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译｜“地沟油”怎么译

今天看到有微文抄录了大山在其微博提供的“地沟油”的几种英语译法。这些英译，我都不敢苟同，尤其是大山所做的解释。

大山（Mark Henry Rowswell）是加拿大人，是母语为英语的一位中国通，在中国用中文表演小品、相声、影视戏剧，也从事英语教学，都大受欢迎。

但是，大山把“地沟油”英译为 illegally recycled waste cooking oil，我认为这种译法很值得商榷。

首先，大山的译法，既冗长又复杂。按字面意思是“非法回收的废弃的食用油”，中心名词oil前面竟用了四重的限定结构：

cooking oil

waste cooking oil

recycled waste cooking oil

illegally recycled waste cooking oil

整个短语总共用了5个词，读出来要发11个音节，写出来要敲36个字符。这种处理方式，不符合语言交流的经济学原则——名词翻译，要尽量简洁高效达意。

接着，我们来看看《纽约时报》的译法 recycled cooking oil：

《BBC英语词典》是这样解释recycle的：

If you RECYCLE things that have already been used, such as bottles or sheets of paper, you process them so that they can be used again. 

请注意recycle本身包含有“变废为宝”的褒义，意思是return some material to a previous stage of a cyclic process, esp. convert (waste) to reusable material，是对已经使用过的物品进行回收（Return/Collection）、加工（Process）、再利用（Reuse），整个过程和结果，套用一个流行语，都是满满的正能量。回收已经使用过的剩余食用油虽然符合环保精神，但纽约时报 recycled cooking oil 沿用多年来的这种偏褒义的说法，可能会误导受众以为回收的油品是可以食用的。所以，不建议效仿。

大山可能也是因为看到了recycle的正能量，所以就在NYT的译法前加上了一个贬义的illegally（非法地）修饰褒义的recycled（v.p.p.被回收利用的）。但又担心受众误解，于是大山就在cooking oil前再加了一个waste。画蛇添足！试想，如果不是废弃的油品，有回收的必要吗？illegally recycled waste cooking oil（非法回收变废为宝的废弃食用油）——整个词组在意义的褒贬方向上先贬后褒再贬的逻辑语义矛盾，与地沟油中文整体贬义不符。

大山把结构繁琐的illegally recycled用于一个复合名词的开头部分，把受众注意力错误地引到recycled环节，受众必须立即判断cooking oil的recycling是legal还是illegal，这使整个短语的逻辑重心出现偏差，造成思维干扰。

逻辑思维清晰的话会发现，“地沟油”深受诟病的实质不在于变废为宝的recycling（回收）环节，而在于餐饮行业把使用过的（used）、不可食用的（inedible）、达不到食品卫生法标准的油收集起来（collecting）当作正常食用油来欺骗消费者的使用环节（using），之后又充当合格的食用油（edible oil）使用，这才是违反《食品卫生法》等法律的illegal(ly) use(d)（非法使用）。

一如，菜刀被当作杀人凶器使用时，逻辑核心意义上的“非法”不在于菜刀的生产环节，而在于菜刀被使用于杀人的使用环节。

总之，大山的译法过于冗长，不符合语言交流的经济学原则，在逻辑上无法保持贬义的同一性，语义上有违法律常识，不宜再用。

因此，我们必须把英语表达的重心从回收环节拉回到使用环节，去探寻“地沟油”更适合且简洁直白的英语译法。

许多外媒用gutter oil指地沟油，这种译法的问题非常严重。因为gutter除了指屋檐天沟、排水地沟，还指“贫民窟”“犯罪窝”，短语in the gutter意思更是“声誉扫地”“希望熄灭后陷入绝望”！《经济学人》（The Economist）2011年10月29日曾刊登专题文章“Food safety in China -- In the gutter”，负面影响太大了！

众所周知，译出语选择不同感情色彩词，会产生巨大的效果差异，比如：可口可乐（消费体验）、美国（爱美之心）、英国（英武英明）这些名词本来是中性的，译出语选择褒义词后，产生的积极意义不可估量。

地沟油物品本身是中性的，将之加工成biofuel（生物燃料）比如biodiesel（生物柴油）等就是变废为宝为人类做贡献，只有当把地沟油冒充成合格的食用油时，它才是戕害国民身心健康的有害物质。

地沟油，在中文源语环境，特指该油被非法利用时的说法，适当的夸张和形象化可以接受，但在译成英语时，受众范围已转变为全世界，此时，译出语不宜用过于激烈的贬义色彩的语汇。

中国正在不懈努力提升软实力（soft power），我们不能同意用gutter oil如此强烈的词汇给全世界的英语受众留下挥之不去的恶劣观感。

有人把地沟油翻译为ditch oil或sewage oil，指从下水道流走的、废弃的油水。这样的译法也属硬译，只会让读者迷惑不解。

笔者在加拿大生活多年，对美加环保回收行业略有了解。现代环保，要求相关企业把废弃油品倒入指定的专用桶（used cooking oil drum），餐饮业残羹剩菜倒入kitchen waste barrel，并且还要在进入下水道之前安装grease trap (/interceptor)（截油器），不会直接排放到下水系统（drainage system）给污水处理（sewage treatment）造成极大负担。

美加近年因政策鼓励biofuel，废油used cooking oil被视同液体黄金，日益猖獗的盗窃使美国政府每年损失税收近1亿美元。见利忘义！还时常发生北美不良餐饮业者把同一油品反复使用严重超限的现象。

《中国日报》的译法swill-cooked dirty oil （残羹剩菜再煮出来的脏油）也未考虑译出语的感情色彩。此译法swill-cooked已把具体脏到什么程度说得一清二楚了，后面再跟一个dirty，显得逻辑意义上的重复，这就好像说“一件前胸后背手袖领口到处都粘满各种污渍的脏衬衣”，在中文可能说得通，但在英语却显得冗余。另外，cook（烹调）目的主要是为了吃，说swill-cooked误导受众。英语“熬制（油品）”有专门的动词render，意思是“to reduce, convert, or melt down(fat) by heating”。但即使改进为swill-rendered oil也还是太恶心了，此译法不宜再使用。

【地沟油的正确说法】

我认为“地沟油”的英译，可根据不同场合译成以下几种：

1. used cooking oil / spent cooking oil / waste cooking oil 是正式标准行业用语。used用法如used cars（二手车），感情色彩较中性，符合世界现代环保理念。如果有上下文足够信息，具体语境中甚至只要说used oil或cooked oil都足以传达意思。spent cooking oil是指食肆反复油炸后有颗粒烧焦致油体变色的油，俗称“老油”。香港地区多用waste cooking oil（粤语“潲水油”hogwash oil）的说法。

2. yellow grease （黄色油脂）指包含used cooking oil等的废油；brown grease（棕色油脂）指下水道过滤装置上拦截的废油，都是废油品回收行业的专业术语。

3. dirty oil 口语说法，简洁直白，足以表达问题油品出在使用环节。作为食品，只要是unclean（不洁的）就已经是不可食用的了，更何况dirty (cooking) oil（脏油）也足以表达不能食用，类似常见表达有如dirty bomb（脏弹，指故意添加有放射性物质的炸弹）、dirty dairying（新西兰不顾环保的产奶业）。餐饮业如火锅店把本应废弃的残羹剩菜（swill）里的油采集出来直接再使用，这种行为具体可以说成to reuse waste cooking oil（废油再用），口语用to use dirty oil足以表达。英语dirty oil跟中文地沟油三个字发都是三个音节，开头两个字母di-跟地沟油的拼音开头[di-]书写形式也一致，中英表达还押头韵，英语说法也符合现代Plain English（白话英语）潮流。

4. illegal cooking oil（违禁的食用油）用来正式表达“地沟油”等各种不符合食品卫生法规定的各种油的统称。

5. dig-go-oil （地沟油）是我的创译，正好也是3个音节。这个词还可以把双写的字母-g-g-和-o-o-各删除一个，进一步简化成两个音节的digoil（地沟油）：dig（采掘）+oil（油），英汉双语音意相合，拼写简明俏皮易记。如需说明时，加上解释digoil （illegal cooking oil）即可。

【学以致用】

为激发更多有志者投资创业到环保行业，如把used cooking oil制成biofuel，保护环境利国利民，笔者在此提供几个过目不忘（Easy Come, Never Go!™）中英文公司名供参考，比如：DigOil Recycling Ltd迪购油品环保回收公司、Eco Oil Recycling Ltd爱科油品环保回收公司、Biofuel Ltd拜尔飞生物能源公司。新加坡拥有全球最大的biodiesel厂，中国应能超越。

【总结】

“地沟油”英语怎么说？

used cooking oil（通用语，行业语，中性）

waste cooking oil（通用语，行业语）

dirty oil（口语，贬义）

illegal cooking oil（统称，贬义）

回收业术语yellow grease（黄色油脂）、brown grease（棕色油脂）

dig-go-oil（创译，俏皮）或简成digoil（需加说明illegal cooking oil）

（感谢作者授权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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