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 这是“穿越人海，只为与你相拥”的最美诠释~
本期推介
“
新来的保姆”
公交司机老刘家里新请了一位保姆。老刘居住的楼房，外观陈旧，还是八十年代单位集资建的。客厅、厨房、卫生间狭小，框架结构，不太抗震的那种。一间住着老刘夫妻俩；一间住着儿子，面临中考；还有一间，住着偏瘫的老母亲。
保姆是宿舍大院对面中介所介绍来的，外省稍偏地方的人，五十多岁，身材瘦弱，衣着干净利落。因为姓胡，老刘一家老小依惯例通称她为胡姨。
胡姨被安排跟老太太住一间。两张单人床，脸对脸放着，中间隔着一张油漆斑驳的方桌，外加一组到顶的壁柜。落地电风扇、破旧的藤椅，停摆的大座钟、放针线的果盒、杯盘的杂七杂八的东西，屋子被塞得满满的。
刚来那天，在进行一番简要的介绍后，胡姨的眼光静静地落在北边的窗户上，透过玻璃，外面的天空显得灰蒙蒙的，不远处是监狱的高墙电网，安详地把世界划分为自由和非自由两个极端。
因为老太太卧床，屋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霉味儿、酸腐味儿。之前请过两位保姆，不知是受不了老人的气味，还是不习惯老人直勾勾盯人看的眼神，都是干了个把月就辞工不干了。
老刘夫妇跟胡姨商定工价，包吃住，每周休一天，每月工资2000元。不过，胡姨对工价似乎根本不在意，也不知听清楚没有就点头，还说，每个月只要休息一天就可以了，处理一下个人私事。在这个城市我也没有亲戚朋友，就当这里是我的家了。
胡姨人很勤快，忙个不停。来了一个星期，老刘家的厨房，彻底变了样。她首先烧开一壶水，倒入盆中，放上一把碱粉，把抽油烟机、橱柜、灶台的油污一一擦去，甚至把液化气的钢瓶都擦得干干净净。她每天抹布不离手，家具、墙裙甚至地板都一点一点地抹，使原先已经发黑的地板砖，露出清晰的纹路来。老刘说，我们家没这么讲究，用墩布拖就可以。胡姨说习惯了，在家就是趴在地上擦的，这样顺手弄得干净。
老刘有些疑惑，这位保姆实在与其他生活困难出来帮佣的人不同，家里的电器，如全自动洗衣机、多功能豆浆机等，用起来无师自通。还有一次，老刘的儿子不吃饭，一道几何题解不出来，冲着催他吃饭的妈妈大发脾气。胡姨把饭端进屋里，顺便瞭了一眼题目，用手指着作业本说：“在这里加一条辅助线，你看行不行？”果然，题目迎刃而解。老刘的儿子极为佩服，保姆居然会做初中数学题。老刘一家知道，胡姨不简单，见过世面，懂得挺多，只是话语较少，性格内向，笑容有些苦涩，让人感觉如同苦藤上的一朵快要枯萎的花。
老太太的屋里清理起来要麻烦些，毕竟，已经中风十年了，起初能慢慢挪步，后来小腿逐渐萎缩，就卧床了。碎布条、旧衣服、旧鞋帽塞满床底、桌下。胡姨示意把不用的东西扔了，老太太坚决反对，并对忙活的胡姨投以怀疑的目光，好像她是悄悄进来的小偷。胡姨一边在老人监视下，擦洗、折叠，各类物品归位摆好，一边听老人絮絮叨叨，不时的报以好脾气的微笑。
胡姨每月定期清洗各屋的被罩、床单，不用老刘夫妇言语。每隔三、五个月，还把各屋的窗帘取下洗净，熨平，挂好。屋里总是保持窗明几净，让阳光静静地洒在这老式三居室内。
老刘一家庆幸找对了人。只是胡姨与家人交流不多，大多时候是静静地听，听他们一家热闹交谈，听老太太没头没脑地唠叨，她很少插话。她除了忙活，静下来就是用眼睛望着远处的高墙，定定地看着。老刘顺着她的目光，只能看到远远的高墙，以及拱起灰瓦的屋顶，高墙的尽头是荷枪实弹的武警在岗楼上站岗。一次老刘的儿子好奇地问胡姨看什么呢，胡姨指着墙根下那株小树，小树上开满了沸腾的白花。
每月休息的那一天，她会早早起床，做好早饭，收拾好屋子后，开始细细装扮自己。穿上头天熨烫好的衣服，把平日里随意扎的马尾盘起，再修修眉毛，用镊子拔去杂乱的几根，脸上涂上一层薄粉底……老太太看着她做这一切，说她这样修整，好像过去三天回门的新媳妇呢。她不好意思地回答，是去看一位亲戚。至于什么亲戚，住在哪？谁也问不出来。胡姨的眼中含着晦涩的秘密，好似在风里翻阅着尘世的沧桑。
日子就这样在脚下缓缓滑过。一年很快过去，老刘一家已经习惯了胡姨的融入，而她寡言少语，不计报酬地劳作着，俨然成为家庭的一分子。
风吹得落叶，铺在地上厚厚的一层，深秋时节到了。胡姨在一家人下班放学聚齐后的一个晚上，郑重宣布：“明天我要走了。”
老刘吃了一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不是工钱给少了，正准备给你加呢。”他说的是心里话，只是上有老人要赡养治病，下有儿子在求学，家里的经济条件确实不宽裕。胡姨很能干，家务活打理得井井有条，这样的保姆是很难得的。
胡姨说，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非常感谢这一年多来你们收留了我，让我在这个城市里有一个温暖的家。只是，明天我丈夫刑期满了，我要和他一起回家。
老刘恍然大悟，难怪这一年多来胡姨让人有些捉摸不透，原来她丈夫就在家对面大墙内服刑。她每天任劳任怨地干活，住在他家，只是为了离丈夫近些再近些。
胡姨流着泪，娓娓道来。十多年前，丈夫入狱。为忙生计，加之千里迢迢，连每月一次的探监都成了奢望。胡姨在家乡为双方老人一一养老送终，办好退休手续，安顿好一双儿女，只身来到陌生的城市，俯下身子帮佣，只为有个落脚点，能够近距离地守候身陷囹圄的丈夫，让满腔的爱穿透冰冷的高墙。每月探视的时候，他们倒计时数着归期，默念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老太太拉住胡姨的手，连连说道：“太不容易了，当个女人太不容易了。”胡姨坐在老太太床边，指着窗外：“你看看窗外的灯光，有的亮，有的暗，有的亮过又暗，有的暗过又亮，真的有点像人生的际遇呢！”
守候，是每个人都熟悉的事情。守候着生命的另一半，相约携手走完人生的旅程，这本不是稀奇的事。可是，胡姨已年过半百，背井离乡来到这儿伏身帮佣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啊！生活本来就是相对的，到处充满缺憾，充满了无奈与无言的时刻，只要我们相信还有幸福的可能，一定能在绝壁的缝隙中看到透过的阳光。
写作背景
《新来的保姆》这个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末，是一个实实在在发生在我身边的事。那时，我作为监狱民警的家属，就被深深地打动。如今，我也成为了监狱民警，更深切体会到亲情对于一名罪犯的改造，起着无法替代的作用。我在监区罪犯讲评会上，讲了这个故事，有的罪犯悄悄抺起了眼泪……所以，拿起笔写了这篇文章，让世人珍惜亲情、珍爱感情。
作者简介
# 陈敏
安徽省女子监狱四级高级警长，安徽省散文家协会会员
原创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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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省法治宣传和研究中心
编辑：显宇 张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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