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艺术 专栏 | 宁岱:申玲背后的王玉平
申玲|王玉平
在艺术作品中,王玉平用表面的稀松随意透露出了对于事物的浓情实感,表现出了他对故土、对生活、对事业、对亲情、对周遭的一切满足。
王玉平用他的“孤独”和真诚作画,而同为画家的妻子申玲则承担了叙事一职,包揽着活动的琐碎与事无巨细,申玲的闪烁更衬托出王玉平的平静与内心的灿烂。
以下是“凤凰艺术”为您带来的著名编剧、作家、导演宁岱撰写的评论文章。
看过很多次王玉平的画展,个展、群展,到今年的三连展《盐烤银杏》《我在马路边》《虚岁60》。可我没记忆跟他说过一句完整的话。
不知道别人的感觉,我是很习惯的。在他的画展,看到有人围着他,就感觉很省心,不需要我再去招呼打扰。其实,那些围着他的人并没跟他对话。那些人好像他完全不存在一样,只全神贯注于探讨赏析墙上的画作。他仅仅是在旁观,旁观这些人的评判。
▲ 王玉平作品《我在马路边》,画室现场
王玉平是个即便身在自己个展的展厅,却依旧让人感觉缺失在现场的艺术家。去他的画展,只要跟忙里忙外的他妻子,同样著名的画家申玲招呼,拉一群寻常难见面的女友欢喜聚会拍照后,看他的画就足够满足。好像常说的那句话,吃蛋就得了,还非要认识那只下蛋的母鸡吗?
▲ 艺术家申玲、王玉平夫妇
一直想当然地以为王玉平是东北人,大概因为申玲是东北人。与我一起观展的策展人周颖提醒我,画了很多红墙、城门楼子呀,当然是北京人。
▲ 王玉平,《我在马路边-8》,230x200cm,丙烯、油画棒 , 2017-2021
▲ 王玉平,《我在马路边-16》,230x200cm ,丙烯、油画棒 ,2017-2021
▲ 王玉平,《我在马路边-15》,230x200cm, 丙烯、油画棒,2017-2021
难道我错了?看他画北京的红墙,红墙周围的街景、红绿灯、路标、行人、车辆和武警,甚至是雪,那么寻常的景色,却总觉是怀着巨大的欣喜、好奇和发现,感觉作画者的垂涎都要随油彩滴落下来,想当然的以为是第一次踏足北京,被墙红渲染。
后来再想也对,只有生长在北京的人,才能深谙这景色于故土的意义。
不记得如何认识王玉平跟申玲的。印象中一次看他有红墙和红路灯的街景画作,画幅不大,展厅在古城门楼上。那是我第一次见识这么有意境的艺术展厅,见识那么稀松随意的街景小幅被悬挂于富含历史幽暗深邃的空间中,那被岁月夯实的高墙上。当时的情景和画作,只要见过就不会忘记。
肯定还有私下里的聚会,记得跟他俩闲聊的画面,却没背景,一定是喜欢他俩的小东喻红夫妇引荐的。
▲ 王玉平,《我在马路边-1》,230x200cm ,丙烯、油画棒 ,2017-2021
▲ 王玉平风景作品
后来很多年,一直忙乱没关注美术界轶事,在朋友家,餐桌边墙上,敞亮地挂着两幅大画,上面各有一条色彩形状都异于寻常的干腐或咸干的鱼。那是个非常豪华新潮的家,拆除所有隔断,不规则错落出200多平米的超大空间。说它错落不光是因为空间形状不规整,还因为地面高低亦有起伏。进门挂好衣帽站定向深望去,一整面墙是无遮挡的落地窗,阳光溢满整个空间,脑海中立即闪过的念头是金水桥边的灿烂和富丽堂皇。不是幻觉鱼的游弋,是超大不规整空间中,有一道横贯地平面的凸起,还有上下行走的扶杆。丰盛美味的正餐,在记忆中永远是水漫着金水桥与色彩咸干鱼共同游曳的梦幻美景。后来才知道,那是王玉平2013年轰动的《水晶鱼》系列作品的后代或前世,或者同胞兄弟。
当时,朋友骄傲地说,这是王玉平的画,在香港拍下的。又是多年后的去年,因疫情滞留泰国,在郑林先生位于曼谷的唐人艺术中心展厅,突然瞥见里面私人聚会厅墙上挂了条“咸干鱼”。走近了细细品味这来自金水桥边的“晚辈”,像是异国遇乡音。尽管画幅四周涌入的红色对干鱼有所压迫,可整幅画依旧有稀松的感觉。不是鱼本身,大概是泰国的水域不及北京的凌冽,鱼身中段有些腐。鱼不腐的地方是紧致的不能再紧致了,怎么还稀松呢。是鱼的周边,距离红色的压迫势头,尚有宽大的空间。好像鱼本身的自在,逼停了向他围拢的红色,又好像红色要用侵染的橘红把鱼孤立起来,平添出一份鱼的孤傲或孤独。
实际上,用文字描绘绘画,表达个人观看时刻的观感,只能随心所欲。每次看到王玉平的画,脑海中就会因为第一次观看的是他雪后寻常的红墙街景,而蹦出“稀松随意”这个词。没有主题,不为任何意义,只是用自己希望的色彩,宣泄沉浸于这景色时的浓厚情感,甚至充满童趣地把自己罩个红袄也融入其中,让我想到绘画大师黄永玉先生。刚刚有幸随电影剧本中心研修班领略了湘西凤凰古城,黄老先生浓情设计捐建在故乡沱江上的风雪雨雾四座桥,像是心满意足的老顽童随意掀动水浪花,或繁丽或飘洒。
王玉平画作中这种稀松随意间透露出的浓情实感,现出他的某些满足。对故土,对生活,对事业,对亲情,对周遭的一切……
▲ 王玉平,《雨雪景山-2》 , 62.5x567cm, 纸本丙烯、油画棒, 2020
▲ 王玉平,《雨雪景山》, 62.5x94.5cm , 纸本丙烯、油画棒, 2019 , 王玉平
▲ 王玉平,《我画角楼》 , 62.5x189cm, 纸本丙烯、油画棒 ,2020
记得有次朋友对我惊呼,你难道不知道王玉平和申玲那么轰动的爱情吗?大概知道我喜欢听八卦。
说是王玉平当年以印刷厂工人的身份,考进了堂堂的中央工艺美术学院陶瓷系,入学两个月提出退学,重新报考中央美术学院。原因是偶遇美院油画系第四画室大一的申玲,一见倾心。为朝夕相处,立即改攻油画,就只报考美院油画第四画室,竟有志事成。之后,俩人比翼双飞,还没大学毕业,就以在校大学生的身份,在中国美术馆办了双人画展。
之后再看申玲王玉平,总觉得他中有她,她中有他。
他们的爱情,竟不是那种寻常校园版的老鼠爱大米。
当即求证申玲,说有一点不符,她认识王玉平,是在他考进美院后。咳,依旧老鼠和大米。
两人的绘画有所粘黏,大概是色彩和随意,内容却又各自独立分明。王玉平更多的是沉浸静观,申玲偏向涌动,王玉平呈现,申玲叙事。本就性格活泼外向的申玲,情愿对随性不招摇的夫君活动事无巨细大包大揽。申玲的闪烁更衬托出王玉平的平静与内心的灿烂。
▲ 王玉平,《东交民巷-1》, 62.5x189cm ,纸本丙烯、油画棒 ,2019
▲ 王玉平,《东交民巷-2》, 62.5x567cm,纸本丙烯、油画棒 ,2019
▲ 王玉平,《东交民巷-2》局部,纸本丙烯、油画棒 ,2019
▲ 王玉平,《东交民巷-3》, 62.5x189cm ,纸本丙烯、油画棒 ,2019
看王玉平的画,稀松随意的景色和物件,抓人眼球的是它的色彩。这色彩不是用类似鲜艳、浓厚这类现有词汇直给能囊括的,应该更似是而非些。或许是创作者对绘画对象浓烈的情感。这种情感让它的色彩精准地跨越了时间,跨越了时间为世人观看时制造出的屏障。让我们不曾见过,却认为是曾经的真实存在,是历史上曾经的新。古庙的柱子,老北京城门楼顶,红墙以及周边的天空。有的只是瞬间的碎片闪现或相互反衬,却被夸大到整体,依旧能被我们的感官所认定。雪后纯净洗练的黑色路面,下黄土一样的天空,雨天的翠绿和红墙上空的奶粉,甚至雪,白颜色的雪。那些能唤起我们记忆的打字机和缝纫机,戏曲色彩的服装和番外画册,路牌和公交车,沙发、茶具、烟灰缸,许多过往和现今的物件,还有人物猫鸟和墙上的标语。王玉平画中的市井气,传达出的恋物心态和细腻情感,说它们色彩艳美不如说作画人的情感富足。
▲ 王玉平,《烟灰缸-2》,29.7x42cm ,木板丙烯 ,2021
▲ 王玉平,《茶杯、浮世绘 》,布面丙烯、油画棒 ,206x240cm ,2018-2021
▲ 王玉平,《打字机》,布面油画、丙烯、木炭,200x118cm ,2021
因为周颖上海廿一当代艺博会艺术总监的职务之便,与站台中国画廊熟悉,我有幸跟随进入二层内部区域,观赏到独自挂在这里的一幅小画。一盏有根红色电线的蓝绿色小台灯。静静地,很喜欢。不仅是因为熟人特权带来的唯我独赏的欣喜,还因为台灯的色调,三种颜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浑然一体,寂静却不寂寞。小台灯被画廊主人特别珍藏于此,独自悬挂,似乎不觉被冷落,反到平添了等待时的宁静。对比楼下参观众人的喧哗,无它求,只安逸于黑暗时刻瞬间的送亮发光。
孤独,却满足于孤独。
寂静,内心并不孤单。
▲ 王玉平悬挂于站台中国画廊的《台灯》作品
在最近一次的画展上,王玉平终于被我们拍进了女众集体照中。因为拍照时刻,他恰好处在离我们两米的距离里,躲避不及被我们起哄一样硬拽到“C位”。不管他是否知晓这个时髦词,反正我们对他的礼数是做到了。
面对有点手足无措王玉平,会忍不住瞥墙上挂着的他,笔锋简洁到几乎透明。感觉他很知足,肆意挥洒。干鱼也好,台灯也罢,红墙、老棉袄,包括搔首弄姿非要绽放在红墙上的玉兰花,物品与物品之间随意地相互越界延伸交织,却互不妨碍,像是他的透明自画像,若隐若现在我们与红墙之间。是要诉说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吗?
▲ 王玉平,《我在马路边-9》 , 230x200cm, 丙烯、油画棒, 2017-2021
▲ 王玉平,《我在马路边-11 》, 230x200cm , 丙烯、油画棒 , 2017-2021
▲ 王玉平,《我在马路边-14》 , 230x200cm , 丙烯、油画棒 , 2017-2021
如果倒退几十年或百年,估计王玉平就是那种生无别恋它求地手里攥着两核桃,独自悠悠地哼着“常把我的老娘挂在儿心怀”,频繁光顾戏园子的主。孤单单傲然然欣喜喜窝在戏园角落里,闭目一场,排除周遭所有喧哗,只沉浸在自己的西皮二黄中,听完一出出家乡山水分外清,格外光。满足意足,优哉游哉。
▲ 王玉平,《梦阳、飞老头》,布面丙烯、油画棒,200x240 cm,2021
▲ 王玉平,《梦阳、浮世绘》,布面丙烯、油画棒 , 206x240 cm,2019
孤独吗?
每每看到王玉平,都能在脑海中若隐若现出这个词。
何为孤独?
就是自己被他人排斥。王玉平没被他人排斥。
为何孤独?
情愿对自己坚守,坦然表达自我,不愿同流合污。
选择孤独,享受孤独,并逍遥其中,是满足者的生活态度。内心富足的人,才有孤独的底气和勇气。大概王玉平从未想过孤独,他只是做人低调,陶醉在肆意独我的创作中。
细细地享受,静静地省察,用浓烈的情感去拥抱,不被任何意义或崇高所束缚,作画只为满足自我。况且,还有申玲为他挡在人前,助他悠然自得地享受孤独,浸润在艺术创作的特立独行中。
▲ 王玉平,《 自画像-2 》, 76x56cm ,纸本木炭, 2019
▲ 王玉平,《虚岁60-1》,布面丙烯、油画棒 , 240x160cm,2021
▲ 王玉平,《虚岁60-2、缝纫机》,布面丙烯、油画棒, 206x240cm,2021
几根散乱支棱着的白胡子,一副总卡不上位置的老眼镜,眉毛极尽全力地向上扬着,挑起眼皮,让那对滴溜溜的豆眼不被遮挡,褶皱的脸,松垂耷拉的肌肤,跳着脚的迎向人生甲子,冷幽默的自画像,因为有了稀松寻常和无意义的加持,竟然越看越看出其童趣与魅力。
大概是真诚表达的魅力。
宁岱 202112
于三里屯
关于艺术家
王玉平,1962年生于北京,1989年毕业于北京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至今任教于中央美术学院造型学院油画系。
王玉平的个展主要有:“虚岁六十“(松美术馆,北京,2021),“我在马路边”(当代唐人艺术中心,北京,2021),“盐烤银杏”(站台中国,北京,2021),“无聊的天堂”(当代唐人艺术中心,香港,2018),“景山前街:王玉平画展”(当代唐人艺术中心,北京,2017),“中央美术学院造型艺术年度提名展—2011王玉平”(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北京,2011),“王玉平作品展”(中国美术馆,北京,1993)等。
他参加的主要群展包括:“沙特阿拉伯迪里耶双年展”(迪里耶,2021),“相遇亚欧”(侨福当代美术馆,北京,2017),“中国新表现主义”(中华艺术宫,上海,2014),“大阪三年展”(大阪,2013),“时代肖像-当代艺术30年”(上海当代博物馆,上海,2013),“第三届上海双年展”(上海美术馆,上海,2000),“第47届威尼斯双年展”(威尼斯,1997),“新生代艺术展”(历史博物馆,北京,1991)等。
关于作者
宁岱,台湾金马最佳改编剧本奖、北京大学生电影节最佳编剧 奖、武汉大学生电影节最受大学生欢迎编剧奖。
主要作品:电影剧本《找乐》《过年回家》《儿子》《看上去很美》《警察日记》《我爱北京》《蝶变人生》,原创电影故事梗概《东宫西宫》,小说《托管班》《偶然事件》《冬日骄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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