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谈｜管理学大师Michael Frese教授：好的创业者要会对冲风险

Prof. Michael Frese 

新加坡国立大学商学院教授、管理与组织系主任，德国吕内堡大学（Leuphana University of Lueneburg）心理学教授，德国柏林工业大学博士。研究领域：创业与创新、组织行为学、失误管理与文化等。

曾任国际应用心理学国际联合会（IAAP）主席，入选剑桥大学出版的Great Minds in Management “杰出的管理学家”，工业和组织心理学协会（APA）会员，心理科学协会（APS）会员。

研究成果：发表约150篇学术期刊文章，约150章节和将近30本书和专题论文；超过50场国际会议的特邀主题演讲和将近400个学术研讨和座谈会；德国和亚太区最多被引用管理学者；组织行为学和创业研究领域全球10大最多引用学者；德国管理学教授中，出版物数量第三名；德国经济学家中，被引用最多学者第二位；德国国家科学院、管理学会、APA、IAAP和APS的当选议员；

重要奖项：2012年新加坡国立大学和德国吕内堡大学最佳研究员；2015年SIOP授予杰出科学贡献奖；2015年Greif研究影响力大奖授予过去六年在顶尖管理和创业领域期刊、管理学会创业部门出版最多具有影响力的创业文章的学者；2016年翡翠非洲管理学会开拓者奖；2016年德国心理协会杰出生涯贡献奖；2016年第76届管理学会年度大会“创业部门生涯大奖：献身创业大奖”；并荣获美国管理学会创业分会的最高奖项——终身成就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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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为什么会从事创新创业研究？

A：我是学心理学出身，我对研究人性很感兴趣，我很喜欢研究人们是如何思考，如何行动，以及为什么他们会这样做，但我在最终决定学习心理学之前，我学过心理学、社会学、政治学和经济学。

我学了这四门学科，然后决定学习心理学，这是我真正感兴趣的。我对创业学感兴趣，是因为我当初想参与扶贫。我个人如何利用我的知识来为扶贫事业做出贡献，我尝试过大概五种不同领域，试图能为扶贫事业做出贡献，但我意识到没有一个是非常有用的。

我最终选择了创业学，这是我觉得最能发挥作用的领域，创业是为社会创造新价值的一种方式，且它是创造新价值最大的一块领域，因为贫困通常是社会中的价值不足，所以创业是一个特别重要的扶贫途径。于是我重新定位了自己的方向，成为研究创业学的心理学家。

Q：创业的能力多靠天生，还是后天学习？

A：我所在的学院，可能是全德国甚至全球第一个考虑，先天生理因素对不同方面的决定作用，创业学是其中一个领域，创业的确有一些先天因素，但我认为人们通常有一个误区，其实不是先天后天两者取一，而是两者结合。

就是说，创业不是要么靠先天基因，要么靠后天学习的，而是两者都有作用。我通常说，每个人都能变得更有创业精神，然而有些人生来就更具备创业者的潜能。当你从低处开始，你可以达到高处，当你从高处开始，你能走得更远。

所以，我的主要观点是，先天因素一定是必要的，后天的教育，学习以及提高也不可少。

Q：“创业”该怎么教？

A：每件事都会有不同结果，可能即使是同一件事，放在不同的人身上，也会产生不同结果。所以，当我们教创业学的时候，我们需要非常谨慎的确保我们所教授的内容切实满足学生的需求。

我们的教学需要有可操作性，是经验的总结。与此同时，我们也要传授理论知识。当然，没有绝对的真理，因为总有例外，没有一劳永逸的方法，因为有例外所以总有人会说，我运用了完全相反的方法，我认为这没有问题。

只是一般情况下，作为学者，我们会有一套理论知识来告诉大家，企业家应该做些什么，同时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实践经验，并且从自身的经验中学习，这两者应当结合在一起，这不是容易的事。

这是我的观点，这也是为什么人们会认为我教授创业学的方式与别人不同，因为我会使用这两种方式。

Q：哪些性格特征适合创业？

A：我在1994年、1995年开始从事创业学研究，大约20年前了。那时候理论研究学者认为，性格对创业没有什么作用。但这些人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他们并没有去研究那些会与创业产生相关性的性格特征。

例如，如果我问你，昨晚睡得好吗，这个问题不会与创业有什么关系，如果我问你，你是否担心一些事儿或者你从来不担心任何事，这问题也与创业毫无关系，但有些因素会与创业息息相关，而且其中有些因素与创业的相关性出乎意料地高。

另一些因素与创业的相关性则出意料地低，我来告诉你哪些是相关性极高的，第一个是追求成就的动力，那些具有十足动力追求成就的人，即他们非常非常想要成就一件事，他们不一定追求金钱，他们在追求完成自己特别热爱的事情，这样的人通常更容易成为创业者，也更容易成为成功的创业者。

第二点是你必须相信你能做到，奥巴马的“我们可以”这句口号，在心理学中叫自我效能，即我认为我有能力，我可以完成我需要完成的事情。

第三点是主动型人格，热爱生活，对事物采取积极主动的心态，主动性人格与创业成功紧密相关，还有一些因素与创业相关性很低，比如风险偏好，人们总是认为风险偏好在创业中最重要的因素，但它不是。好的创业者会对冲风险，他们会思考有哪些风险，在创业之初，就想好如何避免失去一切。

还有一些因素，你也许觉得意外，比如你是否讨人喜欢，是否待人和气，这些与你是否能够成为一个好的创业者并无关系。当然如果你在旅游业，待人亲切还是很重要的。

Q：培训从哪个角度帮助创业？

A：性格会影响我们的行为，行为决定创业是否会成功，所以性格并不会直接影响创业的成败，有一条性格到行为，行为到创业的路径。

所以我培训的是人的行为，如何采取行动，如何面对和处理日常工作中面临的问题，这是我教学的重点，因为行为相对比较容易被改变，而性格比较难改变。

Q：创业中遇到挫折和失败该如何应对？

A：我们教创业者永不放弃，我意思是不要轻易放弃。

有时候不得不放弃，这没关系，当犯了错误或者遭遇失败时，能够立即改变思路，从失败中学习。

比如，当犯了错误，要思考从中有哪些经验教训。如果你让你的员工也如此，你就赢得了胜利。如果你的员工能自觉自省，甚至能够主动谈起失误，那就更好了。因为他们能够说出自己从错误中学到了什么，这样的话犯错就不会是一件丢脸的事。尽管有时候人会犯低级错误，这是创业学中的一部分，我们会专门教授失误管理。

Q：什么是失误管理（Error management）？

A：我开发了一门课，叫失误管理培训。实际上，这个培训是在德国开发的，因为德国人特别怕犯错，极度怕犯错，所以我创立了失误管理的理念，鼓励人们从失误中学习。

最棒的地方是，如果把失误管理培训和其他培训相比，只要你承认你会犯错，你就从中学得更多更好。如果你不接受自己会犯错，不预期自己会犯错，一旦你犯错，你就会非常焦虑，会觉得自己很愚蠢。如果你这么做，毫无益处，非常消极。

你应该做的是，发展后设认知的能力，这种方式下你会问，我做了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才正确的认知和处理方式，这时候你真正学习到了。

Q：如何进行失误管理？

A：我知道美国一家咨询公司，每当有工作进展非常不顺时，他们会开一个沙滩派对。

我还知道有家德国公司会开“搞砸了”派对，在派对上大家互相交流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他们就是用“搞砸了”这个词。所以是一个畅谈自己所犯失误的派对，他们喝酒、聊天、跳舞等等，但是主题是我们都会犯错。

尤其是在新兴的技术公司，人们对待失误的态度更开放，因为大家都知道写代码，编程序时会犯各种各样的错误，所以后期会做很多测试。即使当你正式发布了第一版程序，你也知道其中仍会有错误和问题，你会非常期待得到用户反馈，并从中学习和改进。

Q：如何激励创业团队？

A：在说如何激励员工之前，我们先聊下如何激励自己，因为我觉得这两者是相通的。

我之前聊过我们是如何教学的，我们教了个人进取心，这其实激励的一种特殊形式，个人进取心包含三个组成成分，第一点是自启动的能力，第二点是你是一个长期目标为向导的人，你始终思考着机遇与问题，第三点是克服障碍，如何不放弃，如何坚持解决问题。

我认为这三点对创业极其重要，对创新团队及其雇员也非常重要，事实上我们研究表明如果你作为领导，是有高度进取心的，你的雇员进取心也会受你影响得到提高，所以你的个人进取心会是构成提升业务表现的因素之一。

Q：有哪些做法是有利于创业公司发展的？

A：令人意外的是，寻求负面反馈，对提升业务表现具有更重要的作用。告诉我还有什么地方是做得不足的，得到有用的负面反馈，持续这么做是非常重要的，这是一方面。

我认为你需要对负面反馈持有开放的态度，同时你要专注需要像好的职业经理人一样，用辩证的态度来看待问题，即专注本职，并对负面反馈保持开放心态。

最后一点，我认为创业者需要铭记的是，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如果你有一个很棒的公司，很棒的想法，很棒的产品，它不会永恒不变。所以你需要问自己，这之后是什么，你可以有好几个答案。

作为一名创业者，你可能在创业之初就想在最终的退出渠道，什么时候退出市场，我应该将公司出售，还是将业务规模缩小。你需要知道自己想往哪个方向走，过程中你可以改变主意，这不是问题，但是原则上，你得知道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Q：新进员工 VS 资深员工

A：如果你在一个极速迭代的领域，比如应用程序开发或者是手机领域，所有的迭代和变化的发生都非常地快，没有特别有用的相关经验，可能新进员工更好。

如果你需要找一个会计师，会计并没有发生过巨变，你最好还是请一个有经验的会计师能够冷静地处理事务，而不会把每一个小问题变成一场大灾难。

所以，用什么样的人，取决于工作性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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