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艺术 | 当绘画与摄影并置，再读沈勤的“空”
2017年9月16日，“空远——沈勤的空间”作品展在上海玉衡艺术中心举办。展览展出沈勤绘画及摄影作品三十余件，是沈勤近年来创作成果的集中展示。沈勤作品具有明显的东方审美，展览主题强调“空”的概念，“空”所寓意的“空远”“空旷”“空寂”贴合作品沉稳、内敛的气质。与以往不同，此次展览首次展出沈勤多幅摄影作品。当摄影作品与绘画作品并置时，观众能从图式中察觉出艺术家的灵感来源和创作踪迹。以下是“凤凰艺术”为您带来的独家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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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时候恍惚觉得自己生活在过去，是前代人。我生于1958年，真实见过那个时代，小时候的视觉记忆和古代差异并不大，还有很多相似之处。从前到苏北农村，那儿的生活方式、生产方式都与古代没啥区别，农民依旧以原始的方式下田犁地，使用的犁和出土的汉代画像砖当中的犁一模一样。农人们在田间以土陶罐饮水；城里也一样，我奶奶家以前就在南京夫子庙的永和园酒楼后面，所以我爸认识我妈的时候便介绍咱家说是‘前面澡堂子，后面戏园子’，简直是吃喝玩乐的天堂啊。后来老城区都拆迁了，南京城市建设天翻地覆，那个时代一去不复返了……不要说精神，就视觉上面的东西都已经荡然无存了。我们这个时代是在一个大断层的时代，我可能是最后一个还有这种视觉记忆的人。”
▲ 沈勤摄影作品
视觉，是沈勤本能的记忆方式，而这些关于童年和家乡视觉记忆，也是他的精神故乡。小时候生活在江浙皖南白墙黑瓦之中，他曾以为全中国的房子都是黑白的。城市建设把他变成了“老南京的遗民”，但也就是因为那种颓废腐朽没落的旧都气息，他觉得自己才能画水墨。
▲ 沈勤摄影作品
“画面中一有阳刚之气，就把水墨的气息冲淡掉了，所以水墨是江南的艺术，它的气质一定是那的……我觉得可能真的只有水墨才能和东方的美感特别贴切。我自己想说的故事，其实一直是特别中国的，因为我一直在想有没有这个美感，我觉得有，那我就认定我是这条路上的。”
但他其实并不是一开始就画水墨，最早学的是西方素描。1978年，他考入江苏省国画院中国画研究班，82年南艺个展时，他展出了自己的写意作品。后来对工笔画产生了兴趣，早期的工笔作品被认为具有超现实主义色彩。85年后走向抽象，研究了后期印象派到表现主义的艺术家和作品。之后他开始对黑白水墨和色彩的探索，并逐渐简化到单色的空间和风景。
▲ 沈勤《高山流水003》 179×98cm 纸本设色 2017
▲ 沈勤《山水》 40×143cm 纸本设色 2017
▲ 沈勤《仿宋山水》 92×179cm 纸本水墨 2017
“我的图式很多，工笔、实验水墨、后印象派都画过，玫瑰红的山色也画过。”直到现在，仍然可以在他的画面中看到西方绘画训练的影响，比如山水画中的光影。但其实，他也与任何一种图示都不相干。作为85美术运动中水墨革新的代表之一，他既没有全盘接受和模仿西方模式，反而在他1985年创作的《师徒对话》中，可以看到对自身文化源头的追溯。他有复古情结，但也不是全然复古。
▲ 沈勤 《师徒对话》 1985
“中国的绘画系统已经完全没有多余的空间留给我们了，程式已经很满，很成熟了。假如我还不离开，还企图从这里面“舀一勺”，根本不可能。所以我是干干净净离开，然后再‘往回走’。艺术说到底，最高级的还是精神、审美的层面，和笔墨关系不大，别再去谈皴法啥的了，技术的东西不是最主要的，我今天可以用某种皴法画画，明天可以完全不用。拼到最后，就是绘画中那么一点儿让人内心‘咯噔’一下的东西。”
或者就是因为这样模棱两可的态度，以致于他在89年的南京被边缘化了。那时的南京是新文人画的中心和策源地，85美术运动并在此引起共鸣，但却在他身上留下一种精神痕迹——对艺术的敬畏。这种敬为后来成了一个野心，他希望艺术能够承担起宗教的责任，拯救灵魂。
▲ 沈勤《园》 138×68cm 纸本水墨 2015
“艺术分为两种，一个是用空间换时间，它可以有很大的空间，有很大的粉丝量，很大的那种市场效应；但是有一种艺术是灵魂的艺术，用时间换空间，这种艺术可能就是从有宗教开始一条线下来，它们永远不会有时间限制。”
在他看来，宗教的程式其实和绘画一样，它首先要有一个庙宇，一个空间，把世俗屏蔽掉，对于一张画也一样，一定要有一个能把人吸进来的空间的意识。这种体验源自于他在石家庄“隐居”的生活经历。因为在南京被边缘化，他便主动选择逃离，逃离体制、主流、艺术圈，远赴石家庄“相妻教子”，买菜、做饭、看书、钓鱼、画画……地理上的距离像一股自然的“屏蔽”力量。但他却被另一种地理上的魅力所吸引。
“那时候特别喜欢往丝绸之路上走。走甘肃这条线的时候，你一想又是法显又是唐僧，然后有各种寺庙都是你很熟悉的，文化的根在这儿。现在回想真的是对我的影响越来越大，我到后来的线条其实都是敦煌里面的线条。”
▲ 沈勤《田》 33×178cm 纸本水墨 2017
▲ 沈勤《回廊组合》136×204cm 纸本水墨 2013
他的线条干净有力，从朦胧的浓淡墨晕中描绘出了一个边界。边界外既有传统和现实、有幻想与淡忘、有浪漫与灰暗，而边界内，像是被一道超现实的宗教光芒照亮，白茫茫、清清亮亮。里外都是无尽的虚，只有边界的线条本身是实的存在。
“所有的干脆的东西才有力量，才有精神。一滩烂肉放在案上，你绝对不会把它和精神、意志联系到一起。锋利的刀锋干脆地划过，才能洞见精神、意志。所以绘画中干净的、锋利的东西才能塑造这种精神，北朝的石雕像就暗藏这种处理方法。”
▲ 沈勤《园》纸本水墨 2017
线条既是精神与力量的显现，也是精神底线的标志。他似乎有一种精神洁癖，像是江南水乡的白墙黑瓦，必须黑白分明。这种来自儿时记忆中的日常现实空间，在他的作品中被转换为形而上的空间。
“江宏伟曾建议过我画园林。其实我最早画的是南京的瞻园，我带儿子来玩的，没事儿出来逛，瞻园那时候没有多少游人。园林很难画，很多人一画房子就像连环画。我起初并不打算画园林的，但我这个人比较敏感，容易把自己代入到历史的感觉当中去。每逢下午，阳光在白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阳光看起来是暖暖的，但影子却很冷。我忽然感慨一个时代就这样消逝了，就剩下眼前这么一点儿。”
▲ 沈勤 《夏》 纸本水墨 57×69cm 2014
在黑与白，强烈而紧张对比关系中，是警觉、不安、恐惧，是在时间齿轮下的生存的焦虑。
“沈勤的价值就在于他在形塑着我们这个时代精神状貌的缺失，他以个性化的视觉描述，其间裹挟着自我曲折的生活经历，从艺经历，难能可贵的是他又以一个视觉知识分子的视觉思考，把全球化语境中多元现代性并置这样一个现实的窘境，透过淡淡的笔墨与宣纸，水与太湖石，倒影与树丫的混响，支离破碎般记忆带给阅读者无限的惆怅思绪和无尽绵绵的回忆。”
冀少峰（学术主持）
▲ 展览学术主持冀少峰接受凤凰艺术采访
▲ 艺术家沈勤接受凤凰艺术采访
▲ 展览现场
▲ 艺术家沈勤
沈勤，1958年生于中国南京。1978年考入江苏省国画院中国画研究班，2003年赴加拿大大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讲学。现为江苏省国画院国家一级美术师。“85思潮”时期因其绘画创作的突出表现，被誉为水墨革新的代表之一。他的作品已被美国布鲁克林美术馆、德国汉堡美术馆、苏州博物馆、武汉美术馆、广东美术馆等机构收藏。重要个展包括：2016南京艺术学院美术馆“叁拾年”沈勤个展，2015年苏州博物馆“洇•氤•霪•滢”沈勤个展，2009年广州华艺廊“净界”沈勤水墨画展沈勤个展；重要双个展包括：2016年台北亚洲艺术中心“零度”沈勤、陈琦双个展， 2014年上海玉衡艺术中心“山外山”沈勤、朱建忠作品展。2011年广州美术馆“风月同天”井上有一书法、沈勤水墨画展。
展览名称：空 远 —— 沈勤的空间
主办：SPONSOR | 上海玉衡艺术中心
学术主持： ACADEMIC DIRECTOR | 冀少峰 Ji Shaofeng
策划：PLANNER | 王刚 Wang Gang
展期：DURATION | 2017.09.16-11.14
地点：AVENUE | 上海市普陀区莫干山路87号，玉衡艺术中心
Alioth Art Center, No. 87 Moganshan Road, Putuo District, Shanghai
（凤凰艺术 上海报道 摄像/缪越 采访/余甸源 剪辑/刘慧 撰文/fanfan 责编/el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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