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809·人类学】紫金人类学书系丨胡艳华：《悄无声息的“革命”？——转基因作物与一个华中乡村的社会变迁》出版

【紫金人类学书系】胡艳华：《悄无声息的“革命”?：转基因作物与一个华中乡村的社会变迁》,知识产权出版社,2016。

【作者简介】胡艳华，湖北省枝江人。2013年毕业于南京大学社会学院，获法学博士学位。现为长江大学法学院副教授，院长助理，硕士研究生导师，长江大学社会救助中心副主任。从事社会人类学、农村社会学和社会救助等相关研究。

---

【内容简介】随着全球化步伐的加快,种植转基因作物日益成为当下农村不可回避的事实。本书以华中平原上的潭村种植转基因作物为例，讨论这一生产实践与村民生产和生活方式变迁之间的相关性。正如人类社会在世界各地发展的不一致性，转基因作物对乡村社会的影响也有地域差异，尽管这种影响在目前尚谈不上划时代的意义，但显然有这样的前景。在转基因作物与乡村社会变迁关系的讨论上，本书以文化生态学为参照点，对新技术如何影响潭村生活的方方面面进行人类学考察。曾经的农业发展史让我们看到狩猎、游牧和定居等不同族群和文化在农业上的传统多样性，而今遭遇更多的是全球化市场经济干预下的农业变迁及适应问题。全球化对乡村文化的改造这种假设如果成立，文化转基因化将不再是一种隐喻，而是一种现实。全球化影响下的文化变迁是复杂多样的，人类学者也将面临越来越多的课题。

---

序

本书是胡艳华博士的第一部专著。我是她攻读博士学位时的导师，自然应邀为之作序。写序也是一种回忆，回想起她在南京大学求学的几年光阴，她的表现与所思所想，还是有许多值得一提的地方。

胡艳华原先并不是报考我的研究生，而是一些原因调配到我的名下。一开始，由于她原先没有读过人类学方面的著述，有些想法和写作风格与我所期待的很不相同。她大概看出了些苗头，开始在这方面下功夫。很快的，在学业的各个方面就表现出不同，进步明显。由于我们所的研究生训练均采用英文材料，这是她始料未及并构成了巨大的挑战，但她不为之所惧，知难而上，克服了许多她所意想不到的困难，最终顺利地通过了所有课程和预答辩。

正如一些同学所说的那样，她是一个很用功，而且很麻利，具有很强的行动能力的人。因此，在学习过程中，有着很好的规划，极有条理，导师完全不用为之担心。作为一位有工作经历的研究生，她不仅什么都没落下，而且还参与翻译一部英文人类学教材、发表论文，数次到台湾和香港参加学术会议。由于她的勤勉和学业成绩，她多次获得奖项，其中还包括教育部的全国优秀博士研究生奖金。令人称奇的是，她还在三年求学期间多次到湖北乡下从事田野工作，并居然准时完成论文，按时毕业。三年相处使我确信她是一位值得信赖、非常具有团队合作精神的研究者。在整个学习过程中，她就像一部不断运转的机器，读书，与老师们交流、下田野、写作，一步一个脚印，一刻不停地运转。当然，她家中自有她最应该感谢的人，没有她的另一半，她无法完成得这么顺利。但是，她的勤奋与聪颖毋庸置疑。

还记得大概在她入学一年以后，我们在一起谈起了她的博士论文选题。我不喜欢给学生“命题作文”。我觉得，让学生自己发现自己所感兴趣的问题和研究课题，不仅可以真正培养起学生的学术热情，而且是博士研究生阶段必不可少的训练。因此，我从未按我自己的兴趣来要求学生该去研究什么，或进行所谓的“布局”。当然，当学生有了点子之后，总得给些建议。必要的时候也会略带“强迫”地为学生“命题”。之所以加上引号，是因为基本上还是学生自己的想法，只是在学生茫无头绪的当儿，帮着把方向确定下来。对胡艳华的研究，我倒没有这么做，因为她的想法多，而且善于“投机”、调整。在这里，“投机”并非贬义，而是指一种善于调整的现象。我们经常看到，许多学者所出版的博士论文和其他学术成果与他们原先的课题计划有很大的出入，有的甚至是完全不同的课题，这在人类学领域尤为多见。其实，这是有理由的。我们往往是在深入实地研究之前写课题计划。计划中的研究地点，你可能去过也可能从未去过。即使是去过，也是未及深入。这样一来，我们“想象”中的田野与现实的田野有所不同。一旦进入田野之后，你可能发现一些更为值得关注的问题，或者也可能发现有些问题比你所计划从事的课题做起来要容易。这就有可能导致我们在研究上做出调整。胡艳华博士的论文选题就经历了这样一个过程。

在攻读博士学位之前，胡艳华博士曾经在家乡做过一些关于丧葬方面的研究，她最初想继续从事这方面的课题。在回家乡几次之后，出现了改变。她告诉我，想改做返乡农民工的研究。我觉得很好。研究农民工的很多，但多关注他们在移入地的生活以及社会排斥、融入诸方面的问题，很大程度上是美国社会学界研究移民的学术范式在国内的“殖民”。现在，第一批外出务工的农民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由于条件的限制，多无法在务工的城市落足，开始陆续返乡。他们虽然无法改变他们的居民身份，但不等于他们完全缺乏能动性。他们在外地的务工岁月必然给他们在各方面留有很深的烙印，我们可以将他们视为可能会给乡村社会带来结构性改变的力量。因此，我对她的研究充满期待。

然而，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她进入田野两周后就出现了变化，声称决定放弃原先的课题，因为发现一些更为有趣的现象。对此，我一开始颇为无语，但也没说什么，想着等见面以后再深入交流。原来，到了田野之后，她发现，回到村里的农民工数量不具统计学意义，但却发现与之相关的另外一个现象。留守家乡的人们（绝大部分是妇女）好像很悠闲。不仅少到田里务农，而且还经常聚在一起搓麻将、闲聊；晚上还跳广场舞。除了乡村环境之外，她觉得这些人的生活好像与城里人没什么不同。于是，她考虑起这样一个问题：难道务农如此轻松？究竟是什么因素，使这里留守村庄的人们无论在日常生活和心态上都与我们所想象的有这么大的差别？不知是否因为她的先生是研究农作物方面的生化专家的原因，她注意到了栽培的作物是转基因的。有意思的是，当她问当地村民时，她们完全不知道近些年来她们所种的棉花的种籽与原先种植品种有哪些根本性的不同，但都觉得节省了许多时间，无需中耕除草等等农活。这样一来，闲暇时间就多了。而她们在城市里务工的男人们也无需像过去那样，在中耕或收获季节回来帮忙。

我记得当时她很高兴地与我谈起这些变化，但又觉得不知如何下手。由于转基因在国内引起广泛争议，她又担心会不会让人误以为参与这种争论等等。我们于是有了关于这一问题的讨论。很快地，她明确了自己的方向，即：她的研究与转基因是否有害健康这类议题毫无关系，而是与转基因作物种植与推广所带来的劳动力投入的减少有关。因此，她的研究不应寻求因果关系的解释，而是论证这种相关性。毫无疑问，影响人们生活改变的变量很多。例如，如果没有来自城市生活的影响，农妇们不会去跳广场舞。所以，应该从为什么农人们闲暇时间多了这一问题作为思考的切入点。从这个角度出发，转基因作物是一个因素。而且不妨可以来个大胆的设想，如果转基因作物的广泛栽种会给农民生活乃至于整个农业带来什么样的改变？于是，“革命”可以作为一个关键词或者隐喻来用于这样的预设。当然，在她的论文里，“革命”不是那种引发颠覆性改变的社会或者思想运动，但也带有引发巨大变迁的含义。“革命”在她的论文里是中性的，它不关乎后果究竟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所以，因此，她的研究不应寻求因果关系的解释，而是论证这种相关性。换言之，她的研究虽然不是就导致近期所在村庄社会生活变迁进行严格和定量的因果分析，但我们无法否认她所讨论的变迁与作物品种的改变存在着某种相关关系。而这种改变是如此巨大却又鲜有人往这方面着想，用“悄无生息的‘革命’”来比喻亦颇为恰当。由此，我们亦可看出她的问题意识。胡艳华所提出的问题得到了美国著名人类学家郝瑞（Stevan Harrell）的高度认可，赞誉有加。

一部博士论文贵在新意，哪怕所具的新意值得商榷。摆在我们案头的这部著作之新，就在于它指陈出了某种人们鲜少关注的相关性。我从来不认为博士论文会是一个人学术生涯最为重要的成果。但我相信，它是一位学子精神和体力上投入最多的一场洗礼。所以，如果不存在着学术不端，如果都是认真完成，我们对它们都不应苛责。如果一部博士论文获得通过，但却引来许多批评声音，指导教授也得承担部分责任。我以为，这部专著虽然还有不少提升的空间，但它表现了作者寻找真问题的求真精神。诚然，它所针对和思考的问题也别具匠心。从她这里，我看到了作者对中国社会的研究所作的贡献。

是为序。

范可  2016年3月22日于南京寓所

延伸阅读

点击文章题目即可浏览全文

※ 温馨提示 ※

欢迎您访问“人类学乾坤网：www.ca101.cn”，微信公众号：ca101cn ，微信公众号投稿信箱：[e-mail]。

您可向公众号：ca101cn，分别回复关键词：费孝通，岑家梧，李亦园，乔健，王明珂，徐杰舜、周大鸣，彭兆荣，徐新建，范可，张小军，王铭铭，景军，陈志明，滕星，麻国庆，赵旭东，关凯，孙九霞，刘珩，段颖，等，将收到这些学者的相关学术文章。

感谢您的关注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