级定制基本上就像圣杯一样，带我们回到一切的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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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和高级定制的设计工作，让Demna重新爱上了时尚

Demna 偏爱“重置”这个词。他认为这是疫情中的一线希望。他在苏黎世的家中度过了封城的最初几周，和其他人一样，穿着睡衣坐在那里，心情沮丧，直到他意识到时尚可以帮助他度过难关。他每天早上开始打扮自己，专注于搭配服饰，仿佛要去什么地方。 

“这给我带来了小时候在家里穿衣服时的快乐，尽管当时我父亲会因我穿裙子妈妈的高跟鞋而惩罚我。” 从一种专注到另一种专注并不难，Demna很快重新投入到他的高级定制时装系列的工作中。“不知为何，由于疫情和高定设计工作，我在某种程度上重新爱上了时尚。”

在疫情爆发的前几天，Balenciaga在巴黎的举办了一场现场秀，那仿佛是一场末日般的反乌托邦盛会。Demna说，他真的很喜欢去年三月的那次盛会。“这就像拍了15分钟的电影，但是随后疫情爆发了，我一年都没法做现场秀。然而信息化时代到来了，我便想，‘为什么不去探索一下，看看我们能走多远？’这真的像是一段旅行。”

在封城期间，Demna将2021冬季系列的展示做成了一款复杂的视频游戏——AfterWorld。“我们弄了六个多月，这对于一个项目来说是个噩梦。我得说，我太讨厌它了，因为我从来没花过这么长时间来做一场秀，甚至是做一个系列。在那款游戏中，每一棵树都是数字化创造的，所以即使它只有10 分钟，即使你可能认为这没什么，但对我来说，这是我经历过的最痛苦的过程。”

在下一个季度中他显然需要些更轻松的工作。由于无法从世界各地聚齐他常用的模特阵容，Demna 决定只用一位模特进行拍摄，即他的缪斯 Eliza Douglas。于是，克隆人的想法诞生了。“（这是）为了让它变得容易，”他叹了口气， “嗯，但它没有。它比 AfterWorld 更难，因为我不知道对所有面孔进行 Photoshop 处理是多么大的技术挑战。我实际上在去年意识到了，如今的技术是多么有限，比我们想象的要有限得多。我们身处在 2021 年，但我的露台上几乎没有 4G。”

这些体验足以让任何人渴望能参与到高级定制时装的工作中，逃离数字机器的折磨。Demna表示同意：“我渴望人类，渴望触摸到衣服，渴望看到没有带口罩的面庞。”高级定制对他来说代表了那一切，代表了真实的生活。

Demna 说不久前他还在想，自己能在时尚界坚持多久。他几乎已经失去激情了。但是高级定制工作让他重新焕发了活力，提醒了他，他是多么热爱时尚。他在时尚的世界里的活动带有病态的狂热。他花了将近五个月的时间开发“我见过的最蓝的蓝色，最鲜艳的橙色”，还有其他诸如此类的事物。“所有这些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会喜欢的事情，我觉得它突然在我身上开启了我不知道的新可能性。如果两年前有人告诉我，我将来会制作一顶大帽子，我会觉得对方疯了，因为我觉得我不可能想做一顶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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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来说，Balenciaga几乎是时尚宗教”

不像Chanel与康朋街、Dior与蒙田，Balenciaga从未与标志性地址联系在一起，但是该公司对乔治五世大道10 号，Cristóbal开设沙龙的地方（他的香水Le Dix 就是以此命名的）格外执着。它曾经只不过是一间普通的巴黎公寓，多年后变成了蒙田大道上的Balenciaga储藏室。

1954年的Balenciaga 高级定制沙龙

“我意识到这是把这一旧地还给Balenciaga的时候了，高定事实上就是在那里投入精力和财力做些什么东西。”Demna 说。有足够的资料让创意团队重现公寓里原始的样子——粉刷过的墙壁、窗帘、地板、椅子，完全就是1968 年 Cristóbal Balenciaga 锁上门后离开的样子。但 Demna最精妙的创意是，沙龙看起来好像就此保存了半个世纪。团队对房间进行了精细的做旧处理。“时间的痕迹可能是我最想赋予它的 Demna 元素。”

Balenciaga重新开启了乔治五世大道10号的高级定制沙龙，布置成了当时的模样

过去几年间，Balenciaga史诗般的展演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是由 Demna 的丈夫 Loik Gomez 创作的雷鸣般的配乐。我发誓对高定时装秀的伴奏保密，但它惊人地与大秀的目的保持一致。这场沙龙还由Sissel Tolaas调香，她之前曾与 Demna 合作过。在这里，她捕捉到了玛索大街上小教堂的嗅觉精髓，虔诚的Balenciaga每天都会在那里做礼拜。

 “我希望沙龙闻起来像教堂，”Demna说， “对我来说，Balenciaga 几乎是一种时尚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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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Balenciaga高级定制的复兴注入新动力

提到偶像和追随者，总是会有一个问题，尤其是当追随者像 Demna 一样热情时——他觉得 Cristóbal Balenciaga 会怎么看待他正在做的事情？“这是最可怕的问题，”Demna非常谨慎， “这正是我自己在问自己的问题：把它放在 2021 年的背景下，他会支持我吗？从60年代的视角看，当然不会，他永远不会赞成五口袋牛仔裤。我猜他基本也不会赞同今天时尚界发生的任何事情。在我在巴黎和苏黎世的办公室里，都有一张Cristóbal的大画像。事实上他在肖像画里从来不笑。我有几张很少见的画像，那上面他有一点点微笑的迹象。我经常看着它们。这是很好的过滤器，让我脚踏实地，让我回归工作。”

Balenciaga这件压轴的象牙白真丝羊毛婚纱与1967年那件一模一样，因为Demna Gvasalia觉得它跨越半世纪依然先锋。

创始人Cristóbal Balenciaga 1967年设计的最后一套婚纱，通身只有三处缝合的婚纱，剪裁不过两片，堪称极简主义的先驱。

让他津津乐道的另一个挑战是创建一个手工制作衣服的小型工作室。这种工作室是任何高定时装品牌的基石。他从Balenciaga的成衣工作室内部提拔人才，创建了一个全新的工作室。“我觉得与其选择在 Saint Laurent 或 Dior的高定工作室工作了 20 年的人，不如与我们的员工一起创作出一个新系列，让这些人与它一起成长。我们的制版师Simon是女装工作室的负责人，今年只有31 岁，但他的作品堪称大师级。他比拥有 30 年经验的人还要好。但值得高兴的是你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对服装的热情。我希望团队中 20 岁和 30 岁的年轻人和我一样对高级定制感到兴奋。这也让我对工作室的长盛不衰充满希望。10 年或 15 年后这些人会成为什么样的人？我们需要他们，需要他们来让这种手工艺在数字化、信息化时代存续下来。”

有人认为，对 Cristóbal Balenciaga 来说，对他心爱的高级时装的未来进行这样的投资要比设计一条五口袋牛仔裤更适合。具有讽刺意味的是，Balenciaga成衣市场的成功确保了其高定系列的回归。毕竟，是成衣的兴起让 Cristóbal 在 68 年关闭了工作室，结束了他的时代。 

“我的第一个想法是，有些人可能会认为，回到 Cristóbal 决定停止的事业里，对我是一种侮辱，”Demna 承认， “但他停下是由于无法适应他的时代，这完全是两码事。显然，我想向他的遗产致敬，同时想复兴Balenciaga独特、无与伦比的理念。在我看来，这就是我的使命。”

Source：编译自BOF稿件“Can Balenciaga-modernise cou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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